第十三章
阿花一开始是没发现丽心走了的。
她在王府没什么缺的，这次出来也没有想买的东西。直到看到有人牵马从路上走过，她问道：“王爷，耀祖在武院，可会学骑马？”
“自然是会的。”
“那妾身去给他买一个马鞍。王爷，请容妾身失陪了。”
她转身想走，秦越立刻道：“我知道一家铺子，他们的马鞍做的特别好，要不带你去看看？”
阿花停下脚步，迟疑地看向他。
“真的，是个世家手艺人，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从他那私定的。”
“那就麻烦王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走，我带你去。”
街上行人不少，连带着各式奇装异服的卖艺人，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少说话声吵闹声不绝於耳。
两人走在人群中，并不算太显眼。
穿过两条街道，秦越道：“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不远。”
已不用他提醒，阿花就看到了那家马鞍铺子。
不是因为它的招牌，而是看到驸马郑长宗怀抱着一个小马鞍，从铺子里走出来。
阿花低声问秦越：“慈慈在学骑马吗？”
秦越没听清她的话：“啊？哦，没有，阿姊担心她的安全，想等她过两年满十岁了再学。”
阿花停下脚步，示意他向前看。
秦越也看到了驸马。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宗兄怎么在这，他那马鞍样式古板，也不像是送给慈慈的。”
莫不是驸马在外面养的有人？
应该不能吧，天子脚下，他不会这么大胆。
或许是送给朋友或者同僚家里的小男孩，也说不定。
阿花道：“走，跟过去看看。丽心你.....”
再回头看，哪还有丽心的身影。
“我让丽心先回去了。”
“哦。”
阿花一心都在郑长宗的身上，知道丽心没有危险就好。
两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驸马，也凑巧他没有骑马或者坐马车，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他停在了一个朴素的平民院子前。
咚咚敲了两下门，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童过来开了门：“爹爹，你来啦~”
驸马笑着摸摸他的头：“来，爹爹送你的生辰礼，喜不喜欢？”
男童兴高采烈地抱着马鞍进去，而驸马也笑着走了进去。
不远处的拐角里，阿花和秦越的面容双双僵住。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震惊。
秦越气的要冲过去，阿花立刻拉住他：“王爷，你要干什么！”
秦越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我去找郑长宗算账！”
阿花把他拉下蹲着：“王爷你冷静一下！你这么一闹，到时候引来邻里的注意，再闹大了传出去，让公主颜面何存！”
想到长公主，秦越冷静了一些：“那我回去告诉阿姊。”
“也不行，这事你一告诉她，她和驸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忍着吗？”
阿花拉着他走到安全的地方：“先把这屋子的主人调查清楚，最起码弄清她和驸马之间的关系，再做决定。”
秦越想了想，认同了她的办法：“行，我先暗中查一查。”
“那你得和我保证，无论查到什么事，都不能冲动行事，一定要和我商量一下。”
秦越的胸膛因为怒气还在不停地起伏。
“我保证。”
阿花看着他，突然决定想试一试：“如果违反了怎么样？”
“违反了...，我也不知道，那你说怎么样。”
阿花伸出一根手指：“如果违反了，那你喜欢的人...眼睛痛到睁不开，一个月。”
秦越本能的看向她的眼睛。
“不行，换一个。”
阿花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
她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那就你的眼睛痛一个月，看不清东西。”
秦越立刻爽快地答应：“行。”
两人心事重重地回到绸缎铺子。
临进门口，阿花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你先回去。记住，一定要冷静，哪怕是为了公主，也勿要冲动。”
秦越点头，看着阿花的眼睛，此时日光好，衬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山间清澈的溪流冲过一般。
犹如一阵凉爽的清风，冲淡了他心间的烦躁。
再看她今日的颜色极好，想来是丽心特意帮她装扮过，秦越垂眸，只觉得那股被压下的烦躁再起升了起来。
“那就先这样，我进去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阿花从后门进了铺子，里面丽心正坐着自在地吃点心。
看到阿花进来，丽心忙站起来：“小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去再说吧，你去挑两匹缎子带着掩人耳目。”
丽心早就准备好了。
让小二抱着缎子送上马车，两人乘车回了会香院。
丽心关上了门：“小娘，今日事不顺利吗？”
“不是。”
“那是王爷说错话，惹小娘不开心了？”
“也不是，我们遇到驸马了。他买了个马鞍，送给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关键是那个男童，叫他爹。”
丽心震惊地睁大眼睛：“真的是驸马？小娘没有看错？”
“我和永安王一起看到的，怎会有错。”
“怎么会这样，驸马他.....糊涂啊！小娘，那现在怎么办？要告诉公主吗？”
“先弄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再说，永安王已经去查了。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冲动行事，一切等我们商议之后再作决定。不过我有些担心，他万一真的查到什么东西，会不会忍不住直接去找驸马出气。”
“不会的，王爷既然答应了您，就一定会做到的，小娘放心！”
听她斩钉截铁的语气，阿花仔细回想了一下丽心的举动，直问她：“丽心，你和永安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理说，丽心是平顺王府的人，称呼永安王的话应该为‘永安王爷’，可是阿花注意到，丽心一直亲密地称呼他为‘王爷’。
这是永安王府的奴仆们才会有的称呼。
再加上今天丽心的反常，让阿花不得不怀疑丽心真正的身份。
丽心的脸色有些僵硬，牵强地笑道：“小娘在说什么呀，婢子和王爷会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不说，那我就去问崔姑姑。当初是她把你带到会香院的，应当知道你的底细吧。不过你想清楚，万一崔姑姑说漏嘴，被向妈妈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说完，直接起身向外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
在阿花的手摸到门栓的时候，身后丽心终於开口拦下了她：“小娘，别，婢子说。”
阿花转身，看着她。
“婢子是王爷派过来照顾小娘的。王爷怕小娘在王府孤身一人受欺负，就让婢子过来了。小娘别担心，自从婢子过来，婢子一心可都是为了小娘着想的。”
这个‘王爷’，指的自然就是永安王秦越了。
怪不得丽心一直想方设法阻止自己和平顺王亲近，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阿花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决定的？”
丽心低头，有些心虚。
“从平顺王府设宴那天，王爷过来参宴，回去把自己关在书房两个多时辰，再出来就开始布局了。小娘你要相信王爷，他派婢子过来不是为了监视您，就是单纯的担心您的安危。那个飞虎将军，心狠手辣，绝对不是个善人。”
王府设宴那天，阿花想起来了，那天她送母亲和妹妹离开王府，在内院的湖边，远远的看到过秦越一眼。
就那一眼，就让他起了心思？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阿花说道。
这事有些大，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丽心有些担心，但看阿花主意已定，也不敢说什么。
“这件事先别告诉他。”
“是。”
阿花并没有生气。
相反，她甚至还有些高兴。
倒不是因为秦越瞒着她，而是因为他送来了一个好帮手。她这些天仔细观察过丽心，性格谨慎利落，好像还会些功夫，虽不高深，但对付常人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目前来说，丽心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人。
值得信任。
在如今的平顺王府，想要平安度日，有一个能信任的人，太重要了。
***
秦越一直没递消息进来。
阿花在屋里等了一日，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去的时候，丽心一脸恼怒地走了进来：“小娘，驸马来了。他来找平顺王说话，就在前院书房。”
“驸马？他和王爷并无交情，来这里作何？”
阿花说完话，心里忽然有个想法。
“丽心，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来，就说我不舒服休息了，我出去看看。”
丽心也没问：“好，小娘小心一些。”
会香院在最边缘的位置，谁都不知道，在院子的后墙处，有个被堵上的小角门，门后就是连着前院的一条小路。
阿花避开众人，悄悄地到了书房后窗处，贴耳上去，果然听到里面传来驸马的声音。
“这艺馆出身的女子，最会勾引人心了，王爷可要擦亮眼睛啊。”
果然，和阿花猜想的一样，这驸马是来告状的。
想来，还是怕他去艺馆寻欢的事，被长公主发现。
真是恶心。
伪君子！
平顺王还是挺喜欢阿花的，闻言怀疑道：“驸马此话可不要乱说，万一被哪个御史听到，告你个污蔑之罪，你可有不少麻烦。”
驸马郑长宗温声一笑。
“怎是胡说，我必是亲身经历过，才想着来提醒王爷一二的，没想到却是惹来王爷的猜疑，当真是我多事了。”
阿花最近去了郑府见长公主之事，平顺王是知道的。
平顺王没有说话。
阿花蹲在窗下，手中紧紧地抓着窗沿。
“呵，搭上公主这些年养尊处优，驸马是去学唱戏了吧？这出恶人先告状的戏，唱的可真是好听。”
一道讽刺的声音从门口传出，秦建羽懒散地走进书房，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驸马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流传在外‘温和优雅’的名声让他不能当众发火。
“飞虎将军这是何意？”
有婢女进来，为秦建羽上了茶。
他端起茶杯，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拿着茶盖一下一下地拂着茶叶：“驸马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还要我这个粗人，为你解释？”
“你！”
秦建羽如今正得盛宠，此时和他对上，百害无一利。驸马气得狠狠地瞪着他，而后转向平顺王，随意地拱了手：“告辞！”
“哎驸马，你别走啊，”平顺王急的要拦他，可驸马脚步匆匆，平顺王走到门边，也不再追，而是回身看着秦建羽，语气不善：“你又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这人都欺负到你的书房了，我再不出来，你这王府还想不想要？”
“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都成飞虎将军了，找圣上求个府邸，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秦建羽冷淡地乜视着他：“是和我没关系，可你不还想着把这破落王府，留给你那没出世的儿子吗。”
阿花直觉不能再听下去了。
可听秦建羽这话，后院又有女人有孕了？
平顺王大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建羽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又不在意地放到桌上：“香君路一百七十八号的小院子，住的什么人，还用我说吗？”
平顺王闻言，脸色顷刻发白。
他的身子晃荡了两下，最后扶住门框，才艰难地站住。
说话的声音更像是枯朽的老者：“建羽，算是我求你了，求你让我留个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