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秦建羽沈默地看着平顺王，眼神平静无波。
“所以你知道茹夫人收买/春红，想要打掉郑小娘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嫁祸给花小娘。你并没有阻止，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然后和郑小娘来了个金蝉脱壳，脱离了王府，想要在外面养胎生下孩子？”
心中的计划被他说出，平顺王无奈承认：“是又如何。”
“呵。”
秦建羽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真是愚蠢。”
平顺王忍了忍，呼了两口气，还是没有忍住。
“秦建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我直接把你这些年的罪状告到圣上面前去，我看你还怎么当你的飞虎将军。”
说的自然是他残害手足的事。
“你去啊。”
秦建羽没有丝毫的怯意。
平顺王被噎了一下。
“你不敢去，因为你知道我只不过是担了个名声，真正做出让你灭子绝孙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这事只要细查，用不了两天，就能把她查个干净。”
“你！”
平顺王被他的话气的昏了头，脸上肌肉扭曲，最后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反正当初是王妃私自做主，从外面抱了你当做龙凤胎，才给的你这泼天的富贵。秦建羽，你要懂得感恩，要不是因为我这个你看不起的糟老头子，你能去参军？你能有如今的军功和地位？”buhe.org 非凡小说网
秦建羽平淡地擡眼看他。
可真是狼狈啊，当初那个在他眼中天一样雄伟高大的男人，如今因为激动而脸庞涨红，双目浑浊，像是临死挣扎的臭虫。
“行吧，按照你说的，我还真得感谢你给的这个身份，要不是因为你花天酒地不作为，圣上也不会怜惜我一个人撑着王府，而擡高我。那我就当...不知道？”
他拂了下衣角，站起来向外走，临走到门边又不经意地转身。
“哦对了，友情提示你一下，飞羽回来了，按照时辰估摸着，明日就该到京了，你要藏好一些，别让她发现哦~”
说完，他背着手，自在地离开。
后窗外，阿花靠着墙，身子软的像是没有骨头，整个瘫坐在地上。
房里传来瓷器落地，桌椅倒地的身影，隐约还掺杂着平顺王的怒吼。
腿还软着，站不起来，也走不动。
阿花放低呼吸，等房内的声音平静下来，她蹲着走出一丈多远，才弯着腰慢慢走着。
丽心正在会香院的门口等着。
远远的看到阿花失魂落魄地回来，小跑着过去扶她：“小娘回来了，这会没人来过。”
伸手扶她时，低头看到阿花发红的掌心，丽心惊道：“小娘，这是怎么了？”
阿花看去，这才看到手心处，不知何时蹭到了什么，被划出了两三道红痕。
“没事，不小心摔倒了。”
丽心拉着阿花的手，回房后仔细地找了药，小心抹上去：“小娘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阿花摇摇头，等丽心抹好了药，身体虚弱地倒在床上。
丽心拿过枕头塞在她头下，好让她更舒服一些。
阿花蹭了蹭圆枕，拉过被角抱在怀中：“丽心。”
丽心蹲在床前，手上还在整理着阿花的衣角：“嗯？婢子在。”
“你听说过飞羽吗？”
丽心道：“小娘是说飞羽县主？她全名叫秦飞羽，和飞虎将军一母同胞，还是龙凤胎呢。听说她的性子和将军相反，特别文静，平时喜欢读书，现在跟着王妃一起在西山念佛。”
“喜欢念佛？那肯定是个好人了。”阿花喃喃地道。
“是啊，县主是个很善良的人，对府里下人们也都很好，每次她回府，都是下人们最期待的日子。”
这话能信，但也不能全信 。
不是说丽心不可靠，而是阿花现在懂了，这王府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就像平时看着只知道风花雪月，谁都不在乎的王爷，竟然为了保郑小娘肚子里的孩子，做出这么多事。
不过也能理解，他这么大岁数了，唯一的一个儿子，还不是自己的血脉。
还有秦建羽的话，过往王爷的那些庶子庶女，他们被害的背后好像另有其人，而他不过是帮人担了罪名。
当然，他的话，也有可能是假的。
但王爷所说的，秦建羽是被王妃替换的，其实他并不是王爷真正的孩子，而是王妃从外面抱来，充当嫡子的，总应该是真的吧？秦建羽并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真乱。
阿花扯过被子，盖住脑袋，以前在艺馆的时候，管事妈妈总说那些富贵人家院子里，腌臜事数都数不完，阿花还不信。现在真正的身处其中，她才知道，管事妈妈的话，还是保守了。
想的多了，她的后脑勺处传来熟悉的跳痛。
这是阿花的病症之一，只要忧思过多，就会犯头疼的毛病。所以她才想找一个富贵闲散地，少用些脑子。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也不知以后的生活会如何。
算了，且看这个飞羽县主，是个怎样的人吧。
暂时放下这件事，阿花问道：“丽心，你的王爷传过来消息没？他查到那个院子的主人了吗？”
丽心道：“还没有，地契都是不相干人的，应该是驸马做了手脚。王爷不想打草惊蛇，就查的慢一些。”
“嗯，做得好。咱们再等等吧。”
这一等，没等来秦越的消息，反而等到了秦飞羽回府的消息。
阿花是在宴席上看到秦飞羽的。
她已经回房收拾了一番，现如今身着轻便的藕色烟纱齐胸襦裙，脸上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眉眼温柔善解人意，看着就像是个知书达礼丶落落大方的贵女。
其馀几人秦飞羽都认识，她朝向唯一的生人叫道：“花小娘。”
待看清她的容貌，阿花楞了楞神。
原因无他，还未入府的时候，阿花曾有个好姐妹，名叫初云，身姿曼妙，色艺双全。早早的就被一个富商买走。这位县主的样子，和初云竟有六七分相似。
方才县主笑的那瞬间，阿花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初云。
胳膊被碰了一下，阿花回过神来，起身避开她的礼：“县主有礼了。”
秦飞羽并没有在意阿花的失神，她走向秦建羽，轻声细语：“哥哥。”
秦建羽擡眸，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嗯，坐吧。”
秦飞羽却不在乎，笑着坐下。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席吧。”平顺王道。
阿花依旧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
现如今再看平顺王，阿花心中不知该作何感觉。
她低着头，只顾着眼前的一盘烧鹿筋。
烧鹿筋属於口味较重的菜肴，按照往常，这菜除了平顺王会偶尔吃上一块之外，都是怎么端上来的，再原样端下去。阿花心中存了事，没留意菜的味道，自然也没看出吃的是什么东西。
身边陈小娘看她神色不对，舀了碗白玉豆腐汤：“花妹妹，别光顾着吃菜，喝些汤吧。”
此话在沈默安静的厅中，尤为显着。
在场众人均看向阿花，让她那筷子鹿筋僵在半空中，夹也不是，再放回盘中，也不合适。
到最后她把鹿筋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又神色平常地接过陈小娘递来的汤碗：“多谢陈姐姐。”
陈小娘也没想到自己此番好心，会让阿花成为众矢之的。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下来全程都没再说过话。
秦飞羽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放下筷子朝平顺王道：“父王，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膳房师傅的手艺见长这么高啊，这道清蒸鱼做的真好。”
“既然做得好，那就该赏。”
“女儿替他多谢父王~”
这番话，算是把方才阿花的尴尬，轻轻揭过。
阿花朝她露出感激一笑。
有了秦飞羽的加入，气氛逐渐和谐起来。
饭毕之后，阿花起身准备离席。秦飞羽告别平顺王，朝阿花追过去：“早就听说小娘练的一手好刺绣，还得过太后和长公主殿下的夸赞。今日不知飞羽有没有这个福气，能看看小娘的绣品。”
阿花放慢脚步，等着她：“不过是太后和长公主殿下不嫌弃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县主想看，那请随妾身去会香院吧。”
秦飞羽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我见小娘第一面，就觉得很熟悉，想来是因为我们年龄相仿的原因。对了，小娘叫我飞羽就行了，我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县主，小娘老是这么叫，我心里可不敢当。”
“好，飞羽。”
两人相视一笑。
秦飞羽被教养的很好，绣艺自然也不逊色。
和阿花探讨了一个多时辰的刺绣，她们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丽心出门送的她。
回来的时候，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阿花躺下睡觉的时候，说出了口：“小娘，婢子觉得县主有些奇怪。”
难得在府里遇到一个聊得来的人，阿花问道：“哪里奇怪了？”
“婢子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看小娘的眼神，很不对劲。”
“那可能是你想多了。”
阿花没有在意：“我夜里睡觉不需要什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再去问问永安王那边，看是否查到什么线索。”
长公主和驸马的事一天没有落定，阿花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此事会在某天爆发，引出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