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考虑的?”李奉三把酒杯放下,语气平常的问道。
他十分清楚眼前的女孩不是个寻常人物。跟在王清华身边这么多年,接触到了不少成功人士。可是他却只在商庭面前感觉到了独有的压力。
“我?”商庭翘起大拇指笑着说道:“我不管,都听王腾的,他说了算!”
“他真说了算?”李奉三问道。
“当然!”商庭夹了一块羊排,吃的很仔细。
她对婚礼当然有期待。
在大魏,她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但是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哪一个女人会对自己的婚礼没有期待呢?
只不过,她相信王腾就是了。
即便是她不说什么,王腾也会将婚礼置办妥当。现在有了王清华和牟海青的嘱咐就更不用说了。
“我听王腾说举行婚礼时要有证婚人发言。”商庭轻声说道。
“对!”李奉三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兴这一套,我们那时候什么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李奉三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他一个老光棍,有什么脸面说“我们那时候”?
商庭明白李奉三的意思,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想让你做我跟王腾的证婚人!”
“什么?”李奉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清华是谁?王腾的姥爷又是什么级别?
怎么着也轮不到李奉三来做证婚人!
李奉三知道商庭从来不开玩笑的,语气认真的说道:“腾子他爸应该早就准备了。”
“这个他说了不算。”商庭抬头看着李奉三,轻声说道:“我还没跟王腾说,不过我猜他也不会拒绝。”
发现李奉三没有说话,商庭继续说道:“三叔,难道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了。”李奉三沉声:“就是……”
“你愿意就行了,没有就是。”商庭笑着岔开话题,说道:“跟我说起过,年轻的时候有个心上人?”
李奉三笑着摇摇头,说道:“都是老黄历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商庭问道。
“谁?”
“你以前的心上人啊!”商庭笑道:“还能有谁?”
李奉三掏出烟,刚要点燃,又看了商庭一眼。
商庭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李奉三这才拿起打火机,点燃后用力的吸了一口,说道:“我也没去打听,这么多年了她还能记得我?有句老话说得好,时间是会磨灭一切的。”
商庭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呢?”王腾端着茶壶茶碗走了过来。
李奉三问道:“就是去拿个茶叶,怎么这么老半天?”
“同学打来的电话。”王腾笑道:“没想到我的人缘比想象中的好。”
“谁打来的?”商庭随意问道。
看似随意,却满是杀机。
王腾对此十分警觉,正色道:“隔壁宿舍的。”
商庭点点头,说道:“我刚才跟三叔说,让他做咱俩的证婚人,你觉得行吗?”
“行啊,太行了!”王腾神情间很是高兴,说道:“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呢,没有人比三叔更合适了!”
李奉三嘴角满是笑意,拿起啤酒瓶一口气喝了半瓶。
……
吕梁州北侧的盐盘关是大魏在北地最重要的关隘。失去燕云之地的屏障后,吕梁州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其中盐盘关更是重中之重。
盐盘关原本只是一座小城,后来经过数次扩建,已经成了吕梁州第一雄城。
作为大魏与北辽最大的通商口岸,这里的贸易十分发达,有数万人依靠两地通商过活。
因此这里也是探子间谍的聚集地。
魏兰站在城楼上,他穿着一身黑色大氅,里面还套着棉衣,依然觉得冷。
从西北处刮来的寒风像是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生疼。
他从身边侍卫手里接过卷在一块的纸条,打开后迅速看完,然后将纸条紧紧的捏在手里。
“北辽大军出发了。”魏兰轻声说道。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
根据在北辽的密探传递回来的信息,这次北辽大军犯边召集了北辽大小部落数十个,足有十五万大军。
今年天气异常,大魏有不少地方雪灾严重。北辽比之大魏更加严重,很多小的部落所有人都死在雪灾里,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此外,北辽的这次犯边,也让萧太后和庆亲王之间的争斗暂时停火。
“八百里加急,将消息立刻送往京师,告知公公。”魏兰吩咐完,立马赶往城内总督府,他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盐盘关守军大将军关茂军。
大魏的边军战斗力十分强悍,即便是商庭亲自操练的禁军也不敢说能稳赢边军。
边军隶属于南衙十六司,并不在商庭的直接控制之下。由三位实权将军统领三路大军,镇守边关。因为这些年北辽势大,朝廷对于边军一直忍让,使得边军将领颇为骄纵。
朝堂的饷银有三成都是用在了边军身上。
而且这三位大将军还拥有地方官员的任免权,堪称国中之国。
这也是商庭勒紧裤腰带也要操练禁军的缘故。
关茂军是镇守边关的三位大将军之一,且是实力最大的一位。
他个子不高,年龄刚过五十,但久在苦寒之地,看上去要老得多,头发灰白一片。大眼望去,不像是个统领数万大军的猛将,倒像是个种菜的老农。
“大将军。”魏兰行礼后说道:“北辽大军出发了。”
关茂军原本浑浊的眼睛猛地射出一阵寒光,对着身边的侍卫说道:“终于还是来了,通知各营伍马上到总督府开会。”
商庭早就将北辽将要犯边的消息通知给了各路边军,他们也都做好了准备。
北辽虽然势力强于大魏,但在三位大将军的操持下,北辽这些年也没赚到太多便宜。
“魏兰,你即刻将消息告知陛下。”关茂军沉声说道:“这次北辽来势汹汹,与以往不同。”
来北辽之前,魏兰对于边军的三大将军有所微词,朝中不少大臣也对他们相当不满。说他们骄纵跋扈,目无君上。
可是来到北地之后,魏兰才知道,以目前大魏的财政状况,想要保持住边军的战斗力,也只能用这种办法。
边军的三大将军骄纵不假,但也实打实的守住了大魏的领土,让占领燕云之地的北辽再也没有拿下一座城池。
魏兰又将详细情况同关茂军汇报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等魏兰走远后,从关茂军身后的屏风中走出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没穿皮裘。
“吴先生,你觉得消息准确吗?”关茂军看着中年男子问道。
吴悠略一行礼,坐在了关茂军的下首,说道:“自然是真的,王腾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
“北辽来犯,我盐盘关首当其冲啊!”关茂军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倒不是怕了北辽蛮子,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岭南之战,禁军大放异彩,声势已超过了边军。”关茂军沉声说道。
“将军是担心朝廷裁撤边军?”吴悠问道。
关茂军点点头,说道:“咱的这位陛下别看年纪小,着实是个厉害人物。我是真没想到彭信王就这样没了,那可是彭信王啊!”
“彭信王一死,陛下在朝中再也没有敌手了。”吴悠说道:“眼下陛下不会裁撤边军,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吴先生是什么意思。”关茂军问道。
吴悠淡淡一笑,说道:“陛下是有大志向,彭信王算什么?燕云之地算什么?他是想直捣黄龙府,灭了北辽。”
“灭了北辽?”关茂军淡淡一笑,说道:“我在盐盘城待了将近二十年,跟北辽蛮子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大魏眼下的军队守城有余,开拓不足。”
“大将军莫不是忘了禁军与虎贲军?”
“就算是加上禁军和虎贲军也是如此。”关茂军沉声说道:“比起先皇,陛下着实要英明的多,作为臣子我深感欣慰,只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明说,吴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至少五年无碍!”
五年?
关茂军心中暗叹:他今年才刚过五十岁,五年内也不过是五十五岁而已。
有了兵权,他是在吕梁州呼风唤雨的大将军。没有了兵权,他就是京师里的一只没了牙的老虎,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我得跟韩进先和杨静元商量一番才是。”
……
京师,永宁宫。
王腾接到魏兰的消息后,立马往内书房走去。
他的腿脚不利索,不能走的太快。可事情紧急,由不得他多想,一路小跑,使得右腿更疼了。
“公公,陛下刚睡下。”站在门外侍候的小太监见到王腾风风火火的走来,立马躬身说道。
王腾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在小太监艳羡的目光下,轻轻推开房门。
眼下是午时多一点,商庭刚睡下。
王腾舍不得扰了商庭的午睡,但北辽犯边是一等一的大事,由不得他耽搁。
“醒醒,醒醒。”王腾坐在床榻边上,轻轻拍打着商庭的肩膀。
商庭猛地睁开眼睛,其中满是寒光,待看清楚来人是王腾后,脸上随即多了一丝笑容,说道:“什么事啊,怎么急,没看到我在休息吗?扰了我的午休,该打!”
“该打,该打!”王腾揽着商庭的腰,把她扶了起来,说道:“要打也得等过了这件事再说。”
听王腾这么说,商庭知道是有大事发生,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冷峻。
“怎么了?”
“刚接到魏兰的八百里加急,北辽大军出发了。”
听闻此言,商庭立马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几步来到书桌旁。
书桌上放着一张北地的地图,商庭已经看了十几遍,对其中的地形十分了解。
“什么时候来的信?”商庭指着地图问道。
“前日申时二刻。”王腾看了一下纸条上的日期,说道。
商庭点点头,在地图上比划了一番,说道:“眼下应该到了这里,绿水沟。”
王腾看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画着各种细线,有些头大的问道:“绿水沟在哪?”
商庭指了指地图,说道:“就在这里,距离盐盘城只有不到五十里。如果能先占据绿水沟的码头,就能在这里痛击北辽。”
王腾轻轻的摇摇头,说道:“执掌边军的三位大将军不会出城的。”
“迂腐!”商庭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三人都在七年前的帕尔浒之战中被北辽吓破了胆子,少了城池的依托,就不敢跟北辽交手。”
“那眼下?”王腾问道。
商庭冷笑一声,说道:“先让他们打吧,看看能成个什么样子。”
“可惜了边军的士兵,都是我大魏的好儿郎。”王腾有些可惜的说道。
边军同商庭不是一条心,商庭也从来没将边军当做嫡系来培养。
但这都是高层的博弈,普通士卒却要承担最后的后果。
“那禁军?”王腾问道。
“禁军先不动。”商庭思考片刻说道:“北辽这次犯边可不仅仅是劫掠一番了事。萧太后和庆亲王能暂时停火就是因为要进犯我大魏,若此战最终没有显赫成果,对国内臣民也说不过去。”
王腾点头说道:“据魏兰的消息,北辽这次犯边召集了数十个部落足有十五万人。”
“十五万人……”商庭默默沉思,最终轻叹一声说道:“我有一个不好的感觉,盐盘城怕是要守不住了。”
什么?
盐盘城可是北地难得一见的雄城,城墙足有二十米高,况且守城大将关茂军在盐盘城经营多年,从未出过纰漏。
“若我是庆亲王,此战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盐盘城。”商庭沉声说道。
“那我们?”
商庭摇摇头说道:“我们不能动,先让边军磨一磨吧!不磨一磨,他们仨儿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王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商庭口中轻描淡写的“磨一磨”,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就是实打实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