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韩昭一声岳父叫下来,陆行阴沉的脸色便缓了不少,且阿行天没有令韩昭退避,他自无法再为难。
只好耐着性子转向天子商谈国事。
由始至终,韩昭没有再插嘴,却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陆行所言机密要事,其实就是从无面那里得到的左相秘事,并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说及百姓深受其害,变相道出朝中贪腐之巨。
最后再以事关重大,或影响朝纲为由,生生抛出一个‘请天子慎断’催阿行天决断,是以借刀铺路。
说实话他还算聪明的,没有直接将左相袁自忠的名字说出来,却以事实引起天子对袁自忠的不满。若阿行天盛怒之下勒令彻查,他便能有天子撑腰,轻而易举的将袁自忠拉下马。
可惜。
阿行天早已知悉袁自忠私下的恶行,当下不为所动。
不得已的情况下,陆行又提出不良人日前所探得的暗居地道,称朝中有人包藏祸心,通敌卖国,望天子保重龙体,以防小人谋害,再请天子定夺。
这一手就有点激进了。
且不说这事阿行天早就知道,光说他着急着给谁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这便是持宠骄纵,不识时务,得寸进尺。
现如今朝中局势明朗。
国师老轩辕日落西山再无起时,左相袁自忠办事不力退出监察司且以布衣之身待家,唯有右相一人主领国事,几乎一人之下。
可即便如此,陆行仍旧想要斩草除根,是为贪进。
给你权力扶你上位,还不够。
还想要更多,还想教天子做事。
哪天连龙椅一并交给你如何?
阿行天便没再给好脸,并颇为冷淡的说道:“爱卿忧事甚多,劳心费神,回家去歇息几日吧。”
陆行登时惶恐,连忙告退。
只不过走出御书房的瞬间,他的惶恐便秒变为悠然自信。
见得韩昭一路跟着送了出来,他亦转性般问了句:“你,可是真心待香香?”
韩昭笑了:“那肯定啊,铁真心!”
陆行不信也不疑,想的只是与韩昭交好的好处。
说实话韩昭会管他叫岳父,这是他想不到的,同时也是他惦记的。
很简单的道理,韩昭与阿行天亲密无间。
他陆行若成了韩昭有名有实的岳父,相当于成了天子的半个父亲。
这可就比枭主给出的助力还要大。
而且,若是借着这层关系与韩昭打好关系,对其荒淫好色投其所好,且不说来日能否骑上天子作帝王,光是这淫乱后宫,他便也能插上一脚。
如此这般,妻儿破鞋弃之何妨?
想着自家夫人,再看看身边的荒淫小婿,陆行竟也生不出气来了。
就想说韩昭瞒而不说定是心虚,若来日将夫人光明正大的送与他淫乐,定能与之做成莫逆的父子关系。届时宫中人伦丧乱,岳父父亲儿子儿媳一园同乐,便是权财双收,天子凤香唾手可得。
如此,江山可取。
“既然如此,往后便多多来往吧。”
“那必须,改日昭儿就过府拜访几位小岳母。”
“…”陆行顿时气急,却也因此沉下心来。
韩昭越是惦记他家中的美妾,他便越是笃定韩昭好拿捏。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既然决定要借韩昭上位,区区几位妾室舍了又何妨,妻女都舍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陛下,可是有了身孕?”
“嗯?没有啊,岳父大人从哪听说的?”
陆行疑惑的看了眼韩昭,却见这小子一脸无辜不似作假,于是敛容屏息,郑重其事的说道:“这都多久了还没怀上?陛下无子,你要勤快一些才是,若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到家里来,我给你想办法。”
世人都说,韩家公子是连人事都不能人事的废物。
其所言不能人事并非指不能行男女淫事,而是说这位旧隋皇子早年受了伤坏了根基,从小到大再怎么淫乱也生不出种儿来,绝后了就是。
而这也让陆行颇为感慨,只道是天赐鸿运,只待他为天子播种。
韩昭也懒得答应,敷衍着便将人送走。
直至车撵行出宫门,他这方幽起眸光,暗道了一声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在游戏里,陆行便多有禽兽之举,最终被阿行天反手灭掉。
彼时害他走火入魔堕为禽兽的,是刘兆明。
是黄巢。
然而事实证明黄巢并非根本。
哪怕没进过黄巢,这位右相自身亦心术不正,心理早已扭曲。
就冲着他这一股下了朝后仍追着阿行天来说废话的殷勤劲儿,以及这一份因一句‘岳父’便阴转晴的古怪态度。
韩昭认定,这厮已然惦记阿行天。
“……”
回入御书房的第一件事,站到案前陆行站过的位置,捏住下巴反复打量面前这位女帝。
阿行天本不想理会,心说一搭腔定会教小鬼调戏。
结果被韩昭从头到脚的盯得心发慌,仿佛这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视线能够穿透她的衣袍,使得她完全无法静心批阅奏章。
于是没好气的嗔道:“有话就说,看什么呀?”
韩昭极其严肃的说道:“姓陆的,看你的眼神不对。从他方才站的这个角度,能看到你的手,你的脖子,你的鞋子还有你的脸,太过分了!”
一瞬间阿行天还以为自己哪里走了光,没曾想这情郎小气得好生别致,竟是连手连脸都不让人看?
不过,陆行的眼神确实叫她不喜。
倒是韩昭这一份突如计较起来的占有欲,叫她莫名的受用。
“那~~你待如何?朕往后,蒙面上朝?”
“…”韩昭无言反驳,却反其道而行之的点了点头:“但我觉得他说得对。”
“哦?”阿行天放下奏章托住腮,饶有兴致的等待后续。
这时韩昭挪开眼神四望,瞧向御书房中前后出入口,看向顶上梁柱以及天窗:“他方才说要防着点小人谋害,提醒我了。你如今怀有身孕,越往后便越是行动不便,若姓陆的真要害你,碰巧我又不在你身边护着,那可如何是好?所以得加强守备,这御书房,上朝下朝的路上,还有凤鸣殿……”
阿行天一边听,一边笑弯了美眸,就看着韩昭煞有其事的指点宫中守备,享受着这一份被悉心呵护的美妙心情。
却听韩昭突然鬼嚎了一声:“阿猪!!”
然而没有回应。
倒是此间气氛悄然瓦解。
阿行天翻了个白眼,顺手抓过奏章,懒得埋怨。
“死猪臭猪香猪!!人呐!!”
“噗~”边上的裴琳忍不住笑出声。
“阿猪!!朱将军!!朱~~~~~瑛!!”
说别的不好使,好好念名字了朱瑛就便从门外走出身影,面具下的双眼冰凉凉的扫了韩昭一眼。
韩昭倒是习以为常,立马便上前去再把人抓进来,当着阿行天的面吩咐道:“方才的话都听到了吧?要防着点小人,特别是这个姓陆的家伙,我寻思着他不对劲。这样,你马上去把安雅儿接到宫里来住着,哦还有他家最小的那个妾,都安排到后宫里去,然后不许姓陆的踏入后宫半步,也不许他见香妃了,香妃有意见就说我不许,敢不听话腿给她掰断再给她逐出宫去卖进青楼…”
“还有!往后你给我盯紧这个姓陆的,不单是他,是任何人,任何人敢动陛下一根手指头,或者多看一眼许你直接活剐了他们!”
由始至终,朱瑛都没有应答的看着阿行天,却见这位女帝陛下嘴角含着笑,果真半点不疑。
于是心生感慨,暗说大胆狗贼真不藏。
继而冰凉凉的应了句:“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