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不好了!!”
天川台南侧街中,风尘赶来的萧诗双方才翻身下马,便见得数十人从巷子里涌出来。
定睛一看,都是家里的人。
安排在无名宅的护卫和管家。
看着这些人的到来,萧诗双下意识的看了眼米店老板,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疼痛:“何事?”
已过中年的管家仿佛已经哭过好机会,本来就贼眉鼠眼,如今红着眼眶更是显老:“大公子他,他…他一个人,去了刺史府,老奴想跟着,他,不让…”
果然么。
萧诗双再次看了眼米店老板,同时也多看了一眼薛松。
在平四台经历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恶战后,她虽没有负伤却也拉伤了手指,元海的枯竭亦让她的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可即便如此,在影卫先一步回城后,她也马上带着余下的萧家战力赶回来支援韩昭。
途中,薛松和米店老板追了上来。
由米店老板向她说明了城中的局势,包括萧战天去刺史府,陆嵩海娣俱在,韩昭趁机潜入天川台等等事情。
也正是因此,此刻再听管家汇报,萧诗双心中并无惊诧,唯有越来越沉静的心思,也猜到了自家兄长所行为何。
“他,有什么交代的?”
见小姐不急,管家反倒是急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奴听说陆嵩死了,海娣现在也回了天川台,大公子却迟迟未出,恐怕是落在影卫手中了…”
自家事自家知。
萧战天是九州暗楼总舵主。
如今城中局势大成‘灭楼’之势,萧家自然难逃其害,别说萧战天在刺史府危险,就是眼前这位二小姐跑来天川台凑热闹这也是有自投罗网的嫌疑。
然而萧诗双却抬手打断了他,再问了一遍:“只管说,我哥还有什么吩咐?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就像她这一张好似覆上一层冰雪的冷颜,苍白细腻,犹见红眼,更叫人心疼。
薛松看在眼里,抿在心里,同时向远处投去目光,止住了云集于前方正盯着这边蠢蠢欲动的奉天人。
毫无疑问。
孤鸿带头灭楼。
奉天趁势出手可成雷霆之势,像萧家这般的存在自然在目标当中。
毕竟萧家投诚于韩昭是昨夜才发生的事情,这会还有不少人不知情,哪怕萧诗双一开始也寻思着借身份之便混入天川台接应韩昭。
可惜,自家兄长去了刺史府。
陆嵩因此而死,海娣出逃,她这位二爷的身份已然不做好。
就在这时,管家咬牙跺脚急得直打转,奈何位卑人轻说什么都不好使,哪怕他膝下无子只将萧家兄妹当亲人看待,如今也只能是忍住伤悲,说道:
“大公子交代,他此行目的不在谁人,乃是调虎离山,重在魂傀。”
“大公子要二爷您稍安勿躁不要莽撞,静听后计。”
此时前方隐隐传来骚动。
抬眼望去,不知何来的各路神仙已经开始登上玉阶,道道神风快若闪电,惊起了台上无数借记人的喊杀声。
管家下意识的一惊,瞅了一眼便忙拦住萧诗双的视线,急道:“大公子说了,魂傀本与二爷无关,你不必登台。”
“此间后计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若是枭主精明,或许会趁机潜入天川台夺傀,但不论有何变故都不需二爷登台,大公子的人早已先一步潜入,他们会接应枭主。”
“若是枭主无意夺傀,大公子要二爷跟紧枭主或者无面,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务必防备影卫。大公子说了,不论如何只要暗楼一灭,影卫转过头来就会对无面动手段,是打也好合也罢,二爷您一定要紧跟着,否则场面一乱他们未必能顾得上你!”
这些话,管家说得很快,急赤白脸。
却透着无形的睿智,仿佛早也为萧诗双想好了万般后续,而不论是哪样的后续,都是盼着她能好。
而这也让萧诗双愈发的心疼,宛若心头被割了一刀然后还被狠狠扯开的那种疼。
越是疼,越是想念兄长的好。
越是想念兄长,便也越是想念兄长谋划的一切,于是脑海中也浮现出另一个男人:韩昭。
萧战天的所作所为无不在告诉他:别管我,从今往后你就跟着韩昭,任凭天涯远,你自去。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仍旧棋盘落子,稳定乾坤。
这是多年来,萧诗双一直很敬爱萧战天的原因,甭管这位兄长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一直为她好的亲人。
仅有的亲人。
所以,韩昭要她弑兄换取未来。
她做不到。
现如今,萧战天要她不顾一切的走…
“青衣,老岳,你们都听到了,怎么办?”
边上,薛松和米店老板对视了一眼。薛松摇头示意不知,正好前方凌空投来一杆枪,通体雪白的里飞沙如见亲人般奔来,他便自顾自的接枪上马,先往天川台杀去。
米店老板则是深深的看着萧诗双,照实说道:“如今事变,你的身份已无用,进得天川台也改变不了局势。主子也说了,你的事大可自己决定,但如果你想救回萧战天的话,切记不要留下尾巴。”
说完,米店老板即刻上马,不再管顾的冲向天川台。
萧诗双顺也望去,此刻天川台上已爆发激战。青衣白马踏风直上百层玉阶,神勇无敌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后方各路神仙以某位白发老者为首,正携以无形的浩然意,强势登台。
暗楼大势已去。
被这方不知何来的人马逐渐吞没。
看着那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青衣血影,萧诗双渐也明白,薛松也好米店老板也罢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此时攻打天川台的,其实都是韩家人。
她萧诗双没有了二爷的身份,登不登台已无所谓。
杯水车薪罢了。
就像整个萧家对于韩家来说,也是无足轻重。
所谓的尾巴…
萧诗双回眸瞧了眼管家等人,淡说一句‘走吧’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刺史府赶去。
途中,她难免生怨,难免念说:兄长将死,亦为我煞费苦心,你韩昭却苦苦相逼,欺负人…
想着念着,偶然撞见策马狂奔而来的朝小路,以及柴斌和孙妮。
他们也在追逐着往天川台去。
然后又撞见了站在高处对峙的梅洁和幼弥真人,她们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又好似默契的朝她望来。
虽有惊诧惊疑,但道上仍旧无人阻拦。
萧诗双情急之下鞭不停挥,直至赶到刺史府门前,却见早有一辆马车候在门前。
而此刻正走出大门的,正是早先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大爷。
柳大爷的背上,正是她的兄长。
正当疑惑时,车驾上传来了一声冷哼:“真当主子是薄情之人?”
萧诗双怔怔无言,一时无措,不解其意。
却见车架上这位少女扶着脸上这一张圆润的很微妙的无面,其下明眸冷漠的刮了她一眼:“就为你兄长,害我不能跟在主子身边,日后你要是不好好伺候主子,我一剑刺了你!”
“来都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趁影卫分身乏术,领上你萧家人出城!”
虽不知这少女是谁。
可听着她的话,萧诗双登时如遭心头暴击。
先前心里有多怨韩昭,此刻的后知后觉便有多大的威力,直教她鼻头酸楚,泪珠子亦簌簌的往下掉。
刚好这时。
柳大爷背着萧战天从眼前走过。
萧诗双分明看到,自家兄长睡得很安详,嘴角挂着笑。
“你们…怎能如此呜…”
与此同时。
天川台内部暗楼激战正酣。
数十名借记人疯喊着往下冲,韩昭拥着赵露思疯狂的往上杀。
满地的血,沿着楼道不停流淌。
尸体如受鬼手拉拽,淌着血不停地滑落。
直至杀穿一条血路登上中层平台,迎面撞见怒发冲冠的海娣如魔鬼般追来,赵露思一惊便喊着‘夫君快走’想挣脱下来。
谁知韩昭一把摁住她斥了声‘闭嘴!’,然后挥开刀锋散出四道极纯之气。困兽犹斗,战意更足!
家中男子未绝,何须女人拼命!
“薛松!!”
砰!
嘶嘞嘞马儿啸,白马青衣碾碎穹顶,血影直扑海娣。
“朝小路!!”
咣!
木屑纷飞石尽碎,黑红煞气破墙而出。朝小路追着领在身前的这一支玉笛,拿头撞碎了天川台的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