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梨木柜台后缓缓走出一清雅女子。
高耸的随云鬓间插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弹花暗纹锦服下配宫缎素雪绢裙，镶玉梨花绣绸缎鞋面在走动间若隐若现，绘着秉烛夜游图的团扇随纤纤柔夷轻轻摇曳。
等华服女子走到两人身前，看到他们的装束也没表露出丝毫怠慢。
“两位小哥，要买什么?”
“我……我们想买两件麻衣”
快速扫了眼四周一看就价格不凡的布匹、成衣，慕轻言硬着头皮道。
“店里刚好有新制好的秋装，小哥们不妨上身试试”
盈盈一笑，很是端庄优雅。
“好……”正准备应下的狗蛋被慕轻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只能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
“不……不了，能穿就行。”
慕轻言有顾虑，毕竟他们现在这样，试了不买就麻烦了。
“两位不用紧张”
察觉到慕轻言的谨慎，未被团扇遮挡的细长双眼微弯。
“毕竟是小指头介绍来的客人，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说着轻瞟了店里伙计一眼，对方立马心领神会，转身朝里间走去。
“小指头?”听到掌柜的称呼，慕轻言唇间碾过这三个字。
“掌柜是说那个蓝衣服姐姐吗?”
回头瞧见狗蛋那脏兮兮小脸上，葡萄大眼忽闪忽闪的。女掌柜脸上表情更柔和了，微微颔首回复:
“正是”
“那个姐姐叫小指头呀！”
狗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疑惑竟然还有这么怪异的名字。
（自己叫狗蛋是爷爷起的，说是名糙好养活。但那个姐姐看着家室不错呀，怎么名字也那么随意?）
女子没再解释什么，只团扇虚掩小嘴嗤嗤笑了起来。
慕轻言却有些震惊，他们进来并没提到过刚那个女孩，这个掌柜却好似什么都知道一样。
（看来，这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主。）
慕轻言思绪翻涌间，刚进去的伙计已经拿着一大摞衣服出来了。身后还有两个小姑娘跟着，手里的托盘上摆着几双崭新布鞋。
掌柜凑近慕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转身从一摞衣服中抽出了一件银鼠色短褐，一条棕色麻裤，然后又选了件竹青色长衫递给他。
“这身应该正合适。”
“你可以去试试。”染着红寇的纤纤玉手指向不远处，一个被紫藤色布帘挡住的暗门。
“不用了”撇了一眼暗门，慕轻言摇了摇头。
“那小哥试下鞋子吧！毕竟，鞋不合脚行动起来可不方便。”
听到掌柜明显的话中话，慕轻言愣在了那。
不过没等他回味明白，刚其中一个小姑娘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看架势是要帮他试鞋。
长在红旗下，习惯做事亲力亲为的五好青年连忙挥手，表示自己来就行。
扎着双螺的小姑娘见此，很听话地放下托盘，退到椅子一旁侯着。
等安排好了慕轻言，掌柜这才微弯下身牵起狗蛋的小手，来到伙计拿来的那摞衣服前。一边挑选，一边往狗蛋身上比划，最后定下一身栗色滚烟灰边袄裤。衣服选完了，就又开始帮狗蛋挑选合适的布鞋。
等慕轻言和狗蛋终于挑好衣服也试完鞋子了，掌柜这才在一旁，满意地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又让伙计拿了些里衣棉袴，与两人衣服一并打包了起来。
接过伙计包好的包裹，慕轻言将那块碎银递了出去。
伙计没有接，而是转身瞅了瞅那清雅女子。见她并没要他收下的意思，就退下去照顾其他生意了。
“既然小指头要帮忙，那我也出一份力好了”
女子淡笑。
“这些，就当是我送两位小哥的见面礼了”
意识到掌柜心意已定，慕轻言也没再扭捏什么。直接抱拳弓腰，郑重道谢。
“多谢掌柜厚爱，敢问掌柜尊名?待日后，我也好报答掌柜恩情。”
“报答什么倒不必。”摇了摇团扇，女子轻笑。
“我是高闻墨”
似想到了什么，细长眼睛里波光流转。
“你也可唤我墨姐。”
“墨姐”
慕轻言从善如流的态度，惹的高闻墨一阵轻笑。
“好~小哥呢，该怎么称呼?”
“慕轻言，墨姐叫我轻言就好。”
“这个孩子是……”
“我叫狗蛋！”
没等慕轻言介绍完，狗蛋就急忙跳了起来自我推销。
“哈哈哈，真是个可爱孩子”说着手中团扇爱怜地轻拍了下狗蛋头顶。
听到漂亮姐姐夸他，狗蛋那葡萄大眼瞪得又亮又圆。
“闻墨姐姐也好漂亮的！”
“又漂亮又温柔！”
“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还开了这么大一间店，好厉害！”
……
秉着有来有往的美好传统，狗蛋开始猛吹彩虹屁。
一旁的慕轻言听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抽。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上前让他住嘴，还是继续喝茶看戏。
“油头小鬼～”高闻墨调笑。
“不知道长大了，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呢?”
“才不会呢！”
小家伙立马反驳。
“我长大以后，一定一心一意就爱我媳妇！而且姐姐就是好漂亮啊！”
听到他备有好感的姐姐不信任他，狗蛋急切地想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好好好～”
“我们狗蛋长大了一定是个好男人～”
看到小家伙急眼，高闻墨笑得更欢了。
……
一旁被忽视的慕轻言看着这一大一小的闹剧，无奈扶额。
“墨姐”
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说着，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这么晚了啊?”高闻墨瞅了眼天色，好似也没意识到时间过得那么快。
“和这小家伙聊的开心，竟忘了时间。实在对不住了。”
“墨姐哪里的话，是我们麻烦您了。”
闻言，高闻墨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送两人来到门口。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团扇微微前倾在身左前侧，另一手支着拿团扇的手肘，巧笑嫣然:
“路上慢走～”
“唔……”
狗蛋鼓起小脸没有应声，看起来很不愿离开这位气度不凡的姐姐。
“墨姐姐，我们还能再见吗？”
不忍伤了小家伙的心，高闻墨只能轻笑承诺:
“会的”
“那，要多久呢？”
“……很快”
“那，到底多快呢？”
“……”
轻叹口气，上前摸了摸狗蛋的小脑袋安慰:
“具体时间，姐姐也说不准。”
“但有缘我们总会再见的。”
“下次见面，姐姐送你个小礼物好不好?”
盯着眼前的漂亮姐姐，葡萄大眼蒙上层水雾，眼见下一秒就要泪撒当场。
慕轻言心里默叹，只得上前拉走自家新收小弟。
“……姐姐再见”
被慕轻言略强制性带走，原本清脆的童音隐隐带上了哭腔，倒是让高闻墨又生出几丝怜意。
忙让一旁的伙计又包了好些糕点送到狗蛋小手里。
慕轻言这才拉动，眼含热泪一步三回头的狗蛋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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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两人，还没回到柜台里面，高闻墨就看到了帘布后那一抹不知何时到来的苍蓝，见此便含笑打趣起来:
“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
那抹苍蓝这才从暗处徐徐走出。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今日怎回的这么早?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便让那总是温婉含笑的脸冷了下来。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