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渐渐平息,初始点看台上的观众,他们的热情随着参赛选手的离去而冷淡下来,唯独栏杆旁的一角,有一堆小学生还在互相较着劲。
“是不是?”
“是她!”
“是她吗?”
“转头?”
“快转过头来!!!”
他们扒在栏杆上大呼小叫,从灰尘里走出来的参赛选手已经不多了,那个小男孩有些气急败坏,半个身子都从栏杆旁伸了出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已经停下,却还时不时走两步的女选手。
“那个人绝对不是你们学姐。”
“你们学姐头发是短头发,那位学姐头发已经披到肩膀了。”商骞月显得胜利在望,如此光明磊落地挫败这一群小屁孩的狂妄,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转头!”
“快回头!”
小男孩领导的一批小屁孩,在他的带领下,跟着一起热血澎湃地呼喊着。
结果,在灰尘全部消散的过程中,那个参赛的女学员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垂头丧气地往回走,那情状远远看去,仿佛在边走边哭。
“抬头啊!”小男孩丝毫不顾忌参赛同学的难过心情,还在一旁大声吆喝着。
“抬头!”
“抬头!”
“抬头!”
他们又开始大声呼喊着这个词。
许是那走回来的参赛学员听见了看台上吵杂的呐喊,她抬了一下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想要知道传出这些声音的人是谁,又是在对谁呼喊。
“切!......”
“倒霉!”小男孩看清了那个泪流满面的脸庞,明显辨清那不是高沁灵,他于是喝了声倒彩,背转过身来,斜靠在栏杆旁,其他的小学生脸上也露出不满又鄙夷的神情。
那个走回来的女学员,看到这样一种情形,原本难过的内心,霎时歇斯底里地奔涌起来。她猛地从工作人员的身旁冲了出去,右手捂住自己涕泗横流的脸庞,钻入了树林深处。
“你!”看着眼前比自己要小的男孩,既然性格这么坏,商骞月气得肺都要炸了。
小男孩只是短暂地陷入了一阵为难之后,立马又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神采,他回过头来,对着眼前的学姐说道。
“虽然这次你猜对了!”
“但是,高沁灵一定跑不到终点。”
“如果,她能跑到终点,我吃......”
“你个耍赖皮的家伙!”商骞月听着对方的强词夺理,恨不得想要教训教训他,奈何自己的性情太过善良,终究气了一会儿之后,也就松了一口气。
“一局定胜负太靠运气了。”
“我们三局两胜怎么样,现在算你赢了一局。”
“如果你再赢一局,我就听你的。”
商骞月本来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但是,看着对方那种自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嘴脸,不挫败挫败对方的锐气,怎么都不甘心。
“行!”
“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
“如果再耍赖怎么办?”商骞月追问道。
“谁要是再耍赖,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小男孩脸上笑眯眯地说道。
“好!”
“小乌龟,这次我们赌什么?”
王大虎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和这群小毛头较劲,那不是自找没趣嘛,这些小毛头,不怕你缠他,就怕你不缠他,商骞月,你算是着了他们的道儿咯。
“就赌高沁灵能不能到终点站!”小男孩双手叉腰一副将军气派站在那儿说道。
“好!”商骞月毫不退缩地表示同意,并且为了彰显自己的优势,还故意加大了筹码,“我赌,学姐不仅能到达终点站,而且一定在前十二名!”
“那就这么办。”
于是,他们开始转移阵地,向终点站所在的位置出发前进。
大风猛烈地吹刮着山谷间的吊桥,高沁灵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张薄薄的扉纸,稍不注意就会被大风吹起来,从吊桥上坠落下去。
她匍匐在吊桥表面,看着自己眼前扭扭捏捏的桥身,在风中上下左右不规则地浮动。
一个个站在前面上的身体,都紧紧靠在悬挂的铁链上,有的同学也学着高沁灵的样子,也爬了下来。
怎么办?高沁灵有些心急了,想着十分钟前那几个男生的身影,他们在桥面上飞奔而去,如履平地,现在恐怕已经离开桥面,到达第三个环节了吧。
不行!照这样下去,自己一定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如果现在不放手一搏的话,那自己取得成功的机会就会变得十分渺茫。
想到这儿,尽管她还是十分害怕自己被狂风卷走,她还是尝试着顺着铁链站了起来。
其他趴在桥面上的同学,看着她的动作,都感到十分惊讶。
吊桥仿佛是一个活体动物,正在空中不停翻滚扭动。高沁灵迈出一步,桥身一会儿高高拱起,一会儿又一跌千里,每一次铁链与铁链紧绷发出唧唧的警鸣,所有人都惊恐地以为吊桥要断掉了。
“其实没那么可怕,你看看我们,放开手,还不是照样走。”那几个留级生的得意嘴脸不停在高沁灵的脑海中回荡,他们走路的样子,他们行动的节奏,他们奔跑的心情。
如果他们可以的话,那自己也应该可以。
如果自己可以的话,那其他所有人也应当可以。
不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高沁灵抱着必死的决心,她已经做好了从这里掉下山崖摔在仿蛛网的准备,大不了再过一个月从头再来就是了。
跑起!!!
相比于空中吹过来的横风,所有拽着铁链当作救命稻草的学员,突然感觉自己身旁刮过一阵奇异的风,一名英俊潇洒的少女,迈着矫健的步伐,从他们身边一晃而过,宛如在空中飞翔一般优雅。
什么?既然还能有这样的骚操作?怎么可以?老师,这个同学开挂了!开了平地挂!
高沁灵随着桥面上升她就往上爬坡,随着桥面下降她就往下溜滑滑梯,就这样冲了两三百米,安然无恙后。突然,一阵狂风席卷,吊桥在空中来回转了三个半圈,被吊桥抛入空中的高沁灵,清晰地看见自己距离铁索越来越远,并且身体到达飞行的最高点,开始逐渐向山谷的云海中降落。
高沁灵几乎惊恐地昏过去了......
我要输了吗?年级第一的高沁灵就这样输了吗?从来都没有得过第二的高沁灵,今天甚至连比赛都完成不了了吗?不!这样的人不叫高沁灵,这个人一定不是高沁灵了,她一定是个冒牌货,要么现在一定就是在做梦。
“哇!你们看,那就是高沁灵!”
“你们听说过吗?24届的高沁灵,打破了学校裸潜时间的校记录,这个记录上次被人打破还是一百年前。”
“她是我心目中的神!”
“你们又听说了吗?高神又打破新纪录了,女子三千米长跑比男子三千米长跑的最佳纪录还要快!”
......
她已经无数次在走廊上,听到其他同学在她旁边仰慕的低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种身份认同,已经和自己,和这个名字,合而为一,彼此不分。
高沁灵就是第一,第一就是高沁灵,这在高沁灵的世界里,就是基本常识。
现在,这个常识要被无情地摔得粉碎,如果高沁灵都不是第一了,那高沁灵还是高沁灵吗?那我到底又是谁呢?我是什么?
云夹杂着风灌进她的耳蜗,当她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彻底地晕厥过去。下一刻,她喜出望外地发现自己已经双脚踩在草地上,身旁那一对对吃惊而又不敢相信的眼睛,证明着高沁灵的世界还依存在着。
她回过头,身后天堑吊桥的身姿还在风中狂暴地扭动,而在吊桥周围的空气中,还有一些可以看见的冰块儿从天上往下坠落。一阵大风从山谷涌入森林,高沁灵感觉像是空调开了16度的风,凉飕飕的,自己掉进了冰窖之内。
此刻,那五个男留级生才刚从吊桥上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一看见高沁灵的身影,仿佛各个见了鬼似的,不敢靠近半步。
不敢靠近正好!
高沁灵意识到,原本这五个留级生因为吊桥的缘故,冲在了最前面。现在,自己又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又开始处于领跑地位了。
她迈开自己的双脚,不顾一旁工作人员惊恐呆滞的表情,沿着比赛路线指示箭头,沿着山路,开始往第三赛点猛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