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云层翻滚不休，暴雨猛然落下，城西道路更加泥泞不堪。
多数人都选择回屋躲避，只剩下无家可归者还躺在路边，忍受着雨水冲刷。
周天意瞧准一个方位，踏出浅浅脚印，快步奔袭而去。
他明白夏商元跟夏侯瑾，不可能长时间阻止东厂太监幡子进入城西，所以只能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有关杨廉的线索。
若是让东厂先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便会功亏一篑。
周天意来到昨日听书的银杏坊市，路口巨大的银杏树在暴雨中显得有些朦胧，四周寂静无声，一切都仿佛掩埋在这场雨势之中。
被王一春遗弃在路边的长桌上躺着一个人，破旧的衣裳盖在头上，尽力蜷缩在桌上抵御暴雨。
周天意踏雨而来，一把拉起他，问道：“王一春呢？”
此人脸上尽是污垢，雨水顺着打结的发丝不断淌下。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看见少年手中的长刀，哆嗦着小声回应道：“应……应该在家里吧。”
“他家在哪里？”
周天意不顾脸上的雨水，将自己的耳朵凑到此人面前，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我不知道。”
这人不知说些什么好，既害怕自己的回答引来不满，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编造谎言。
周天意心中略有失望，将此人推开，转身快步走向昨天王一春带自己去的破旧酒馆。
酒馆里面，身材精瘦的掌柜将手指放入嘴中，吐出口水粘上去，一遍又一遍数着面前的铜钱。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每天都要清点一遍。
若是少了，那肯定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敢来自己这里找晦气。
五大三粗的厨子百无聊赖的靠在墙边，衣服周围尽是黑漆漆的油垢。
他听着雨声，望着掌柜兴致勃勃的数钱，露出一丝嘲讽笑容。
心道：“再数也只有那么点，难不成还能变出花来？”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越过他出现在掌柜面前，手中的长刀‘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水花四溅下，整齐的铜钱被震的到处都是。
“干嘛呢，干嘛呢，没见到老子在忙……”掌柜抬起脑袋，眼神里面的愤怒在一瞬间转化为谄媚，“大人，今天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想吃面啊？”
周天意顾不上去捡掉落的铜钱，看着掌柜，道：“王一春住在哪里？”
“他？”
掌柜迟疑起来，随后堆起笑脸，手指不断抿动，言下意思明显。
想要知道地址，先把合适的报酬拿出来。
周天意眼底藏着冷意，正准备掏钱的时候，猛然扭头看向门口，只见那里伫立着一位带有漆黑手套的蓝袍太监。
太监抿着极薄的双唇，脸色苍白，眼神癫狂的看着周天意。
他那双漆黑手套还不住往下滴血，眨眼功夫变跟漆黑泥泞的土地融为一体。
周天意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目光突兀越过去，看向雨幕中的木桌。
那里早就没了刚才问话男人的踪迹，一连串即将被雨水冲刷殆尽的血渍，顺着道路沿向这边。
“你在找人？”
太监歪着头询问，声音犹如树皮相互摩擦，坚硬嘶哑。
周天意脸色阴沉下来，缓缓拔出长刀，挺胸而立。
“是不是他？”
太监见周天意不说话，扭头看向旁边的厨子，嘴角露出一丝残忍微笑，漆黑手掌成爪状挥下！
“不……”
厨子双目瞪圆，下意识想要朝后退，可他本就抵着墙壁，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掌不断在自己瞳孔中放大。
嘭——！
长刀跟手掌相互碰撞，竟溅起夺目火花。
这些火花飞溅而出，不仅烫伤了厨子的脸庞，更是钻入他的眼中。
“啊——我瞎了！”
厨子捂着眼，大叫着站起身子。
看不清路的他，只能朝着前方撞去，试图逃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而厨子所撞的方向，正好是周天意站的位置！
周天意眼神微沉，双脚正想移动，却被阻力卡主。
他侧脸望去，只看见太监露出阴笑，紧接着手臂、腹部同时传来痛意。
厨子慌乱之中撞向周天意的手臂，直接被弹飞出去，将一旁木桌砸的粉碎。
周天意低头看向贴紧腹部的拳头，喉咙伸出涌现出腥甜感，忍着痛强行将其压下。
他手腕抖动，长刀划出半圆斩去，途中却受到阻碍。
周天意并不失望，空着的手徒然绷直，一缕刀意瞬息而出，直接在太监胸膛处留下狭长痕迹。
“刀意？”
太监连退数步，身体暴露在雨水之中，眼神中的癫狂更加浓厚：“我就喜欢杀拥有刀意的人！”
周天意揉着肚子，面露讥讽：“我对无根之人可没什么兴趣。”
此话一出，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酒馆掌柜顾不上捡拾铜钱，做缩头状躲在桌下，浑身颤抖如鹧鸪。
厨子脖子一歪，继续装昏迷，仿若这样就能躲掉劫数。
太监眼中的癫狂化为愤怒，大吼着从雨幕中冲进来，双手连连挥动。
生涩感突兀升起，空气开始呈现扭曲状。
放于柜台的酒坛猛然炸裂，雨滴、酒水混成一团，顷刻间变为狗头形状。
“凡胎大成！”
周天意心道一声不妙，据他所知只有在凡胎境界大成阶段，才能够将浑身气血筋骨，结合外物形成独特奇观。
这太监一副肺痨鬼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是凡胎大成，看手段还是一名武者，有点难度啊……周天意挥舞长刀的同时，手掌产生刀意，两者相撞下同样迸发出火光。
这些犹如散星般的火光刚刚生成，就跟直线冲来的狗头相接触，变为一团火球再度逼向周天意。
周天意赶忙后退，右脚跟抵住地面，拧腰甩刀，将火球斩碎。
同时，他还借助双腿开始发力，不退反进，矮身撞入太监怀中，长刀由下至上进行直刺，刀尖堪堪抵住对方下颚。
太监尽可能抬头躲避，身体宛若油光水滑的长蛇，正欲向后倒去，可胸口再度传来痛感。
那柄长刀已经贴着胸膛斩下，跟刚才的伤痕形成一道不规则的十字。
周天意得势不饶人，暴吼一声，刀意猛然乍现，欲将太监拦腰斩成两截。
凡胎大成境界的太监，又怎会束手就擒，无形刀意紧贴他的肚皮，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此刻的太监，整个身体宛若长蛇。
脑袋脖颈高高扬起，胸膛腰腹呈现夸张姿态向后拱起，像极了一张大弓。
而他的双脚却死死钉在原地，根本没有移动分毫。
“有点意思……啊！”
太监刚说完半句话，紧接着发出痛呼，下意识望去，只看见周天意的双脚踩住自己脚面，并不断左右碾动。
“踩脚趾？！”
太监错愕不堪，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周天意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踩住对方脚面之后，抬起长刀不断挥斩。
刀风阵阵，刀意蓬勃，宛如劲风骤雨压向对面。
周天意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境界，想要打败甚至斩杀凡胎大成阶段的对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这样想过，反而利用起自己所有的手段，给对方造成一种难以抵挡的错觉。
“下去了记得跟你那几个同僚说，是谁杀的你！”
周天意使出浑身力气，将拖刀术运动到极致，刀意更是密集如雨，势必要让太监在顷刻间授首。
可太监也不是吃素的主，他在刚才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知晓周天意的真正实力。
虽攻势落在身上痛苦不堪，但依旧在可控范围之内。
“小儿狂妄，还不受死？！”
太监面对密集刀势，还有力气说话，身体宛如柔韧面条不断扭动，竟化解掉大部分攻击。
他找准机会，腰部猛然塌陷，带着上半身砸向地面，手掌隔空拍向柜台，借助力道旋转起身体。
周天意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脚下传来，心知再也无法压住对面脚面，只能跳起后撤，准备另寻时机。
太监却不想再给他这种机会，鲤鱼打挺式翻身而起，漆黑手套携带着劲风，猛然抓了过来。
灵蛇功，蛇探头！
周天意只觉得位于空中的黑掌，变成了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盘踞着身体猛然爆发出力道，朝着自己袭来。
他只能下意识的挥刀抵挡，眼角余光瞥见太监手掌穿过长刀，突兀变成锥状，狠狠钉向自己的太阳穴。
所谓蛇探头，重点不在蛇，而在探头那一下。
出手是探，近身是探，变为杀招更是探！
周天意只能尽量偏头躲避，顺势抬起肩膀当做阻挡，手中长刀直撞而出，夹杂着刀意，准备以伤换伤。
手掌贴着肩头滑落，撕碎衣裳的同时留下青紫红印。
太监同样不好受，刀意已经将他的上衣撕碎，干瘪的胸膛再度出现一道伤痕。
生死搏杀间，两人眼神犹如最凶狠的野兽，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周天意撕掉衣袖，露出肌肉分明的手臂，微微拱起背部，长刀倾斜而立，上面的血迹顺着刀刃划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太监惨白干瘪的上身，跟漆黑手套形成鲜明对比，发丝早已被雨水冲刷成几根略粗长条。
他喘着粗气，感受着胸膛之上不断想要侵袭内脏刀意，张口哈出一口气：“再来？”
“来啊？！”
“来啊！”
两人在对方瞳孔里面的身影再度放大，于破旧酒馆中继续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