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别人来说,相当于极刑的痛楚,在他那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又算得了什么?
自小颠沛流离的他吃过的苦、伤过的心、流过的血泪,胜过这肉体上的痛楚多少倍?
他骄傲的挺直了身躯,宛如魔神一般,屹立在漫天雷云之下。
就如一只想要对抗天威的蝼蚁一般。
可这一幕看在白桑眼里,不由得流露出欣慰神色。
他知道狼原这个年轻人,他是今年神祭日,最让白狼神满意的人选,也因此进入了神殿。
现在看来,白狼神当真是慧眼如注。
这样的年轻人,只要不陨落,注定就会是神殿下一代的脊梁!
至于,他是白行天的准女婿这种身份,在这种时候,已经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雷光接二连三的轰下。
前面三道雷电,狼原没有任何抵挡遮掩。
除了用弯刀斩断那股疾冲之力以外,便硬是凭着肉身顽强抵抗着。
可混在下方人群里的杨念,却看出了些蹊跷,这雷劫威力不对呀!
想当年,他渡丹劫时,那家伙,一道雷光就将炸得差点外焦里嫩。
有先天土行气伴身的杨念,若论起肉体强度,怎么也不会是狼原比得上的吧?
那么只有唯一的可能,这尊者雷劫威力是注过水的,根本就比不上自己的丹劫!
为何会如此?
难道说,这也是白狼族尊者比起大夏元婴境界相仿,战力却连一半都比不上的原因?
如果都是这种程度的雷劫,那就难怪,白狼族尊者数量会这么多呢!
此时,雷劫已经降下了五道雷劫,狼原也没有了最初的风发意气,龙傲天瞬变落水狗!
身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液的液体,在焦黑的肌肤上冲出一道道印迹。
发黑的脸庞上道道疤痕狰狞恐怖,好像要自脸上凸出来一般。
血红的瞳孔中,已经快要凝聚出狼影,这也代表着白狼神,已经快要将神念依附到他这具身体上。
看着又在轰然炸响、蠢蠢欲动的雷云。
狼原脸上浮现出一丝厉笑。
他举起手中弯刀,无所畏惧的斜指苍穹,眼中露出疯狂神色,仿佛在挑衅着天上雷劫,不过尔尔也!
第六道雷光终于劈了下来。
一直呆在原地,动都未动过的狼原,突然电射而起,整个人主动扑进了那道暴烈的雷光中。
一声沙哑的低啸响起。
“风沙!给老子碎开呀!”
惨白色的刀光,在银色的雷光中乍起,仿佛成了这片灰黑云层下面,唯一的光亮。
刀光扶摇直上,卷起一根光芒气柱。
无数气机犹如听到了号角声一般,疯狂朝着这气柱涌来。
呼啸而过的气机,卷起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
气柱轰得爆开,最后一道雷劫被炸得四散,裂成一缕缕细小的电芒。
就在这时,大小不一的旋涡猛得凝住,轰得合做一处。
一处笼罩了十里方圆的庞大旋涡,在雷劫下升了起来。
碎开的电芒在这股吸力之下,好似变成了北荒中随风飘洒的细沙,被旋涡吸入了内部。
一连串的电光,如灵蛇般在旋涡里窜动。
可惜在意境压制下,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片刻功夫之后,雷劫终于消散于无形。
雷劫一过,天上雷云终于散开,天青云淡。
虚浮在空中的狼原,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张口喷了一蓬鲜血,直接自天上摔落下来。
早有准备的白桑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他下方,一把将他抱起,然后便消失众人视线之中……
接下来几天,狼石传来的消息,倒有大半是关于那支神秘骑兵的。
可让杨念觉得凛然的是,哪怕先锋营在城外如此肆虐横行。
可是大京城里的大多数人,提及的却是如何杀光他们。
甚至包括最底层,那些活得还不如一条狗的奴隶,几乎都没有想过,要逃离这座城池。
因为对于白狼族来说,大京城已经是整个部族最后的安生之地。
若是连这里都不安全,那么,整片北荒,他们又还能逃到哪里去?
更何况,不是还有白狼神殿么?
大京城里的贵人们,依旧夜夜笙歌,贫苦的牧民奴隶,依旧活在泥泞之中。
摸清这支骑兵的规模、来意之后,就如一枚小石子砸进了大海,除了微微掀起一阵波澜,再没有任何改变。
大京城,这块被十万火山如臂膀般抱在怀里的肥沃土地,称得上是老天爷,赐给白狼族的宝地。
与其他地方土壤全是板结沙砾不同,这里水草肥美。
气候也是四季分明,温和宜人,不同与其他地方的干燥少雨、风沙漫天。
除了现在的白灾季有些难过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柳妙儿坐在一颗沙枣树下,看着前灌木下的一簇黄色的小野花。
目光看似出神,其实心里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巧笑嫣然的身影。
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来生,如果有,想必采药也一定会有好报的吧!
自从进入北荒,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正在开放的鲜花。
小黄花色彩并不璀璨,形状也不太美丽。
可是,在这片遍地都是灰黑色的土地上,却别有一番艳色。
特别映衬着,这差不多近两个月的残酷旅程,莫名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柳妙儿原本白皙的肌肤,经过这段时间的风餐露宿,已经微微有些干燥泛黄。
原本的青涩骄柔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露出的淡漠坚韧。
唯一不变得则是她的笑容,依然是那般平淡温和。
可惜,自从杨念失去消息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后,柳妙儿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哪怕她还是如以前一般,温柔亲切的替每一个受伤的军士治疗,可谁都能看出来她眉宇间忧心!
这地方已经离着大京城不过几百里路程,距离已经很近了。
这一路来,柳妙儿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血腥。
从最开始的畏缩、不忍心,到现在的冷漠、麻木……
柳妙儿就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张正要射出的劲弩,心里的那根弦已经快要绷断了。
幸好弩箭瞄准的地方,大京城,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