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些年崇文帝里里外外,各种排斥、打压道门各宗,他都没有作声,因为其还是有些分寸,像昆仑、百草山、囚龙观这些大宗门利益基本上不会碰触。
严格说来,控制修行人数对大夏朝廷也是有利无害的!
可这次不一样呀,这是和异族议和会盟,这简直就是大夏立基几千年来最大的耻辱!
良久之后,他才收殓了怒气,低头沉思起来,他相信皇帝绝不是个傻子,这么做肯定是有其目的。
那么又有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呢?
这种消息若是传出去,对于皇室声誉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除非崇文帝已经有绝对的把握压下所有反对声音,他百思不得其解……
杨念一直沉默不语,看着阿爷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阴沉,他正欲开口说话,突兀间,杨破蛮伸手阻止了他,只见他神色慎重得朝着窗外门廊上沉声喝问:
“什么人?”
杨念大惊,他灵机感应中,外面就是空荡荡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阿爷既然说有人,绝不可能骗他,这只说明来人只怕超乎自己想象的强大。
他瞬间身子如张弦般微弓,将手悄悄地扶在腰间刀柄上,浑身肤肉紧绷,像头正发现了猎物、随时准备扑出去的豹子般。
“杨将军还真是老当益壮呀!怎么,几十年不见,便不认识老朋友呢?”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口,笑吟吟得看着两人。
灰白发丝、脸颊清瘦、身材高挑,一双剑眉翩若游龙,好似随时都能飞出去,可是哪怕他出现在杨念的眼前,他的灵机感应里,竟骇然还是没有人,这种感觉让其难受的想要吐血!
杨破蛮脸上露出震惊神色,脱口而道:“逆水流!你竟然突破了地仙境!”
他脑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何崇文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白狼结盟,原来这才是他的底牌!
他想清楚后厉声道:“原来是你在身后撑腰,那败家子才敢如此胡作非为!你可想过如此行事的后果?”
逆水流身子不见半分烟火气得自墙壁穿行过来,没有一丝声响、没有气机震荡,就好像那片木墙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杨念看得眼角直抽,这样的人物刻如何匹敌?
可就在他被震摄住心神刹那间,两念刀却是突兀发出颤声长吟,如铜钟大吕般响彻识海。
他神识一下清明过来,如看鬼魅般看着逆水流,竟然不知不觉就在自己心里种下破绽,不战而屈人,这般法门委实可怖!
见他如此快就反应过来,逆水流心里也暗赞了声。
可他现在这种状态,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朝着他歉意的点了点头,才苦笑着对杨破蛮道:“在老将军心里,我便是这等人吗?若说,我也不赞同陛下此举行事,不知老将军可信?”
杨破蛮脸色稍雯,沉吟道:“是老夫失言呢!你当不至于如此,不过,你却也没有阻止他呀!难道你认为咱们大夏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需要和那些畜生谈判、会盟了吗?”
“老将军呀!你还没看出来,我出现在此地的只是具法身而已,本体还在那闭关之处无法动弹,成仙之心劫哪有那般好破的!”
“咱们这些老家伙中,终究还是你最早踏出了那一步,可喜可贺!”
即便杨破蛮如此心性,仔细看了他两眼后,脸上也不由得闪过羡慕之色。
这一步踏出后,两人别看只差了一个境界,可一是仙、一为凡,这就是天人之别!
逆水流脸上却没半点欣喜之色,他长叹一声道:“想来老将军也明白陛下请旨令我出现在此,是为了什么?还请老将军不要让我难做!”
“老头子不明白!哪怕那败家子如此胡作非为,你也要包庇于他?你这怂货!成了仙又如何?你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杨破蛮勃然大怒,破口就骂。
连杨念在边上听着,都捏了把冷汗,爷呀,人家都快成陆地神仙呢!你确定这般说无事么?
没想到逆水流却是真得没有半点怒意,他反问道:“那依老将军之意,是要我做那无信无义之人?”
一句话就将杨破蛮问得嘎然而止。
他接着道:“大夏皇室与我有大恩,活我命、助我修行,当年我既发下誓言,只要夏家还为皇帝,没有背弃大夏,便守护大夏皇室一生!这一任皇帝你不喜,我亦不喜,可只要他没有叛弃大夏,我等做臣子的,便当持其令、奉其行!”
杨破蛮直接气极反笑,道:“你那套歪理别来老头子这里狂吠,你愿意跪舔那是你的事,别扯上我,我如今可不是他的臣子,你就直接说,那败家子让你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杨念心底直接为老爷子的话语,点了个大大的赞。
“无甚大事,只是皇帝想请老将军在此水陆大会之际,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出这归楼而已!”
“若是老头子不同意呢?”
杨破蛮浑身没有任何异样,可此话一出,归楼里顿时寂静无声,杨念却觉得自己心里却是连气都喘不过来,好似这世间最大的恐怖,已经降临在此间。
归楼里空间突兀得静止下来,没有风声、没有色彩,连飞舞在半空的无数灰尘,都刹那间静止不动……
“没用的,老将军这是何苦!你未曾跨过这半步,永远都不明白这其中大恐怖!”
逆水流的话好像一下子打破了什么。
他云淡风清的不受半点影响,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他身前,那恐怖气机宛如春风拂面而过,他甚至还有余瑕朝着杨念笑笑。
“更何况,当年老将军便已答应,此生不出这杨府半步,想来以老将军一诺千金的性子,也不会食言而肥吧!老夫今日来这一趟,不过是来看看老朋友而已!”
杨念只觉得随着他话音一落,身周空间尽数恢复了正常。
可就这短短一瞬间,他全身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湿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