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下班回到家,见家里没人,从门框上面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屋之后,屋子里冷冷清清,温度极低,她先把炉子点着,让房间里暖和一些。
然后马上出门去找秋生,她没用多想,直接朝秋丫大姑家走去,自从天气开始变冷,秋生多数都会去那儿。
下班回来的路上,看到送长富的吉普车飞奔过去,心想:不能让秋生总耗在人家那里,算怎么回事?到家还是早点叫他回来,不然等做熟饭再去找,他早已吃过了。
到了秋丫大姑家,她并不打算进门,在大门口喊了一句:“秋生。”
等待片刻,不见回应,想着屋子里大烟小气的,可能秋丫大姑做饭用电风斗,‘呜呜’的响声导致听不见外面有动静。所以一边往房子跟前走,一边喊着:“大姐,秋生在你家吗?”
秋丫大姑忙着做饭,秋生跟姑父长富正玩到紧要处,秋丫娘的声音又细又轻,大家都没听到。
只有地上趴着的黑豆,秋丫娘在大门口喊第一声的时候,就支棱起了耳朵。
等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黑豆马上确定是秋丫娘来了,忽地起身,看了一眼秋生,见他正手舞足蹈、一门心思都在牌上,没注意自己。
遂用嘴巴拱开门帘一角,走出里屋,到进户门跟前摇着尾巴‘吱吱’叫了起来。见没人搭理,又‘嘎吱、嘎吱’地挠起门来。
秋丫大姑以为黑豆要拉屎尿尿,赶紧打开门,见秋丫娘已经到了门口,马上把她让进屋里说道:“找秋生吧?正跟你姐夫玩的欢呢!”
秋丫娘来到里屋,见长富竟然兴致勃勃地跟秋生在打扑克,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脸颊像被电流突然击中,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神色放空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碎裂开了。
见长富看向自己,秋丫娘使劲咬了下嘴唇,收回刚刚的失态随口说了句话:“姐夫下班了?”
长富回道:“刚到家不一会儿,你还挺快哈!”他在路上也看到秋丫娘了。
秋生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叫了声‘娘’,又自顾低下头去收牌。
“走吧!跟娘回家。”秋丫娘的语气又轻又淡。
秋生回应道:“娘,等玩完这把。”
秋丫娘扭身回到灶房,想跟秋丫大姑闲聊几句,顺便等秋生。
秋丫大姑说道:“秀兰,我做了羊肚炖白菜、小米饭焖牛肉干,凤梧不回来吃,秋生先前已经差不多划拉饱了,回家也就做你一个人的饭,在这儿吃一口得了,过后回去烧烧炕就行了。”
秋丫娘推辞道:“不了,大姐,我到家就把炉子点着了,怕是快落炉了,屋子里太冷,饭也简单,连烧炕守等就熟了。”
“好像我家饭碗会咬着你似的,多咱让你吃顿饭都留不下。”秋丫大姑也不勉强,知道秋丫娘很少端别人家饭碗。
等了一会儿,见秋生没动静,秋丫娘又回屋催促:“儿子,快下地穿鞋,天都要黑了。”
秋生回道:“娘,还没玩完呢!”
秋丫娘忍不住扬声说道:“玩完得等到啥时候?手里又攒了那么多。”
长富插嘴道:“让他住下吧!反正书包也在这儿,明天直接上学不就得了?”
秋丫大姑瞟了一眼长富,帮腔道:“不就是睡一宿觉吗?在哪儿不一样?早晨起来吃口饭就走了,死冷荒天的,非折腾他回去干啥?”
她明白只要秋生在,长富话也多了,也能看见笑模样了,对她也不那么恶鼻瞪眼了,所以在秋生的去留问题上会毫不犹豫地直接站队长富。
秋丫娘见秋生依旧不动,好像只等着自己答应他留下来,生气地呵斥道:“咋还不着家了?你要是总这样,等以后放了学哪儿也不许去,直接回家。”
正说着,秋丫爹进了屋,秋丫娘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咋也跟来了?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了?”
秋丫爹嘴里喷着酒气含糊不清地回道:“门……没锁,饭……没做,屋里……炉子烧着,笨寻思你也没走远,肯定来这儿找秋生了。”说完,又哈哈一笑自夸道:“我这脑瓜……都能破案了。”
秋丫娘嗔怪道:“哎呀!喝了这么多酒,在家等一会儿不就得了?腿可真快!”
“嘻嘻!我就是……想来待一会儿,不行吗?”秋丫爹说完,看了秋丫大姑和长富一眼。
长富不想搭茬,掩饰性地‘咳、咳’两声,假装清了清嗓子,碍于秋丫娘的面子,不好做嫌弃状。
秋丫大姑说道:“到自己姐姐家,还有啥行不行的?管它待一会儿还是两会儿?”
秋丫娘心里的不快又增加了一重,急于想离开这个让她不舒服的氛围,不耐烦地再次催促秋生:“咋还不挪窝?”
秋生见母亲沉着脸有些生气了,才不情愿地挪蹭着下地穿鞋。
秋丫大姑见秋丫娘气色不对,问道:“秀兰,跟孩子动啥气?他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吧!多大点事儿?”
长富也附和道:“说的是,看把娃吓的!非要他回去干啥?还怕在这儿饿着他渴着他不成?”
秋丫大姑心里又美了几分,难得长富能跟她这样妇唱夫随。
秋丫爹见长富这么说,讨好道:“就是,咋着也比在……在自个家强,看看这屋,多热乎!我一进来……立马就冒汗了。”
然后又扫了一眼秋生娘俩大咧咧地说道:“大姑娘梳歪歪桃——随便(辫),不想回去……就住下嘛!省的……来回折腾,哪儿舒服哪儿待着,反正……回家也就眯个宿。”
秋丫爹的话跟长富两口子如出一辙。
秋丫娘这下真来气了,怒怼秋丫爹:“哪有你这样的?就这么往外推自个孩子?”
秋丫爹更逞能了,生怕别人说他怕媳妇,大手一挥,烦躁地说道:“得得,你自个……先回去吧!别……在这儿瞎搅和了,我跟姐夫一会儿再……再喝两盅。”
秋丫娘蹙眉问道:“还喝呀?都醉成啥样了?”
秋丫爹不忿地嚷嚷道:“瞎扯,我……哪里醉了,再来一瓶子也没事。”
长富看了看手表,说话了:“回吧!想喝酒改天再来,你这个样子,我可不跟你喝。”
秋丫爹不管不顾:“不喝拉倒,把你的好酒……找出来,我一个人对瓶吹。”
说完拉过秋生揉了揉他的头:“今儿爹说了算,咱不回去,就在这儿住了。”
然后又对长富说道:“我这个人心大的都劈叉了,以后秋生就送给你们了!别看家里家外就他一个带把的,我不怕断根。”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几个大人都怔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破这个局,只有秋生听父亲这么说,以为家里不要他了,眼里顷刻蓄满了泪水,用清澈无辜的眼神向母亲求助。
愣了几秒,秋丫大姑率先打破沉寂:“凤梧,你确实喝多了,说话咋还不知深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