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昕浅浅地笑着,他虽然痛恨燕宫之人,但眼前的女子,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那你觉得义军的首领应该是怎样的?”
“至少……至少也应该是身材魁梧,虎腰熊背,一手能托起一个石狮子的壮汉,要不然怎么慑服那些义军们,让他们听你号令?”
燕芷的话语显然取悦了燕昕,他放声大笑。
“你真有意思,可惜,你是他的女儿……”燕昕的话意味深长,夹杂了太多的情感。
燕芷疑惑道:“他?你说的是我父王吗?你为何如此痛恨他?”
燕昕冷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短短的八个字,深深地印入燕芷的脑海,让她感觉到一阵晕眩。
“你究竟是谁?为何说我父王对你有杀父之仇?”
“我是谁?”燕昕悲凉地笑了,他细细地打量着燕芷,所有的回忆一点点地回归到他的脑海中。他还记得曾经有个小妹妹,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不停地叫着太子哥哥,可是如今,斯人就在眼前,却人事已非。
“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环顾了下牢房的环境,叹息道,“你跟我走吧,我给你安排一处干净的地方。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拿你威胁他们,但是,我也不能放你走。”
“为什么?”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燕芷无法理解。
燕昕难得地为她解释道:“义军里的所有人都痛恨燕王,所以,在这里,只有跟着我,你才是安全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放了我们?”对于他说的话,燕芷深信不疑,要不然义军也不会要起义推翻她父王的统治了。然而眼前之人,她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容貌像极了大皇姐的缘故,还是其他她未知的原因。
对了,大皇姐?他为何长得跟大皇姐如此相似?
燕昕沉默了片刻,回答她道:“我会亲自带你回燕宫,到那个时候,你也就自由了。”
燕芷回味着他的话,他如此说不就是代表着他一日不攻下燕宫,就一日不放她吗?天哪,难道她接下来的日子就要一直在被人软禁中度过?
她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灰暗。
待她回过神,燕昕已经离开,留给她一个颀长的背影,熟悉而陌生。
逸河城大街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整条大街除了巡逻的士兵,几乎没有任何行人走动。
在经历了一日一夜的激战后,逸河城的百姓仍处于惊战状态,谁也不敢随意上街,以免被当作奸细捉起来。况且义军之名虽然素有耳闻,可谁能保证他们是真正的为百姓而战的军队呢?
人心叵测,更何况是权力之争?
寂静的大街尽头,两抹黑影沿着屋檐下的阴影处悄然而行,他们顺利地躲过巡逻的士兵,逐渐朝着义军首领所占据的府衙方向行进。
“刚刚好像有人影过去,你看到了没有?”其中一名巡逻的士兵疑惑地抬头望向府衙的墙头,心中困惑不已。因为那黑影的速度太快,导致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另一名士兵回答他道:“我没看到,谁敢这么大胆,夜闯府衙?可别忘了,四位大将军都在府衙内坐镇呢,就算他真的进去了,恐怕也没命能活着出来。”
“说得对,有四位大将军坐镇,有什么好怕的?”
翻越至墙那边的燕君和穆青云两人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对话声,暗暗记下,行动也更加谨慎。
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酒气弥漫,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屋子,下人们往返于屋内屋外,手中端送酒菜。
房间内,四位戎装的将军围桌而坐,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聊天。
“今天这一仗真是痛快!老子隐忍了这么久,每日里在山中秣兵厉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只可惜还是让燕汐那小子给跑了。”说话的是义军四大将军之首赵应先,也是此次攻城战中立下首功之人。
在他的左手侧坐着的是四大将军之一的钱守礼,他接话道:“赵大哥别急,公子很快就会下令攻打烨城,谅那燕汐也跑不了多远。”
“烨城可不好打,它的守将是燕国的大将凌大将军,凌家在燕国世代出将才,颇有谋略,况且烨城城池坚固,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得下的。”赵应先右侧的男子紧接着说话,他是赵应先的亲弟弟,名为赵应书。他虽也是将军,但胸中颇有点墨,往往考虑事情也想得深远些,颇受燕昕的器重。
赵应先不认同道:“唉,二弟,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公子带领我们义军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正式起义,怎么能只攻下一座城池就固步自封了呢?应当趁着士气正锐,一鼓作气,最好能直接攻打到蓟城的皇宫,这才痛快!”
“大哥,打仗可不是儿戏,需要具体部署,可不是为了图痛快。想想当年秦燕两国与楚国之战,秦国和燕国的联军人数超过五十多万,而楚国只有二十万兵马,按理说楚国是输定了。可最后呢,最后却是楚国出奇谋,以少胜多,将秦燕两国的盟军打得一败涂地。所以,无论对待任何战役,都必须有完全的谋划,有必胜的把握才能出战,否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赵二哥未免太过谨慎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战机转瞬即逝,倘若每场战役都要做好完全的准备,那么就很容易白白失去绝佳的战机。如今,我义军士气正盛,应当一鼓作气拿下烨城才是。我相信公子在攻下逸河城之前,一定已经考虑到战后之事,说不定已经在烨城城内埋下了我们的眼线。”一直未开口的第四位将军孙蕴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其他三人闻言,皆轻轻点了点头,他们也深信公子一定是早有谋划,早该料到攻下逸河城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烨城。
房间内的议论仍在继续,而房间外的房梁之上,火光无法照射之处,两个黑影贴身吸在上面,相互对视。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打探的燕君和穆青云两人。
早就听闻义军首领手下有四名能征善战的大将,今日逸河城的四个城门,就是分别为这四名大将所攻破,听闻四人还打了赌,谁先攻破城门,谁就立首功,而最后的那人则要请吃酒。虽是戏言,但无不表现着他们立功心切的心情。
梁上的两人没有发现义军首领的身影,刚想离开,去别处查寻,里面突然更换了谈话内容,吸引了燕君的注意力。
“没想到楚国的大将聂云龙竟然携带家眷逃到了逸河城,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听说前几日楚王要处斩聂氏三族,处斩之日,楚国突然发生动乱,楚王驾崩。楚太子在麒麟王的辅佐下继承了王位,而聂氏三族也趁乱逃离了刑场,据说有人暗中相助他们,但查不出个究竟来。今日我们搜索城内各处,却在天下第一镖的分号找到了他们,这也太过巧合了。若不是我曾在战场上与聂老将军有过一面之缘,谁能想到昔日驰骋沙场、威武了得的大将军如今会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赵应先话语之中带着惋惜和同情。
“聂氏家族世代为楚国的良将,为楚国出生入死,谁知到头来却遭到楚王的猜忌,无处容身,还险些身首异处,家破人亡,实在是可悲可叹!听说聂氏家族中最值得他们骄傲的子孙,也就是楚国战神聂风,自从在秦国的战场上无辜失踪后,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楚王不过听信了些许流言蜚语,就下旨要将聂氏三族斩首,他果然是昏庸之至,离亡国不远矣。”赵应书更多的是替聂家不值,无论换作谁,都会对当权者失去信心。
燕君听到这些,心中震动,想不到他们才离开短短几日,楚国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楚王死了,究竟是如何死的?为何时机配合得如此契合,莫非另有内情?
麒麟王没有自己篡夺皇位,而是辅佐赵熙嘉登上了楚王之位,他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想自己扶持一个傀儡?
燕君脑海里一阵混乱。
不过庆幸的是,聂风的家人终于脱离了危险,相信聂风得知真相后一定会高兴的。
房间内,赵应先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公子有意想招揽聂老将军,让他加入义军,为义军增添实力,可惜聂老将军一口便否决了。公子仍不死心,派人守护在镖号的门外,我猜想,公子一定是在另想办法说服他。不过话说回来,聂老将军虽是名将,作战奋勇,可毕竟是楚国人,谁能保证他会一心一意为义军冲锋陷阵呢?到头来,公子要倚靠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一直追随在公子身边的亲随?”
“大哥说的是,公子的本意,是想为义军多招揽些有用的人才,同时也可以通过聂老将军来提升义军在三国之中的声望,要知道三国之中,对于聂老将军敬服之人不在少数。有时候,收服人心,远比刀剑厮杀来的战果更加有效。”
原来义军首领想要劝服聂老将军加入义军……燕君沉思了片刻,朝着穆青云打了个手势,转瞬之间,两人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谁也不会察觉到曾经有人来过,而且偷听了如此多的谈话内容。
“想不到楚王这么快就死了,一点征兆也没有。赵熙嘉登上了王位,恐怕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他在秦国时成了阶下之囚,受了屈辱,他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楚王的死的确很蹊跷,但我相信赵熙嘉绝不会为了王位而亲手弑父,毕竟楚国之内,能有资格与赵熙嘉争夺王位的几乎没有。他根本不需要背负上弑父的罪名登上王位,倒是麒麟王的动机,令人疑惑。”
“如今秦国和楚国都已立新君,唯有燕国内战方始,前途未料,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
“依我看来,燕国或许也该换天了……”
“你看好那义军的首领?”
“不好说,但是我有种预感,我们可以趁着燕国大乱之际,做些事情。”
“比如呢?”
穆青云默不作声,只是诡异地轻笑,惹得燕君心里更加痒痒的。
原本他们还打算去探个究竟,看看那义军首领真正面目,可是现在听到聂家的消息,他们立即改变了主意,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找到聂老将军一家再说。
前方就是街口分岔处,共有两条道路,左边一条通往他们的新居,右边一条则是通往他们前两日居住的客栈方向。
燕君刚要往新居方向走,却被穆青云伸手拉住。
“怎么了?”
“走这条路。”
燕君不解道:“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回去,等到明天一早去打听聂老将军他们的下落吗?”
穆青云认真地摇头道:“你忘了?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可不想今夜白白虚度了。”
燕君脸上一辣,轻瞪他一眼道:“既然是洞房花烛夜,那就更该回去了。”
“不要!园子里的人太多,行事不方便,我们还是去客栈吧。”穆青云搂过她的纤腰,笑得暧昧无比,惹来燕君一记白眼,可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去了。
来到客栈门口,看着大门上挂着一块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道客栈暂时停业的字眼,两人彻底呆掉了。相互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们怎么忘了,今天城中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寻常的客栈怎么还敢照常营业?没有居家逃离出城就已经不错了。
“咳咳,看来这是天意啊!”燕君轻笑着,举目望天,表示很惋惜。
燕君满头的黑线,上面跟下面有什么区别?而且,这里看起来更加危险,好不好?
她滑嫩的肌肤如同初生的婴儿般,让人爱不释手,引人犯罪。
“啊……”燕君拱起身子,享受被他吸吮揉捏的快感,阵阵酥麻的感觉刺激着她。
“君儿,放松点。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会好好地爱你,让你很舒服的。”他蛊惑的嗓音让燕君逐渐舒展了身体,后背倚靠在粗大的树叉上,慢慢陷入沉醉中。偶尔放纵一下又如何,只要他们彼此开心就好。
想到昨夜的激情,她双颊微微发热,他们竟然在树林这样的公共场所做得那么放肆,真是羞死人了!但愿昨夜林子里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任何野兽经过,以免教坏了那些小兔子小松鼠。
她微微一笑,神情中带着甜蜜和温馨。
“娘子,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呢?”
燕君低头一看,穆青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树下,手里还捧了些野果,正含笑望着她。她轻轻一跳,就到了树下,从他手里取了几颗果子,说道:“我在笑你是不是在林子里迷了路,或者是被哪只母鹿给勾引去了,所以迟迟不归。”
“你怎么知道的?我还真差点给一只母鹿给勾引去了,可是啊,我回头一想,我家里还有一个娘子在等着我,我若是不回去,以后怕是没好果子吃了。这么一想,我就飞也似地跑了回来,娘子,你说我乖不乖?”
燕君恨不得一记如来佛掌拍飞了他,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穆青云,不想讨打的,就给我待一边去!”
穆青云有些被她的河东狮吼吓到,故意装作害怕地退到了一边,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他的身体也跟着踉跄了下。
他好奇地低头一看,他踩到的不是别的,却是一根骨头,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怎么了?”燕君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由地出声询问。
穆青云蹲身细看了下,发现不止他的脚下,在他们前边不远处也有不少残骸和骨头散落在地面,而且它们分布的方向很一致,像是路标通往一个特定的地方。
“君儿,你过来看!这里有很多骨头,看起来不简单。”
燕君走过来一看,果然也发现了这些骨头的奇特之处。看骨头的大小和形状,燕君根据自己的专业判断,那绝对是属于人类的,而且已经死去了很久,或许几十年,或许近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