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城东某户人家的马厩中。
一缕晨光正好投射在马厩中的一名男子脸上,眉目清秀,肤如凝脂,虽是男子的装扮,却处处透着妩媚和清纯。她蜷缩着身子,唇色泛白,额头不住地冒着冷汗。
马厩中养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并不高大,也不健壮,它的外形轮廓柔和,就连双目也透着柔光,腹部有些肥大,似正处于孕育期。
边上的“男子”痛苦地翻了个身,母马也跟着转动眼珠子,马嘴凑上她的脸,湿滑的舌头在她脸上来回舔舐。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也没有将沉睡中的人惊醒,看起来她的确病得不轻。
“今天天气不错,放你出去遛遛。”
马厩的主人朝着这边走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
待走近马厩时,看到地上之人,他的脸色大变,操起马厩外的铁锹,风风火火地往马厩里面闯。
“好你个盗马贼,胆子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来盗马?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就去报官!”
地上的人丝毫未动,只是嘴里低低地呜咽,不知在说些什么。主人家又再呼喝了几声,还是没见她有动静,他顿时恼了,抡起铁锹就往地上的人身上砸。
燕君本在昏迷中挣扎,身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化脓发炎,发了一夜的高烧。忽然感觉到危险临近,出于特工长期培训出来的本能和警觉,她在梦中踢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腿,竟直直地将主人家踢出了马厩外。
主人家受惊不小,一边狼狈地爬起身,一边放声嚷叫:“快来人啊!捉贼啊!”
不多久,他家中的老少都围在了马厩外,好奇地盯着马厩中仍在沉睡之人,在听完主人家描述她是如何将他踢出马厩后,谁也不敢靠近她。
“老爷,她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可能不是盗马贼。”
“妇人之见!难道盗马贼会在自己脸上写上‘我是盗马贼’五个字吗?此人鬼鬼祟祟地潜入我们家的马厩,一定是图谋不轨,阿三、阿四,将她给我丢出门去!”
被点到的两名家仆相互对望着,谁也不敢前进一步,心想连老爷也被人踢出来,那他们进去,不也照样被踢?
“你们不去是吗?不去,我就扣你们工钱。”
一听要扣工钱,两名家仆不再犹豫,忙冲入马厩中,弯身将人抬了起来,一前一后地走着。
“砰!”
身上传来一阵剧痛,燕君终于从昏迷中惊醒,迷蒙的睡眼朝四周张望,这才发现自己被人丢在了大街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她怕引起官兵的注意,又怕被人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忍着身上的不适和疼痛穿过人群,寻路而去。
经过一夜,大街上官兵的搜查之势还是未减,尤其是城门口,到处张贴着她的画像,男装的一张,女装的一张。上面说是此男掳走了彼女,二人皆是从太子府中走失,凡见到画像上之人,通风报信的奖赏一百两银子,将人逮住的奖赏一百两黄金。
燕君不由地冷笑,亏得赵熙嘉想出这个法子来捉捕她,如此一来,无论她男装还是女装打扮,都难逃守城士兵的查询。看起来,目前的状况下,不宜出城,她还得继续留在城中避难。
一列士兵从她身侧经过,整齐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兵器的摩擦声,让她的心立时揪紧。她连忙转身,摸至墙边,见有人正在墙上张贴着什么告示,她便凑过去,假装阅读告示。幸而她昨夜从马厩的主人家中盗了件外衣换上,要不然以她昨夜所穿的太子府侍卫的衣裳,恐怕早就被人发现。
好不容易等到脚步声越趋越远,她这才松了口气,扶手在墙边低喘。
“你要揭告示吗?”
身边突然有人出声询问,她抬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好放在了告示的一角。告示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字,可惜她一个也不认得,转头望向贴告示的那人,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贴告示的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平庸,唯一醒目的就是他嘴角的一颗黑痣。他惋惜地看着她摇头:“你不识字?那太可惜了。”
燕君蹙眉,平静地问道:“可惜什么?”
中年男子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说道:“我家主人想要找个书童侍读,看你长得蛮清秀斯文的,倒是很合适,谁知你竟不识字,真是可惜了。”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一个月来,主子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个书童,就主子那顽劣的个性,没有一个能在他跟前时间干长的。也是因此,楚城里的人都不敢再揭主子的告示。今日好不容易撞上一个不知情的,若是能将她招去交差,他也能早点完成任务,给主子个交待。只可惜对方不识字,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给主子找个一字不识的人去当书童吧?
“书童?给薪水吗?”燕君想到的却是日后的生计,她身上空空如也,出太子府的时候也忘了顺手顺点什么值钱的,导致现在身上身无分文,她就是想去药店买点药也不可能。若是能接下这活儿,待遇又不错的话,倒是可以先试着干一段日子,等到楚城的戒备没那么森严,她再择路逃生不迟。
“薪水?”中年男子不明所以。
燕君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就是给银子吗?”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放心,银子绝亏不了你。”
燕君也从对方的衣着打扮看出他家的主人必定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家找书童,给的薪酬应该不会太低。她仔细斟酌了一番,她也正需要个地方好好养伤,便答应道:“那我接下了。”
中年男子却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识字。”
“我不识字,可是我会背诗,你若不信,我可以随便背一首给你听。”远远地,看到对街的后巷有几行柳树,新长嫩芽,她想起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便娓娓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中年男子眼睛大亮,拍手叫绝:“妙啊!果然是好诗。那成,这活就让你接了,你跟我来吧。”
看他笑得灿烂无比,燕君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被人卖了一般,挑了挑秀眉,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