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未几,何润之领着一帮天下第一镖的弟子冲入了王府,见着燕君安然无恙,他跟着松了口气。
“师傅,我们刚刚在来的路上碰见了许多士兵的埋伏,跟他们恶斗了一番,这才赶来这里。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真要悔死了。”
嘴里说着关切的话语,可是他的神色却有些俏皮,可能是看着危机已经过去,所以特意制造些轻松的气氛。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他已从一个青涩的少年彻底蜕变,成熟了,也稳重了,能独挡一面。
最大的变化是,他由从前的手无缚鸡之力,到现在已会些防身的功夫,虽然不是很精通,但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了。
“润之,你来得正好,找些人清理一下尸体,我们今日还是要住在王府里。”
秦风一听,不赞成道:“这里脏乱得很,到处血迹,你还是跟我去王宫里住吧。”
“王宫?”燕君唇角勾芡,不由地冷笑,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住到王宫去算是怎么回事?”
她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距离感,秦风颇感无奈,叹息道:“君儿,既然我已经答应和你合作,那我们就是盟友的关系。作为盟友,我邀请你到王宫居住,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吧?再说了,要出兵燕国,助你夺得燕王之位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我们得从长计议才行。”
“你不必说了,今日赵倩茹犯上作乱,你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住在王府,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详谈。你走吧,我要给义父守灵了,不送。”
燕君直接就转身,回了灵堂,算是对他下了逐客令。经历了这么多事,若说完全没有感觉了,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对着他,她总是会想起他当初的背叛,心底深处还是会隐隐作痛。
“君彦,我陪你一起给王叔守灵。”见着燕君对秦风下逐客令,秦翊暗暗欣喜,走上前,用他的身躯阻挡了秦风的视线,将燕君纤瘦的身影全部遮挡起来,不容任何人觊觎。
方才听闻她已经成亲的消息,他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他却赞成弟弟的一句话,哪怕她真的成了亲,他照样不会放弃。一旦认定目标,就直追到底,他秦翊不是肯轻易退缩之人。
秦风冷骏的面容上起了波动,黑瞳闪过潋滟的波纹,他不会放弃的,她会需要他、重新接受他的,他有这个信心。不过眼下,有件事他急需验证,他也该回宫了。
暗夜寂静无声,万物沉浸在梦乡中。
秦宫的藏珍阁,秦风站立在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匣前,有一股浓浓的漩涡在他的眸底形成,周身上下寒意不断地渗透。
假的,果然是假的!
好你个穆青云,竟然来了一出苦肉计,偷梁换柱,悄悄将真的天书给盗走了。
时隔数月,他竟然一直都未曾发现,如此说来,燕君身上突然拥有那么奇特的功夫,或许就和天书有关。他们真的找齐了三部天书,得到了天书里面的内容了吗?
在楚国时,他们三人曾一齐合作盗取天书,曾经的协议仍在,如今却是他们二人先得到了天书,而将他摒弃在外,这怎么可以?他不甘心!
天书,他也应该有份!
他静静地站立着,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直至他忽然勾唇扬笑,恍然想通了一切,才飒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珍阁。
五日后,燕国境内,燕字营与燕国的军队展开了殊死之战。燕军这边的将领乃是二皇子燕汐,他所统领的燕军三十万精锐是燕国所拥有的主要兵力,大军将燕字营包围得密不透风,打算在安逸城外全歼燕字营。
“燕字营的实力怎么变得这么弱?你去看看,聂风究竟在什么地方,务必将他生擒活捉!”燕汐一身甲胄,头戴银盔,挺身傲立于马上,遥望着战场中央。他的心底升起一抹不安的心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听闻燕字营一共有五万人马,可是他眼前所见的兵力似乎只有传闻中的一半,那么另外一半又去了哪里?还有聂风呢?从包围燕字营到现在,他连聂风的身影都没有见着,莫不是……不好,中计了!
他恍然觉悟,忙分出兵力来打算返回蓟城,聂风若是不在此,那么极有可能是分兵去突袭都城去了。此次他全力围剿燕字营,几乎是调动了蓟城附近所有的兵力,倾巢而出。倘若聂风此时去攻打蓟城,那么无须几万人马,只须带上他从前的聂家军,就能将燕宫夷为平地。
他怎么如此大意,没有想到这一招?聂风果然是个不寻常的人物,他险中求胜,不惜丢下一半的兵力来拖住大军,来换取他攻下燕宫的时间和机会。难道他就不怕剩余的一半人马被他全部歼灭吗?这样敢取敢舍之人,才是干大事之人。可惜啊,聂风不能为他所用!
“快!快回兵保卫蓟城!”
蓟城倘若丢失了,他也就无家可归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父王还在燕宫之中……想到事情可能的恶劣发展,他豁地一身冷汗,哪里还有平日里为了掩人耳目而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态,俊美的脸庞上尽是肃穆的神色。
“哈哈哈……好弟弟,你此时才反应过来,似乎已经迟了!”
远远地,他看到滚滚的尘土飞扬,马蹄翻飞,数不清的兵马忽然而至,冲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在这些兵马的最前方,一袭红衣耀目,她在马上肆意地大笑着,策马疾驰。
是她,她竟然回来了!
在她的身后跟随着的是几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如雷霆之钧,势不可挡,他依稀看到大军之中飘扬着几面旗帜,那上面分明绣着“秦”字。
是秦军,她竟然带来了秦军做后盾,她是不是疯了?
“皇姐,你怎么能联合秦军进入燕国腹地,难道你想让燕国覆灭在秦军的马蹄之下?别忘了,说到底,你还是一个燕国人!”
燕汐手心里全是汗水,他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别说现在回兵营救蓟城已经来不及,就是眼下能不能顺利逃脱,也成了问题。
“燕国人?不错,我是燕国人,我还是燕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在楚国为质六年,为燕国做出了牺牲了燕国太子!所有的燕国士兵给我听着,聂将军已经带着他的三千聂家军攻入了燕宫,很快就能擒拿住燕王。燕王昏庸,不顾百姓的死活,使得燕国上下灾祸不断,遍地哀号,现在,是到了我们奋起反抗之时。”
“我乃是燕国太子,决心大义灭亲,推翻燕王的统治,建立一个新的政权,让每一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丰衣足食。你们是军人,为燕国卖命多年,马革裹尸之后,你们的家人能得到些什么?他们依旧被当官的欺压着,苛捐杂税,苦不堪言!”
“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承诺,凡是军人的家属,都将受到朝廷的保护,任何人都不得欺凌他们,而且还可以免除赋税,让他们丰衣足食,一生无忧!”
“想跟着我起义的,就杀了燕汐,取燕汐人头者,我给他封侯拜相,赏金万两!”
燕君遥遥的一番言语煽动,暗使了些内力,将声音传得极远,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听到了这些话,人心浮动,两军交战的形势也逐渐缓和下来。
他们的太子殿下要起义,推翻燕王的统治,还承诺凡是军人的家属都可以一生无忧。他们参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给家里的亲人一个安稳的生活么?许多士兵开始动了心思,不再与燕字营的士兵相抗,但也不敢贸然反水对付他们的二皇子。毕竟双方的兵力目前看来不相上下,一旦真的打起来,双方胜负难料,他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看到士兵们的反应,燕汐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心思,顿时勃然大怒,他遥指着马上的燕君,厉声道:“燕君!你是什么狗屁太子?我才是燕国名正言顺的太子!”
“大家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她根本就不是燕国的太子,她来历不明,身份诡异,名不正言不顺。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女人如何能做一国的太子?哈哈哈……”
他忽然想到了燕君最为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她女子的身份,女人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任何地位的,谁能相信一个女子能撑起一方的大权,统领燕国呢?
果然,当士兵们听闻燕君是女子时,一个个都失望了,再次拾起刀剑和燕字营的士兵交战到了一处。
是啊,他们怎么能相信一个女子的话呢?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成为一国之君。如此根深蒂固的思想植入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燕汐的一方。
眼见着事情就要成了,谁能料到燕汐忽然揭穿了她的女儿身的事实,功亏一篑。万恶的封建思想!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就用实力来向所有人证明,女人同样能驰骋沙场,同样能指点江山,叱咤风云!
“哈哈哈……燕汐,你简直是找死!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你们看不起的女人的本事!”她忽然从马背上腾飞而起,朝着燕汐的方向直袭而去,一袭鲜红的披风在半空中铺展,气势如虹!
燕君凌空袭向燕汐的方向,势如闪电,根本无视前方刺来的一柄柄长矛和刀剑。体内的功力运转,她的手掌逐渐幻化成了金黄色,至刚至霸。金色的巨掌尽朝刺来的长矛和刀剑打去。血肉之掌与锋利钢剑碰撞,并没有想像中血肉横飞的场景,而是长矛和刀剑在她金掌之下化为碎沫。这就是她从天书所习的一招金印如山,强横的掌力,至刚至霸,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转眼间,她已闯过了重重的阻碍,来至燕汐的跟前。砰地一声,她震毁了燕汐刺来的长剑,手掌来势不减地朝燕汐胸前打去。又是砰地一声,燕汐应声被打到三尺之外,倒地不起。
燕君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一起一落间,已将燕汐擒拿在了手里。擒贼擒王,她以一人之力或许无法抵挡几十万人马的轮番攻击,但对付区区一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们看到了吗?现在燕汐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谁还敢说女人没有能力打仗,没有能力成为一国之君?我告诉你们,无论今日你们是否投降,都没有人能阻挡我成为燕国之主的决心!我现在数到十,放下武器的人生,继续顽抗的人死!一、二……”
她的数数声犹如一个个的催命符,听得人心惊胆颤,尤其是她说话声暗使了内力,想要人听不到都难。原本还在酣战中的士兵们都一一停了手,他们亲眼见着她轻而易举地捉到了二皇子殿下,犹如探囊取物,这样的力量和本事实在骇人听闻。
现在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了她的手里,主将被掳,他们犹如一盘散沙,殊死拼杀或许能留下一条性命,可是之后呢?燕宫都被破了,他们还能效忠于谁?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他们还是燕国的军人,服从一个女人又有什么所谓?更何况她承诺了给他们的家属良好的待遇,相信她不敢随意地违背诺言,与其拼死为燕王殉葬,倒不如弃暗投明,投奔了她去迎接新的政权的来临。
“你们是燕国的军人,难道想成为亡国的奴隶,为秦国人所践踏?”燕汐不死心地挣扎,一边继续蛊惑人心,此刻的战争已非刀剑撕拼,而是争取人心,谁能得到人心,谁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士兵们原本就要放下武器了,可是一听到他的话,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秦国人的军队还在这里,他们怎么能肯定秦国人不会干涉燕国的内政呢?
“住口!燕国只有我们燕人自己来统治,与秦国人无关,他们不过是我借来的兵马,待燕国的内政平息,他们就会撤离燕国。”
“谁信你的鬼话?秦国人早就对燕国虎视眈眈,你以为他们会乖乖地撤离燕国?别傻了,看看你身后的几十万秦国大军,他们早已将燕国视作了盘中餐,早晚会将你也一块儿吞食的。”
燕君深深地蹙眉,其实他的话不无道理,在向秦风借兵之时,她也想到这个隐患的可能性。可是她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地拿下燕宫,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实力跟天道门抗衡。至于秦风是否另有打算,是否包藏祸心,她也只有日后再来对付他。
“你以为我会这么蠢,等着别人来鸠占鹊巢吗?我不妨告诉你,我要的不止是燕王之位,我要的乃是天下之主。秦风算什么?我早晚收拾了他!”燕君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唇边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带领着燕国一步步走向强大,到最后吞食整片大陆。燕王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给燕国带来希望,让燕国无敌于天下。”
燕汐被她的话语给震慑住了,不得不说她的志向让他吃惊,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她哪里来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吞噬整个天下?
然而也正是因着她这一番话,他逐渐收敛了怒意,平静地说道:“我很佩服你的抱负,这也是我多年来的夙愿,只可惜父王年迈昏弱,早已失去了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我即便有这个心,也无用武之地。我只想看到燕国强大起来,不再受其他楚国的欺凌,我也不必再隐藏自己的本性,做一个风流成性、昏弱无能的二皇子,也不必看着你一个弱女子顶替我到楚国为质。”
“皇姐,你放了我,我愿意帮你夺得燕王之位,更加可以辅佐你笼络人心,稳定朝局,让你的王位坐得名正言顺。你可能不太了解燕国的朝政,在燕国有四大家族的势力支配着朝中上下,你夺得王位或许容易,可是你想坐稳王位,彻底地收服他们却很难。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对付四大家族的势力,只求你饶过父王、母后的性命。”
燕汐出人意料的一番话,让燕君陷入沉思中,甚至忘记了方才正在数数当中。说到底,她和燕汐之间是没有仇的,一切都是上辈人的恩怨,倘若聂风真的捉到了燕王,她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从而激起众怒。
她的余光若有如无地飘向了秦风所在的方向,外敌环伺,她也需要帮手来协助她一起对抗外敌,因为她始终对秦风不放心。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此次肯轻易答应她协助她夺得王位,背后的算计和打算无人知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秦风是怎样的一个野心家,她心知肚明,不得不防。
“不是我不能信任你,为防止你背叛我,我得让你先服下毒药,等我真正信任你之时,才能将解药给你。”她掰开了他的嘴,强势地将一粒药丸丢进了他嘴里,这才松手放开了他。
“想让我看到你的忠心,现在就看你的表现了。”她隽秀的眉毛抬起,注视着他,看他下一步的举动。
燕汐轻咳了几声,摸摸自己的喉咙,那药丸入口即溶,已经进入了他的咽喉。他表现得很平静,眼底波澜不惊,他举目扫向自己身后的燕国大军,忽然跃上了马背,高声呼吁道:“将士们,我已经决定追随燕君公主,她是先王的血脉,燕字营的统领,她有足够的资格成为我们燕国的君主。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誓死追随燕君公主,将我燕国发扬壮大,抵御外敌,守我河山!”
士兵们被这一突发的状况给弄懵了,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此刻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迫使二皇子殿下突然反水拥护对方?
然而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连二皇子殿下都归顺了,他们再继续抵抗也毫无意义,或许跟着燕君公主,他们将迎来不一样的前途。
这时,远远的一阵马蹄声传来,有士兵高声传报:“报!聂将军已经攻下了燕宫,擒拿了燕王一干人等,等候上位的指示。”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记猛药,使得燕军士兵们的心防彻底崩溃了。连燕王都被掳了,他们还能有什么盼头,不如早早归降了。
“我愿意归降,追随公主。”
人群中有一人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他人也跟着陆续丢下武器,哐当哐当的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响耳不绝。
燕汐浑身跟着一震,心里虽然已有了预感,可是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受到影响了。他忽然有些庆幸,他提前向燕君表明了忠心,若不然的话,恐怕此时他更难说服她。
秦风远远地据于马上,观察着这一切的始末,他没有插手此事,就是想看看燕君的真实能力。原本听她说志在天下,他还不以为然,因为他骨子里也不相信女人真的能统驭天下,然而此刻,他吃惊不小,暗自心惊,她绝对是个强大的敌手,若是不能为己所用,后患无穷。
可是要除去她,他下不了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将她永远地绑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的利益化为一体,这样一来他无须再忌惮她的实力,更无须担忧她成为他争夺天下的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