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相见

燕芷和燕昕两人正叙旧间,门外有人传报,客人已到。

燕昕当即站了起来,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兄妹俩分离十数载,如今终于重逢,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妹妹。

“太子哥哥,我陪你一起去。”当燕芷的手触及他的胳膊,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她仰头看向他,安慰道,“太子哥哥,你们兄妹俩分别了那么久,今日终于可以见面,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兄妹总归是兄妹,就算分开再久,亲情还是在的。你放心,大皇姐一定不会排斥你的。”

低头看向她纯真的面容,燕昕抿唇一笑,星眸点点闪烁:“谢谢你,芷儿。”

燕芷脸上一热,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向他,他还是原来的太子哥哥,真好!

酒席间,韩离子和义军四大将领已率先入席,和新来的燕君、聂风相谈甚欢。经过白日一役,各人的脸上皆有些疲惫之色,不过今夜是公子宴请客人,他们不得不作陪。

“久闻楚国战神聂将军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韩离子对于聂风极为推崇,自他来后,就将他请到上座,亲自为其斟酒。

燕君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有数,义军接连吃败仗,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聂风的到来,犹如一块到嘴的肥肉,他们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

聂风的态度则是淡淡的,不冷不热,离开了楚国,名利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更为在乎的是燕君的想法,倘若她想让他帮助义军,他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韩夫子过誉了,昔日的楚国战神已是昨日黄花,如今世上再没有楚国战神,只有区区一平民百姓聂风罢了。”

“唉,聂将军雄才伟略,正当英雄少年,怎可如此悲观?楚王昏庸,无视良才,让将军一家蒙受了冤屈。如今将军乃是自由之身,何不另择明主而侍之,建功立业呢?”

聂风淡淡一笑,转目望向身边的燕君,意有所指地说道:“聂风此生再无什么宏图大略,只愿余生充当护花使者足矣。”

执杯的手轻轻一颤,燕君没有抬头,凝望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她的心也跟着为之一颤。他的心意,她如何能不明白?只是,她该如何告诉他,她已经成了亲,已经无法再给他任何承诺。

韩离子听得此言,脸上微僵,用异样的目光望向燕君,很快,他轻轻一笑,露出轻松之色。原本他还没有太大的把握,可是眼下的状况,却是让他更加有信心说服聂风加盟他们义军了。

其他四名将军一直用着怪异的目光望向燕君,感觉难以置信,这也怪不得他们,突然之间见到一个与他们公子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无法不吃惊。耳边听到聂风的回答,他们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颇为不赞同。

四大将军之首的赵应先冷哼了一声,大着嗓门道:“堂堂七尺男儿,不思保家报国,却流连于儿女私情。这就是昔日的楚国战神吗?我老赵头一个瞧不起!”

“唉,赵将军,休得无礼!人各有志,岂能强求?”韩离子轻斥了他一声,又沉吟道,“只不过,聂将军一身武艺,不在战场上驰骋纵横,实在是有些可惜了。我们公子最看重人才,尤其是像将军这样能统帅三军的大将,倘若聂将军不弃我义军势单力薄,又新败受困,而加入我义军。我相信公子一定愿意拜聂将军为兵马大元帅,将义军的所有兵马全权交至将军手中,让将军一展所长。不知……”

韩离子还没有说完,聂风打断了他的话:“韩夫子,在下的立场已经说得很分明,你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你们认为我聂风英雄气短也好,窝囊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求无愧于心。”

韩离子还想说什么,燕君重重地摔了下杯子,冷声道:“韩夫子,我们今日来只是想见一见你们义军的首领,其他的事,我们一点兴趣也有没有。另外有一点,我想我要重申一下。如今聂家上下都已经投靠在我天下第一镖的门下,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墙角,未免有些过分了。明确告诉你吧,聂风他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就算他答应加入你们义军,那也是不作数的。所以,以后不许你们任何人打他的主意,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强势的态度和冷硬的话语,让整桌的人都陷入沉寂中,愣愣地看着她,她方才的气势像极了公子发怒时的神态,他们几乎分辨不出真假。

聂风则是心中大喜,因为她的那句“聂风他是我的人”,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即便她至今都还无法接受他,但至少在她的心中,他占了一席之地。

当燕昕和燕芷来到门外时,刚好听到她这一席话,燕昕目光闪动,意外的同时,心中有个主意渐渐形成。

“君儿。”

他的声音刚好在大家处于静默之时响起,他的声音不高,却很突兀,一下子就吸引了一屋子人的注意。

燕君抬头,看到门外的人,整个人呆住了,以为是眼花了,或是产生了幻觉。

她闭上眼,当再次睁开时,眼前的景象依旧不变,她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产生幻觉,这世上真的存在着这么一个人,与她长得一摸一样。

他是谁?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中不断地旋转。

她忽然明白,为何在战场上,燕军的士兵们会将她误认作义军首领,恐怕连她自己都很难分辨真假。他们真的长得太相像了!

“你……你是谁?”她呆呆地站起,走向燕昕,她绝不相信这世上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们若不是有血缘关系,就是……

太多的惊诧,让她脑子一阵混乱。

“君儿,不认得哥哥了吗?也是,你已经长大了,我们兄妹十多年没见,你一定不记得哥哥了。”燕昕走上前,抚摸着她的头颅,动作轻柔,眼底却是激潮澎湃,满载着兴奋和激动。

“哥哥?”燕君眼神闪烁,有些心虚,莫非他真是原来燕君的亲哥哥?要不然两个人怎么会如此相似?

可是,倘若他真是燕君的哥哥,那么他就是燕王的其中一子。燕王之子却成了义军的首领要推翻燕王的统治,这种说法,怎么也不通啊!

她没有躲避他的手,因为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思念和关爱,她不忍心拒绝他,不忍心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他的亲妹妹,早已香消玉殒,死在了楚国。

下一刻,燕昕将她轻拥入怀,在她耳边轻语道:“君儿,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一个人在楚国受苦了,哥哥一直没有去找你,你一定在怪哥哥吧?”

燕君僵直着身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是啊,倘若她是真正的燕君,应该会怪他吧。他是义军的首领,拥有无数的兵马,他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任由她一个人在楚国自生自灭,最后还惨死在了楚国,她能不怪他吗?

“君儿,你说句话好吗?哥哥不是有意放任你不管不顾,我有自己的苦衷,义军的存在一直是燕王的眼中钉,我是怕万一有一日义军覆灭,会连累到你,所以才迟迟没有去找你。你虽然被燕王送去了楚国为质,但至少还留有性命,不致于有性命危险。你若是跟在我的身边,朝不保夕,我怕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你能体谅哥哥的苦衷,原谅哥哥吗?”燕昕不见她有任何回应,开始心急了。

燕君微拧了下眉头,轻轻一叹,原来的燕君都已经死了,他再说任何话都失去了意义。她都可以接受燕芷,为何不能接受他呢?至少他心中对他这个妹妹是带着歉意的,足以说明他心中对燕君的重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反对燕王,成为义军的首领?他不是我们的父王吗?”

“父王?”燕昕松开了她,颇为诧异地盯着她的脸细瞧,“君儿,你莫非忘了谁才是我们的父王?你怎么能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

燕君这下更加疑惑了,难道她弄错了吗?燕王不是燕君的父亲?

燕昕沉痛地说道:“如今的燕王,贪恋美色,荒淫无度,他根本就不是人。当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亲王,因贪恋我们母后的美色,所以才起兵谋反,杀害了我们的父王,将我们的母后占为己有。”

“当时,我们都才十岁,宫变发生之时,父王的手下拼死将我护送出宫,九死一生之下,我才躲过了官兵的追查,活了下来。而你,还有母后,则被囚禁在了宫中。”

“听闻那贼子想要将母后占为己有,逼迫她就范,母后不愿,悬梁自尽于宫中。而你,在燕国战败后,被他送往楚国为质。”

“君儿,燕王是我们的仇人,杀父杀母的仇人!如今哥哥手中已有了些兵力,只要我们兄妹携手,就一定能够推翻燕王的朝廷,为父王和母后报仇!”

听着他慷慨激昂的陈述,燕君心中却没有太大的起伏,那是他的仇,他的恨,与她无关!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其中会有如此多的曲折。燕君竟然不是燕王的亲生女儿,难怪他可以轻易地将她送往楚国,然后不管不问。

想来燕君的命运真是多椽,即便她没有死在楚国,有朝一日回到燕国,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这些又与她何干呢?她不是真正的燕君,更不想牵扯到无止无尽的争斗中去……

兄妹俩站在一起,只差了半个个头的身高,燕昕低头观察着她的反应,她表现得太过平静,让他心中不安,他扶着燕君的肩头道:“君儿,你今日在战场上的表现,哥哥看得一清二楚,哥哥相信你绝对有能力帮助哥哥一起对付燕王。父王和母后都死得很惨,他们生前是很疼爱你的,难道你真的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在城中了吧?当初为何不与我相认,而如今却要与我相认?”燕君的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带着嘲讽的味道,她能感觉到他的亲情,可是也感觉到了他想利用她的用心。

别人这样做,她只会不屑一顾,而他既然是燕君的亲哥哥,却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她不得不感觉到寒心。

燕昕的脸色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韩离子从后面走上前,为其辩解道:“公主,你误会公子了。的确,公子早已知道你就在城中,可是义军的起义在即,胜负难料,他怕连累到你,所以才没有与你相认。义军入城后,公子特别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公主,得知公主大婚,就特意嘱咐金媒婆用心为你操办婚事。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想保护你,公主切不可误解了公子的用心啊。”

“大婚?什么大婚?”聂风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汇,紧张地盯着燕君瞧,心中忐忑。

燕君愣了下,一直想跟聂风解释的话,却不想从韩离子的口中说了出来。正好,她就趁这个时机,跟他好好地说清楚。

“聂大哥,我已经和……”

燕昕眼神闪动,及时地打断了她的话,身子一晃,站在了燕君的跟前,阻断了聂风的视线,道:“君儿,我们兄妹今日能够重逢,哥哥有很多话想单独和你谈。我们到别处去,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燕君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半推半曳地请出了房间。

“君彦!”聂风有些不放心,想要跟去,却让韩离子拦了下来。

“聂将军,他们兄妹二人许久没有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谈,就别去打扰他们了。”韩离子自觉自己方才失言,便配合着公子将人拦下,他深信公子如此做,定然有他的用意。

聂风不放心地朝着门外看了许久,这才忐忑地重新入座。

“韩夫子,你方才提到公主大婚,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聂将军一定是听错了,老夫方才并没有说什么公主大婚。聂将军还是多吃点酒菜,公子和公主恐怕会聊得久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韩离子有意避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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