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汪斑驳的树荫下,秦风紧握着燕君的手,手上的肌肉在微颤着,显示着他的紧张和患得患失。他深邃无垠的眼眸凝望着她,灼热缠绵,如隽如刻。一时间,燕君有些恍惚,依旧迷失在他的眼里,呼吸有些不稳。
晚风轻扬,拂起燕君的长发,丝绸般柔滑的墨发纷飞旋转着抚上他的面颊,仿佛那丝丝缕缕的触感,也能引动两人此刻雀跃而敏感的心,黑亮的眸光在彼此的眸底同时闪耀。
秦风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将她吹乱的长发轻轻挽起,别在耳后,俯身轻道:“跟我一起回秦国!十日,给我十日的时间。”
燕君仍旧沉醉在他的眼眸中,无法抽离回神,似受蛊惑一般,她默默地点头。
欣喜之色立即拢上秦风轮廓分明的脸庞,似保证,似誓言,他低低地说道:“在秦国的边境,有个小镇,名为离归镇,镇南有棵古槐。十日后,你在那里等我,我们一起回秦国。”
再次默默地点头,心,提到了嗓子眼,呼之欲出,燕君此刻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从不知道爱情会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同时,也会如此让人失去理智,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要回去的,离开这个时代,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离别之时,秦风将属于他身份象征的玉佩送给了她,并且将自己的坐骑和身上的银两一并转交给她。分别时,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眉心,虔诚得如同对待高高在上的女神。曾听一个朋友说过,若是一个男人真心爱你,那么他就会亲吻你的眼睛,代表着纯纯的爱意,不掺杂任何情欲。他亲吻了她的眉心,那她是否也可以作同样的理解?心,再次飘飘然,燕君从未想到自己也能体会到爱情的甜蜜,而且是第一次,不在现代,而是在遥远的古代。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已冉冉升起,燕君策马奔走在空无人迹的甬道上,心被填得满满的。左手抚上胸前,那里正怀揣着他留下的玉佩,上面刻饰着她不识的文字,但她还是牢牢记住了他的字,也是她来到这个异世后最先识得的两个字:“子归”。
当她轻轻地低唤他“子归”,他眸中浓浓的爱意和柔情,几乎将她融化其中。
他说,这个名字,这世上只允她一人叫唤;
他说,一定要在离归镇等他,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他说,等他们到了秦国,他要将她深藏起来,不许任何人觊觎她,哪怕看一眼都不行;
他说,他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他说……
她羞怯得如同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女一般,只傻傻地听着情人的甜言蜜语,心,一次次地飞向云端。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印象,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或许从第一次莲池边的初见,那震撼的一瞥就已经让他住进了心里。他的出卖,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这决不是理智的她该做之事,是的,若是换作平常人,她一定不会如此在意,只是他不同,他激起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激荡的情感。
她真的可以就这样留下,和他携手并进,白头偕老吗?她忽然有些彷徨,那传说中美丽永恒的爱情,她真的也可以拥有吗?
“来人,将她拿下!”
前方一声呼喝,顿时惊醒了燕君,她怎么忘了,自己此刻还在楚城之中?
眼前就是城门,天时尚早,城门还未打开。一队士兵围截了她,将她围成圈,刀剑相向。燕君环扫了一眼,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解决区区一队士兵,费不了她多少工夫。然而当她的视线掠过西南方向,那高坐于骏马上的男子朝她策马而来,她的眼神忽黯,开始显现出紧张之色。
聂风还是一袭墨黑的铁甲,寒芒刺目,如同那日在城门初见他一般,浑身上下透射着肃杀之气。他引马向她走来,沉敛的目光直视着她,似要将她吞噬。燕君知道,他是特意等候在此,来向她问罪来了。
两人的视线一直凝视着,趋于焦灼。聂风的目光看似平静,却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燕君开始坐立不安。终于,等到了他的第一句话。
“交出你所盗之物,我可以放你离去!”他的声音依旧威严遒劲。
燕君冷笑了声,说道:“那就看将军有没有本事留住我!”
聂风策马自包围圈外而入,平声说道:“我说过,我是楚国人,守卫楚国是我的职责。我将你视作朋友,希望你能主动交出所盗之物,我从不向朋友亮兵刃。”
燕君心中感叹,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做到如此仁义,不愧是正人君子。可惜,他们始终站在了对立的一面,她不可能交出天书。
“朋友?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我是燕国太子,你既然如此维护你的国家,那又如何能与他国之人交朋友?”
“对于我来说,只要对方没有危害到楚国的利益,我都可以视他为友。我欣赏你,也希望能继续和你成为朋友,但倘若你不肯将楚国的失物交还,那么朋友之义就此了断。”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明确地划分了敌友的界限,这让燕君有些迟疑,内心里她是不想失去他这位朋友的。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一旦将你视作真正的朋友,那么以后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犹如战友一般的情谊,难能可贵,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天书,她也不可以失去,这是她回到现代的唯一希望。
想到此,她背后顿凉,方才还沉静在初恋之中的甜蜜一倾而空,她怎么忘了,她是要回去的。既如此,她又如何能对这里的人动心?
恍惚间,聂风身后的一名将士劝诫道:“将军,他是敌国的太子,若是你放走了他,恐会遭到大王和太子的猜忌。请将军慎重,切莫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