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趣

青云,此刻我和你相距不过五步,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可是,我真的还能站在你的身边吗?

燕君撕咬着下唇,胸口处阵阵疼痛,如千万只蚂蚁侵蚀。

聂风扶了扶她的手臂,用眼神关切地询问,他也听出了穆青云的声音,可他并不知道燕君和他之间的关系,只当她是伤势未愈。

燕君回过了神,冲他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无碍。

“师弟,你别问了,我没事。”一阵细碎的声音过后,女子的声音又起,“师弟,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往哪里去?”

穆青云道:“我方才进门时,听到师兄弟们私下议论,说阿神正在派人到处寻找一名女子的下落。我觉得可疑,想要找到他确认一件事。”

“你也认识那女子?”

“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快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神很在乎她。”

“阿神在乎的女子……师姐,我不跟你多说了,先行一步。你也别太伤神,阿神只是还没有感悟到你对他的好,你想开些……”

脚步声渐渐远去,燕君双手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一时激动,惊动了假山后的两人。心,痛得无以加复。

青云……

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假山的一角探出了头,他远去的脚步匆匆,一袭白衣在风中凌乱。他消瘦了,宽大的袖袍中隐没着他的双臂,那双手曾温柔地拥抱着她,给她温暖,她也曾贪恋,甚至依旧期待,然而,这一切已随着现实的残酷渐渐远去。

她不能见他,她没有脸再见他。

泪水,不知不觉中爬满了她的面颊,湿润了她的眼眶。

回眸间,撞上聂风复杂的目光,她情不自禁,无法抑制。

聂风无声地轻叹,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他终于明白她眼底的那抹忧伤究竟是为了谁。一抹忧愁逐渐爬上他的眉梢,多情总被无情恼,他的多情又是为了哪般?

“谁?谁在那里?”假山外的女子竟然一直都未曾离开,她听到了燕君小声的哽咽声,顿时起了警觉心。

假山后,一男一女相拥而依,墨欣儿脸上一热,露出尴尬之色。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躲在此处?”

燕君含着泪眼,从聂风的胸前抬起了头,眼睛不由地一亮。眼前的女子面容出尘,如清水中的莲花,美丽不可方物,即便同为女人,燕君心底也生出几分倾慕之意。

方才就是这位女子在伤心哭泣,想不到南宫神野的心神如此坚定,面对如此一位绝世的美人的全心爱慕,也丝毫不动心,试问他的心志究竟有多坚韧?

墨欣儿在看清了她的脸后,也是一番惊艳,她美眸一转,忽然了悟。

“你是燕君?燕国太子?”

对方一语点破了她的身份,燕君有些诧异,但想起方才她与南宫神野之间的对话,随即明白过来,点头应道:“我正是燕君,他是我的朋友,不知能否请姑娘带我们离开天道门?”

她这是在作赌,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会将她的行踪泄露给南宫神野,毕竟,只要她大声一呼,相信很快就能吸引来天道门的弟子,到时候,她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墨欣儿犹豫了,倘若燕君留了下来,南宫神野势必会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但倘若她放走了她,南宫神野知道后,必然会责怪她。两厢权衡,感情战胜了理智。为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她决定背叛南宫神野一次,她深信没有了燕君,自己一定能挽留住他的心。

“你们跟我走吧。”

在墨欣儿的帮助下,燕君和聂风两人顺利地离开了天道门,站在天道门的长阶之下回首远眺。原来天道门建立在一座山峰之上,山峰高耸入云,那一道大门恢弘壮丽,气势雄伟。

从此后,或许就天涯两端了。

燕君紧拧着眉宇,不由地惆怅。

该走了。

她毅然转身,率先步下阶梯,在她的前方,是数不尽的一望无际的石阶,就好像是她未来将要走的路,遥遥无期,永远不知道路的尽头究竟在哪里。

辽阔的草原上,牛羊成群,马儿撒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对俊美的男女并肩而坐,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下山已经数日,燕君一路上沉默寡言,脑中不断回旋着穆青云的身影。他此刻一定还在四处寻找她吧?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纯洁,她害怕面对他,她心中的结无法打开。

“好美的蓝天,好壮丽的草原,真想永远待在这里。”燕君忍不住感叹,也只有在面对这样开阔的风景时,她的心才能变得豁达和释然。

聂风也深有感触,叹道:“在边关时,我也最爱看这样美丽的风景。”

燕君轻笑道:“聂大哥,你活得太累了。世上的事繁复纷扰,仅凭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轻松一些,好好地享受人生?”

“你说得对,我是该放下肩上的胆子,轻松一下了。或许,当我回到楚国时,楚国已经不再需要我,因为楚国战神不败的传说已经破灭……”自嘲的话语从聂风的口中说出,听得人辛酸不已。

燕君抚上他的肩头,摇头道:“不,你永远是楚国的战神,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不败的战神!”

聂风胸中一阵翻涌,他的手紧紧地覆上燕君的手,激昂的口吻道:“倘若楚国真的不再需要我,以后,我就是只属于你一人的战神,只为你而战!”

他灼灼的目光犹如燎原的星火,不断地旺盛蔓延,那火热的温度,几乎烫伤了燕君的眼睛。他真挚的言语和激昂的心,让燕君心中震颤,久久无法平复。

她究竟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眷顾呢?

燕君苦涩地推开了他的手,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我已经不再纯洁,不值得你对我倾心相顾,为我放弃一切。”

聂风再次牢牢地捉住她的手,认真的神情与她对望:“我不在乎,你在我的心中永远如女神一般纯洁圣神,我只怕自己是个凡夫俗子,配不上你。”

一股暖热的气团堵塞了她的喉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认真,他的执着,她的确很感动,只是……她的心底深藏着一个人,一个她想避又想见之人,试问她又如何挤出空间去装下另外一个人?

“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哪怕是一辈子。”聂风看清她眼中的犹豫,誓言般的话语迫不及待地从嘴里蹦出,他怕她说出拒绝的话语,怕自己失去了希望,从此之后一颗心不知该何去何从。所以,哪怕是有那么一丝的希望,他也不想放弃,因为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想为自己争取的。

面对这样的他,燕君不忍他失望,默默点头道:“我们还是找处地方暂歇两日吧。”她现在很想静下心来,沉淀一下自己的感情,等她想通了,她就能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城郊的一间民房,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厨房里传来,在院中劈柴的聂风立即放下手中的斧头,疾步走向正冒出浓烟的厨房。待在里面的正是嚷着要烧饭的燕君,她拿着蒲扇蹲在灶头,一边用黑乎乎的手擦汗,一边不停地咳嗽。

当聂风走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看到她灰头土脸的狼狈相,聂风努力地隐忍笑意,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垢,说道:“看把你呛的,都成花猫脸了。还是我来吧,你去梳洗一下。”

燕君丧气地踢了下灶台,道:“古代的灶台就是没有现代的煤气灶好用,若是能发明一台煤气灶,我肯定能成大财主。”

“什么是煤气灶?”聂风还在细心地为她擦拭脸颊,一边不解地询问,在他的辞海中似乎从没有听过煤气灶一词。

燕君想了想,解释道:“就是一种不需要柴木燃火,而是用一种天然气作为燃料,人们在使用时,只须点燃火星,就能有持续不断的火势供应。”

“真有这么神奇的燃料?”聂风蹙眉道。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以现在的科技还无法实现罢了。”燕君撇了撇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生好眼前的柴火才是要事。

聂风轻笑了声,接过她手中的蒲扇,将她推出门外,说道:“你先出去,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那,好吧!”在野外烤点野味,她在行,在家里烧灶,实在是为难她了。燕君也知自己在这里是帮倒忙,只好乖乖出去。

这间民房是他们向当地百姓租借的,可是就在刚才差一点儿被燕君烧为灰烬。这里有几百户居民,过着十分平淡的生活,他们身处其中也变得平淡不起眼。

燕君托着下巴看着满桌的菜肴,不由地惊叹,像聂风这样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实在是极品。不对,不对,这好像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不过,像他这样一位三国成名的大将军,还能做出这么一桌美味佳肴来,确实是难得很。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他的愿望,是做一个平凡的农夫,一声平平淡淡,然后寻一名心爱的女子,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抬眸间,对上他深沉如海的双眸,他此刻是否正是如此的想法?

一颗心为之而颤。

燕君避开了他的眼睛,低头品尝桌上的菜肴,心思辗转。

一时间,桌子上陷入一片沉静,只剩下嚼动菜肴的声音和碗筷的撞击声。

“这里已经是楚国的边境,不过这片地界却是在麒麟王的手中掌管着,麒麟王是大王的亲弟弟,为人豪放不羁,率性而为。不过,多年前,我曾与他有过一些不愉快,他对我痛恨不已。此次经过他的地界,我们得尽量地避开他,否则一旦遭遇,我怕他会对我们不利。”聂风率先开了口,试图打破尴尬的氛围。

“麒麟王?他手握兵权?”身为王爷,通常都会有自己的封地,就像秦翊,他被秦风驱赶出郦城,但也有了自己的一方立足之地。

想到此,她不由地为秦翊的前途而担忧。秦风定然不会放过一个对自己随时随刻都有着威胁之人,秦翊的处境堪忧。

“麒麟王手中拥有十万大军,昔日也是能征善战的勇将。可惜,大王对他多有猜忌,所以他没有得到重用,后来被封地至此,已经有五年不曾被召入朝。有很多人传闻麒麟王心有反意,暗地里秣兵厉马,想要颠覆楚国,自立为王,但是我知道麒麟王是个大义凛然的真英雄,他只是壮志未酬,不能施展抱负罢了。”

“他嫉恨于你,你却为他说好话,你这人未免太过善良了。”燕君不由地轻笑,还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聂风轻轻一笑,道:“所谓英雄相惜,可能就是这个缘故。”

燕君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凝望着他自嘲的神情,他的形象再一次在她的心中高大。他被人们称为楚国战神,深受人们爱戴,其实不止是因为他的战绩,而是他拥有着一种胸怀,一种足以囊括天地的伟大胸怀。这样的人,太过高尚,光芒万丈,这样的他,更让她汗颜,不敢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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