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的大门口,秦翊身穿华丽的朝服,大踏步地走进院子,威严的气势,寒霜的俊容,如天神一般。刹那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只剩下秦翊沉稳的脚步声。
燕君怔怔地望着他,还是头一回觉得他的形象如此高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她不由地眨眨眼,这种情形还真是有些诡异,不过心里还是暖暖的。他一身朝服未脱,显然是从宫里出来,接到她的传信就立即赶了来,怕是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回。再看秦翊时的眼神多了几分色彩,这个男人看似冷冰冰的,寒得砷人,却也有热情的一面,让人感动。
秦翊直直地走向燕君,用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平安无事后,这才转身将她护在了身后,冷寒的眼神扫视着知府大人,冷声道:“刘知府,你说谁犯了杀人罪?谁又殴打了官差?”
那掷地有声的质问,使得周围的空气顿时冻结。燕君举目观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触。从来都是她一人奋勇向前,直面任何状况,还从没有人站在她的身前来为她挡灾消难。即使是与她最为亲近的穆青云,他也从来是与她并肩作战,唯有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的身前,单凭这份赤诚和真挚,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住他。
对于秦翊的突然到来,刘知府彻底惊呆了,慌忙下跪问安。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跪下,身后的所有衙役也跟着下跪,山呼千岁。镖局的弟子和镖师们见状,也跟着下跪齐呼。整个院子里,霎时间跪倒了一大片,就只剩下秦翊、燕君和穆青云三人还杵在那里。
秦翊故意晾着他,没有叫他起身,余光瞄了眼一旁的穆青云,他的眸子微沉,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为何这个男宠还在这里?难道这一路上他都跟她在一起吗?想到此,他胸口闷闷的。
刘知府暗暗地打量秦翊和他身后之人之间的关系,越看额头上的冷汗越是冒得厉害。看太子这架势,显然是要护着此人的,可是他侄儿的仇不能不报。想通了后,他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此人在酒楼杀了微臣的侄儿,有证人亲眼所见。还请太子殿下秉公处理,为微臣的侄儿伸冤。”
秦翊眯起眼,不置可否的语气问道:“你侄儿是谁?”
刘知府气哼哼地说道:“这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刘大刀就是微臣的侄儿,此人不仅杀了人,还抢占了微臣侄儿的镖局,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燕君从后面走了出来,挑了挑眉梢,有些好笑。什么丧尽天良,什么人神共愤?这些词用在他的侄儿身上似乎更加恰当些。
她默而不语,想看看秦翊如何打发他,秦翊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慢慢悠悠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朝着刘知府的面门直接丢了过去,沉声道:“若是本太子没有弄错,这上面记载的每一条罪状,说的都是令侄刘大刀吧?”
刘知府慌乱地接住了那张纸,低头扫了一眼,越看手抖得越厉害。再抬头时,他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俯首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这全是小侄一个人的罪责,与微臣无关。太子殿下饶命!请太子殿下明察!”
燕君皱了皱眉头,不解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让他如此害怕,好奇地转头望向秦翊,想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些什么讯息,可惜人家就是冷着一张脸,酷得不行。从刘知府的神情和言语,她多少也能判断出那上面写的定是刘大刀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恶行,不知秦翊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罗到如此多的罪名,由此推断,他在郦城的势力可想而知。
微敛了下冷寒的眸子,秦翊依旧冷视着刘知府,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你侄儿所犯的诸条罪行,你身为知府应该知道该如何判刑,不用本太子提醒你吧?”
刘知府惊吓地连连磕头道:“是,是,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微臣的侄儿罪名昭著,死有应得,微臣立即就去备案,写明刘大刀乃是犯了诸多死罪,被处以死刑。”他如此一说,也就是彻底将酒楼杀人一事一笔勾销了,反正人已经死了,保住活着的人才最为重要。方才看到太子殿下给的纸上不止罗列了他侄儿的诸条罪状,甚至还有数条他如何贪污受贿,如何强抢民女的罪状,一见着这些,他哪里还敢为他侄儿讨回公道,先保住自己才最为重要。
“去吧!”秦翊冷哼了一声,挥挥手,斥退了他。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之后,衙役们如逃命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院子外,而院子内的弟子和镖师们依旧傻跪着,至今还无法从震惊中回神。他们的新总镖头后台居然这么硬,连当今太子殿下都认识,这还怎么了得?他们开始纷纷相信跟着这个总镖头没有错,大家的好日子终于要到来了。
秦翊转身看向燕君,深邃的眸子中带着疑惑,但更多的是关切和欣喜。他刚从宫里出来,就见到自家的侍卫前来禀报她这边出了事,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而那罪证也是他在半路上临时纂写的。他有自己的情报网,对于郦城内大小官员的事了如指掌,所以临时编纂些真真假假的罪名难不倒他。他要救人没错,但他不会冲动行事,没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动作。
然而让他欣喜的是,在她有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他。他以为她会去找他的二弟,可明显他和二弟是同时从宫里出来的,他得到了消息,而他的二弟毫无所知,在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有多飞扬。
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意味不明的深邃眸子闪烁着异彩,仿佛要将她吸纳其中。
穆青云见到这一幕,绿眸不由地跟着黝暗,俊眉逐渐锁起。刚走了一个秦风,现在又来了一个秦太子,他有些懊恼,她到底在外面惹下了多少桃花债?
唯独燕君毫无察觉,只是对着秦翊清浅地一笑,颔首道:“今天多谢你了,这份人情我一定还你。以后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出口。”极为仗义的口吻,完全将他视作兄弟般对待。
秦翊眼神忽闪了下,似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你真的肯帮我忙?”
“当然了!不过,不能违背道义。”燕君心想着话也不能说满了,万一他让她去杀人,杀的还是无辜良善之人,那她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秦翊冷硬的唇角向上勾起,淡淡笑道:“自然不会!那,明天晚上,你换上我送来的衣服在这里等我。”他心底已经暗暗地期待明晚之约。
“干嘛这么麻烦?”燕君不由地蹙眉,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秦翊似向她保证一般,认真说道:“明晚你就知道了,放心,绝对不违背道义。”
燕君想了想,这个人情总要还的,她不想与他有任何拖欠,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见她点头,秦翊唇边的笑容放得更大,忽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整肃了表情,又恢复了他冷寒的面孔,朝着仍跪着的镖局弟子和镖师们挥挥手,冷声道:“都起来吧!”他只想和她说说话,可没打算让这么多人在旁旁听。
燕君看了看情形,他似乎并不打算马上离开,就只好将他请进了内堂。
穆青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位置,继续敲打算盘,只是他的余光不时地飘向在一旁聊天的两人,两笔账目他算了又算,最后还是没有算出什么眉目来。一脸的阴沉和郁闷,凭什么她在旁边陪客人聊天,却让他回来继续算账?
“穆青云,没茶水了,你去倒点茶水来!”
那边飘来燕君一句随口的话,却把穆青云气得够呛,一把将算盘狠摔在了地上,怒声道:“没看到我在算账吗?要倒自己倒!”说完,他愤然地甩袖离开了屋子,想他穆青云惊才绝艳,聪明绝顶,何时沦落到给人端茶送水的地步?倘若只是为她服务也就算了,他心甘情愿,问题是让他给一个情敌送茶水,他丫的就是办不到!
燕君愣在了原地,看着地上那散落的算珠,眨眨眼,不明所以。她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算账,想让他过来一起聊天,顺便带壶茶水过来而已。这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吗?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干嘛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相对于她的不解风情,秦翊却是看得真切,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接收到穆青云投来的敌视目光,那目光的意味他是明了的。只是,他不过是一名男宠,竟然敢当着主人的面耍脾气,未免太不知轻重。
“君彦,你还留着那男宠做什么?你就这么喜欢他?”秦翊试探地问道,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男宠?”燕君了然,她差点忘了这茬,轻笑一声道,“好歹花了一两银子买的,当然要留下了,而且他看着很赏心悦目,不是吗?”
秦翊顿时就沉下了脸,果然还是因为对方的外貌,他承认穆青云的长相的确极品。在他所见过的人当中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可是男人不都看内涵和实力的吗,为何她偏偏看中对方的外表?
屋外的穆青云并没有走远,他也想听听他们会如何议论他,却听到她这么一句,他真不知该喜,还是忧。这女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他任劳任怨地跟随在她身边,难道她就始终发现不了他的好?
屋内的秦翊此时又出了声道:“可是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外人肯定会诸多流言,对你不利,你以后还是尽量和他保持些距离,免得外人说闲话。”
听到这一句,穆青云攥起了双拳,真想冲进去骂秦翊一顿,他们在一起关他屁事?他是不是闲事管得太宽了些?同时,他也有些紧张,不知燕君会如何回答,是不是从此就远离他,与他保持距离。
燕君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嗤笑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男装的打扮,别人能说什么闲话?再说了,我们何必要计较外人的看法?我们是活给自己看的,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至于吗?”
“你别看青云外表像小受,其实他很能干的,简直可以用惊才绝艳四个字来形容,连我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穆青云听到这话,方才心底的阴霾和不悦一扫而空,原来她是这么看他的,这说明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好,只是还没到那一步而已。他心情顿时大好,可是她口中的“小受”是什么意思,为何他听着怪怪的?
很快,秦翊就帮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小受是什么意思?”
“这个……”燕君有些咋舌,这个问题还真有些不好回答,不过看他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模样,她又不忍心拒绝,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解释道,“经历过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吧?”
她想着他是太子,年纪也将近二十了,古时候的男子不都很早就娶妻纳妾了吗?更何况他是太子的身份,更应该比寻常百姓早些才对,所以心里认定他一定不是处男了。
秦翊一张俊脸顿时涨红,她会不会说得太直接了些?怕她误会,他连连摇头道:“我还没有成亲,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种事。”
燕君不信地敛眉盯视他,看他一张寒脸越趋越红,不由地好笑。看样子是真没有了,她随即换上了鄙视的眼神,嗤笑道:“你也太差劲了吧?竟然还是处男?”
秦翊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话说的,难道处男很可耻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对着一个男人评论这种事?
忽而想起那夜她和穆青云在房里待了一夜,他心中微微疼痛,她如此说,那么她一定是跟那男宠经历过很多回了。明知道如此,可他还是放不下,他不介意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只希望她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燕君看他脸色越来越差,也不再戏弄他,继续说道:“你没亲身经历过,那也总看过春图之类的东西吧?”在军队的时候,哪个同僚不私底下里偷看A片?吃不着,看看片过过瘾,这也没什么,毕竟是生理上的反应,在所难免,她很理解。
秦翊几乎要暴走了,他收回他刚才的好奇心,他不问了还不成吗?他承认自己的确看过几本春图,那还是他的父皇想要他尽快娶妻生子,这才派人硬塞给他。记得那晚父皇还特意遣人送了个清白的女子过来,让他体验一下男女之间的妙处。
人总有好奇之心,春图他是看了,不过却没有拿那女子实践。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行那美妙的房事,所以迄今为止,他都没有碰过任何女子,也没有想要娶妻的打算。他一直在等,等待那样一个让他心仪的女子出现。
燕君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越来越好奇,看他不断地在走神,凑近他跟前,小手晃了晃,问道:“究竟是没看过,还是看得多了,意犹未尽、回味无穷?”她一脸的坏笑,这个大冰块脸红的模样还真有趣。若不是方才见识了他的威严和气势,她真怀疑眼前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男人是不是秦国的太子。
秦翊回了神,涨红着脸,狠瞪她凑近的小脸。他是真坐不住了,再坐下去,还不知她会问出什么离谱的话来。他起了身,斜睨了她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晚记得在这里等我,衣裳明天白天我会派人送来。”
燕君看出他是有些局促不安想要逃了,促狭地笑着,追着他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有没有看过?”
“有,行了吧?”秦翊没好气地冲她吼了声,甩甩衣袖就大踏步地走出门去,一张脸此时已涨得酱紫,不知是被羞到了,还是被气到了。
燕君忍不住捧腹大笑,也没有要主动去送人的自觉,自顾地自娱自乐。穆青云从门外进来时,她还在那里笑个不停。
“你说我是小受,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了半天,竟然还是没有问到问题的症结,连他都有些鄙视秦翊的无能了。
燕君的笑声孑然而止,眯起双眼审视着他,质问道:“你刚才在门外偷听?”
穆青云无所谓地撇撇嘴,一点儿也没有被做贼逮到的羞愧,挑眉说道:“我是镖局的副镖头,我想在哪里都成,怎么能说是偷听呢?”他可没忘了自己还有一张王牌握在手里,此时不利用,何时才利用?
燕君冲着他不断地冷笑点头,你有种,连偷听都听出门道来了,她怪声怪气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小受吗?还记得那晚我醉酒之时是如何蹂你的吗?你当时的那个样子就叫做小,明白了吗?”
穆青云粉白的俊脸上也刷地红了一片,虽说那晚根本就是另一回事,不过他还是明白了她的解释,脸色顿时又红了一层,那是被气的,原来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