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只有些许微弱的月光从窗口处透射进来,但这已经足够破庙中的两人看见彼此的位置。燕君向穆青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到门的左侧去,而她则藏身于门右侧的梁柱后,剩下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咔嚓一声响动,第一个黑衣人从庙外推门而入,躲在两侧的两人依旧静候,没有任何动作。直至同行的所有人都进入了破庙,黑暗中一声清脆的响指打响,那是行动的暗号。下一刻,破庙中一阵悉悉索索声,没有任何人的叫声,只有干草被踩踏的细碎声响。
守候在庙外的弓箭手皆凝神关注着破庙内的动静,眼见着他们的首领带人进去,却迟迟没有发出下一步的指令,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整个破庙寂静得有些可怕。他们开始有些迷茫,相互对望着,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没有首领的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又等了许久,里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守在左侧的几名弓箭手等不及了,开始往破庙方向靠近。他们不敢擅自进入,先是派了一人进去打探,结果那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于是,他们又派了一人进去,还是同样的结果。
接下来,他们学聪明了,两个两个进入,彼此照应,可结果还是相同,这情形就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如此诡异的事情一再地发生,剩余的弓箭手们都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认定他们的首领和同伴们多半是遇了害。不知是谁发了命令,所有的弓箭手都拉弓搭弦,乱箭朝着破庙一顿齐射。
“啊——”
一男一女的惨叫声自破庙中接连响起,随后破庙再次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门外的弓箭手听到声音,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弓箭,似长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先后进入了破庙,想要寻找他们的首领和同伴,谁知刚一进门,就有人用刀架住了他们的脖子。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他们已失去了知觉,永远地长眠地下。
最后一个进入破庙的黑衣人明显比其他人要来得谨慎,他发现前面进去的人迟迟没有将火褶打亮,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在门口轻唤了几声,没有人应答,他便率先在门外点燃了火褶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入破庙中。
火光照亮处,空旷一片,只能看到铺地的干草和尘土,连具尸体或者人迹也没有。然而越是如此,气氛越是恐怖,他惊恐地竖起耳朵静听周围的动静,唯有阵阵的风声轻拂,四周安静得可怕。
“老大,小四、小五,你们还在吗?”
黑衣人发着颤音探问了几声,只听到自己的回音,却没有人回答他。他开始犹豫和害怕了,虽说他们是五公主的侍卫,理当听从她的命令,然而眼下这种情况,他没有理由再去白白送死。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五公主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的手下,一定不会再处决他。
对,还是留着性命要紧!
想着,他就丢下了手中的火褶,拔腿就往门外跑。
燕君和穆青云两人在里面等了他许久,见他畏畏缩缩地迟迟不进,本就已经等得不耐烦。这下好,他竟然就这么跑了。
想跑?没有那么容易!
敢打她燕君的主意,那么就休想兜着走!
她慢慢悠悠地移步走出门外,也不急着追赶前面逃跑之人,待得他将要消失在黑暗中之际,她袖底抖动,一支飞镖自她手中脱手而出,直逼那黑衣人的脚跟。
“啊——”
黑影一阵俯冲,扑倒在了地上,惨叫连连。那支飞镖贯穿了他的脚骨,他的左脚顿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素来研究人体穴位的燕君,自然知道射中哪个位置能让人痛不欲生,射中哪个位置连路都走不动。
黑衣人回头,看到有两个人影从破庙中走出,他顿时慌了神,拖着受伤的左脚,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地向前匍匐爬行。
燕君慢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边,故意留了个活口,目的就是想从他口中问出幕后指使之人。她一脚踏上黑衣人的背,手中的一支飞镖也同时射出,狠扎入黑衣人耳侧的地里,吓得黑衣人猛缩脖子,就怕自己的耳朵被她削下来。
燕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犹如掌握着生死大权的阎罗,脚下使劲用力,喝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什么任务?”
黑衣人龇牙咧嘴地哀嚎着,却硬是不肯回答一句。
“很好!虽然胆小懦弱,倒还算有几分骨气,我就留你一条性命。”燕君讥笑了声,话音也跟着一转,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她突然蹲下了身,右脚依然踩在他的后背上,而右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在指尖来回耍弄着。
“嗖”的一声,匕首忽然插入地下,而那位置正好在黑衣人的五指间,吓得他尖声大叫。
“回答我方才的两个问题,我数到五,每多数一个数,就多砍你一根手指,你可要想好了。倘若我数到五,你还是没有回答,那么你这只手,还有那边的那只手,从此就不会再有手指出现。”燕君勾唇冷笑,笑得邪魅,未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便已开始数数,“一!”
“咔嚓”一声,随着她口中数数,手中的匕首也开始了动作,一根手指就这么没了。这一过程中,她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的手指被斩断,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自然。
黑衣人杀猪般的惨叫声再次在黑夜中响起,此刻的他宁可痛快地死去,也不想要经受如此折磨。他只顾着喊疼,却忘了她的数数还在继续。
“二!”
又一根手指离了他的手,他疼得几乎昏过去,趁着还有最后一丝神智残留。在她即将数到三时,他连忙惊喊出声:“是五公主派我们来的,要我们杀了你!”
燕君持着匕首的手顿住,眸中精光骤敛,原来是她!
她就这么看不得她平安无事地存活在这世上吗?
赵倩茹,是你先惹了我,日后可别怪我不客气!
周身的寒意在瞬间扩放,黑衣人一边嘶嚎着,一边打哆嗦,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比五公主不知可怕多少倍!
一番心思辗转后,燕君从地上随意捡起一颗小石子,掰开黑衣人的嘴,将那石子迅速地弹进了他的食道,冷声威胁道:“你给我听好了,方才我给你服下的乃是一种剧毒的毒药,名为五毒散,每隔十日就须服一次解药,否则定会肚烂肠穿而死。以后你在五公主那边听到任何不利我的消息,你必须尽快通知我。这样,我可以定期给你解药,否则,我若是出了事,你应该知道后果。”
黑衣人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记住了!”
燕君这才放开了他,起身俯视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似随意的询问,却还是让黑衣人感到毛骨悚然,颤着声回道:“小人张飞。”
“张飞?可惜了这个名字。”燕君耸了耸眉头,这名字还真是有意思,只可惜他和那三国中的张翼德形象相趋甚远,连胆量也不及人家万分之一,但恰恰是这样的人最容易收为己用。
她甩了甩手,呼喝道:“你去吧!休想跟我耍花样,我会让你见识我其他折磨人的手段。”
“是,小的不敢!”黑衣人哪里还敢顶撞她,拖着受伤的脚,就要爬着离开。谁知身后的人并没打算立即放他离开,而是捉住了他的脚踝,一番折腾,疼得他几乎没有昏死过去。
燕君好笑地看着他杀猪般的惨叫声,她不过是想帮他处理脚伤,这个人她留着还有用处。
“好了,你可以起来走了!”
听到她的话后,黑衣人半信半疑地爬起了身,一个魁梧的壮汉,此刻却已是泪流满面,那是委屈的泪水。倘若他知道自己当了五公主的侍卫后,会有这么悲惨的一日,他当初就不可能入宫去当什么狗屁侍卫。
左脚试着踩了踩地面,果然没有之前那般疼痛了,而且本来已经失去了力量的脚踝,现在也恢复了力道,除了还有些微痛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他不由地暗暗称奇,不知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只那么来回折腾一番,就让他的脚伤恢复了大半。
“谢谢姑娘!”尽管手上的两根断指还在连着心地发疼,他还是不得不对人家表示感谢,谁让他先要对人家动手的呢?现在得了报应,也无法全然怪对方,毕竟她没有要他的命不是吗?
目送着张飞逐渐消失在黑幕中,燕君的双瞳逐渐收缩,她都已经放弃了秦风,不再与她相争,可她为何还有要咄咄逼人?
赵倩茹,你可知得罪我燕君的下场?
我燕君可不是菩萨心肠、仁慈之人,别人刺我一剑,我也必还她一剑。
这是你先惹我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破庙的门口处,穆青云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不得不说,他内心很是震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狠辣的一面。先前听闻她曾在狼群中以赤手空拳独击狼群,他无法想象那究竟是如何的场面,可是今日,他是亲眼所见,见识了她的狠辣和决绝,她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公主。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和利落的身手,没有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实战,是不可能拥有的。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如何的环境才孕育出她这么一个人?他越来越好奇。
燕君回首,对上他望着自己发呆的眼神,心中一紧。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担心他会对自己另有想法。
还未等她开口解释,穆青云已率先回了神,迈步向她走来。他的笑容温和,眼神也是柔柔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包容其中。
“娘子,以后这种事,就交给为夫。”他温柔地牵起她持有匕首的手,轻拭着那上面的点点血迹,似调侃又似认真地说道,“这双手,染上鲜血就不漂亮了。”
以前听到他喊她娘子,燕君心中总是很反感。然而此刻,那一声娘子却是那么得醉人,恰似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底,让她不安的心在片刻间得到宁静。
他的绿眸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光,深邃而迷离。
那一刻,她迷失了,迷失在他那一泉琉璃般的汪潭中。
晨曦初照,天蒙蒙的,笼罩着一层薄雾。
离开了破庙,留下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燕君和穆青云两人继续上路。
燕君的马已跑死,幸而那群黑衣人的马尚在,夺了他们的马。对于敌人,他们不需要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燕君深明这个道理,所以她对敌时,向来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经过半日的行程,两人来到了江边。
穆青云牵马立于江边,遥指着江的对岸,说道:“君儿,这条江,名为骊江。从这里渡江后就到了郦城的郊外,我们现在先去找艘船,然后渡江吧。”
燕君翘首眺望着滚滚的江水,和远方朦朦胧胧的堤岸,悠悠点头道:“好。”
穆青云曾游走三国,对各国的地形和风俗较为熟悉,而燕君则对这一切全然陌生,一路上只听着他滔滔不绝地为她讲述着一切她所感兴趣和不感兴趣的人文风情。她忽然发现穆青云此人的确不简单,他的学识、他的阅历,还有他的才能,远比她想象的要来得深远。难怪他能得到楚王的赏识,封侯拜相。只是倘若楚王发现他这个本该暴毙身亡的陵远侯,此刻却出现在了秦国,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是否能轻易饶过他?
沿着江岸走了近一个时辰,发现原本该停靠船只的码头皆被清扫一空,只余下一艘华丽的游船赫然醒目地停靠在岸边。
燕君和穆青云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似有人故意而为,而设下的局。
正当两人诧异间,游船的船舱中走出一人,昂藏的身躯包裹在一身黑色镶金的蟠龙缎袍中,夕阳斜照,投射在他冷峻清朗的脸庞上,那一道赫然醒目的鞭痕愈加得突兀。
燕君在认出了对方后,眉头微微皱起,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吗?他料定他们要往郦城,就势必要过江,所以就率先到达了这里守株待兔?他故意调走了其他的船只,使得他们不得不上他的船,他的如意算盘果然打得响亮!
她有些气恼,不喜欢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她转身就要离开。
秦风见状,脚尖轻点,从船上飞上了岸,落至她的身前。
“君儿,上船吧!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就待在船尾,绝对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燕君转目望向他,他都已经做出了如此让步,她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非让她上他的船不可,她相信近几日内她也不可能再找到其他的船只,她相信他有这个实力能做到。
深吸了一口气,燕君丢下了手中的马缰,擦着他的肩头往船上走去。穆青云眼神黯了黯,心底有些不悦,但见到她上了船,他自然也只有紧随而上。
秦风注视着她走向船头,一抹精光滑过眼底,嘴角自然流露出胜利的笑容。只要她肯上船,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
船身开动,随着滔滔的江水翻腾驶向看似很近,却又极为遥远的江岸。
燕君以为会在船上见到赵倩茹,她还想着怎么找她算账,谁想这船上除了秦风和他的几个侍卫,就只剩下一些船工。他究竟想做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等候着她,不惜支走自己的新婚妻子,想要再次让她落入他所设下的情网吗?
坐在船舱之中,微抿着清茶,燕君心神凌乱。秦风倒是真如他所言,一直待在了船尾,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然而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心情杂乱,猜不透他究竟会耍什么花样。
穆青云从方才一进来就一直坐在了她的对面,静静地望着她,失落的情绪越来越重。果然在她见到了秦风后,她的心神就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他坐在她的身前这么久,她连一个正眼都未曾给过他,一直在发呆出神。他很是沮丧,难道在她的眼里就只有秦风,永远都看不到他吗?
恰时,船尾传来一声疾呼:“二皇子殿下,您怎么了?您快醒醒!”
燕君闻声,倏地从座位上弹起,片刻也不耽误就冲出了船舱。穆青云目送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眼底的绿影更深,原来她一直都不曾放下他,一旦听到他有事,她就立即慌了神,现出了本心。
穆青云啊穆青云,你究竟还要不要坚持?
他苦涩地轻叹。
燕君来到船尾时,看到秦风倒在了地上,身边围了两名侍卫。她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焦急地摇晃着他道:“子归,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两只手不经意间环上了她的腰际,秦风睁开了眼,忽而紧紧地抱住了她:“君儿,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爱我的!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好吗?”
燕君顿时沉下了脸,恼怒他的欺骗,恼怒自己的冲动。她僵直着身子,不带任何感情地冷声喝道:“放开!我叫你放开!”
秦风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他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捉不住她。既然她如此紧张自己的生死,就证明她还是爱着自己的,可为何她就是不能留下呢?
“君儿,你说,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燕君阴沉着脸,讥讽地笑道:“想让我原谅你吗?那好,那你就从这里跳下去,证明你可以为我而死,我就原谅你。”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找个理由来搪塞他,要她原谅他,除非时间可以重来,否则决不可能。
“扑通”一声,水花飞溅,秦风真的跳下了水。没有预警,没有心理准备,他就这么跳下去了!燕君顿时愣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怎么办?二皇子殿下根本不会水!”
“可是我们也不会啊,怎么办?快去找几个会水的人过来救人!”
侍卫们焦急的声音惊醒了燕君,看着在江水中不断挣扎的人,她犹豫了,她不能肯定他这次是不是又在欺骗她,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扑通、扑通”又是接连两个人跳入了江水中,原本还在江水中挣扎的人此刻已彻底沉入了江水中,江水浑浊,完全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那跳入江水中的两人在水底摸索了一阵,却毫无所获,冲着船舷上的喊道:“什么也看不见,找不到人,怎么办?”
船上的侍卫们一听皆慌了神,又拉了几个会水的船工下水找人。
“快!一定要找到二皇子殿下,否则我们谁也别想活着!”
心中默数着时间,普通人在水底憋气这个时间已是达到极限,燕君顿时回过了神,她知道这次是真的,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豁出命去了!
手心,一阵凉意!
她不再迟疑,一个猛扎跳入了江水中。
正如那几名船工所言,江水中一片浑浊,伸手不见五指。她顿时慌了,倘若子归真的因此送了命,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子归,子归,你在哪里?
她在心中不断地默念,期盼着他能感应到她的呼唤,让她尽快地找到他。
她不断地往江底游,四下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片柔软。她心中大喜,拽住了他的胳膊,不断地向上划水,直至游出水面。
“快把你家的二皇子拉上船去!”看着秦风面无血色,气息全无的神色,燕君连忙将他的身子向上托起,交给了船上的侍卫们。
待秦风被拖上了岸后,一只大手从船舷处向她伸来,燕君抬头,迎上穆青云阴沉的面色,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情绪,甚至有些愤怒。她微微一愣,将手交给了他,借着他的力跳上船来。
“子归,你怎么样?”
燕君跪身在他身侧,他腕上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她大惊失色,连忙探手至他的鼻端,唯有仅存的一丝气息尚存。
幸好!
众目睽睽下,她跨腿坐在了他的身上,一边做着心脏按压,一边对他做着人工呼吸渡气给他。如此大胆的举止,看得侍卫和船工们瞠目结舌。而一旁的穆青云则是彻底黑了脸,他愤然甩袖,转身离开。
“咳!”一口污水从秦风的口中吐出,他终于悠悠醒转。
众人见此,皆长松了一口气。倘若二皇子殿下真出了事,那么他们这些人都难逃一死。
燕君见他终于醒来,紧绷的心弦也顿时松懈,却忘了她此刻仍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坐在他的身上。
秦风睁开眼,看到坐在自己身上的她,唇角轻扯,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他承认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赌,赌她的不忍心,现在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却也差点丢了命。
“子归,你现在感觉好多了吗?”她放柔了声音,神色关切。
秦风抿笑说道:“倘若你不再压着我的肚子,我会气喘得更顺些。”
燕君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他的身上,面色有些尴尬。她起身,也顺便拉起了他,搀扶着他来到船舱内的卧房。彼此身上的衣物皆已湿濡,燕君没有停留太久,先回了另一个空的房间换上干爽的衣裳,随后才再回到秦风的房间看望他。
秦风也已在侍卫的服侍下换上了干爽的衣裳,他的身体仍有些虚弱,仰躺在床榻上,面色、嘴唇泛白,脸上原本的疤痕被江水浸泡后,也起皮化脓,情况变得更加不乐观。
燕君坐在床边瞪视着他,眼神冷冽:“你疯了吗?怎么能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倘若我方才一直都找不到你,你就死定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有些后怕,没错,她是恨他,无法原谅他,可并不代表她不关心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倘若他方才真的断了气,撒手人寰,那么她这辈子又将如何来忏悔?
秦风握住了她的手,轻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你不会让我死的。”
他就真这么笃定吗?他是不是咬死了她不可能轻易放下这段感情?
燕君心中冷笑,没错,她的确是还没有放下,但这并不代表她会重新接纳他。她需要的只是时间,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伤痛,她会逐渐忘了他,忘了这段感情。即使忘不了,她也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她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手,起身俯视着他,郑重地说道:“子归,认清事实吧!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是,或许我现在还爱着你,还无法忘记你,但是你已经亲手毁灭了我对你的期望。我可以原谅你,不再像之前那般疏离你、仇视你,但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但仅限于普通的朋友关系,不再有其他任何的关系。”
秦风难以接受地摇头,他的眼神忽变,发狂一般质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是不是穆青云?”
燕君不耐地皱眉道:“没有,我没有爱上谁!这与我有没有爱上别人无关,而是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要的是唯一的爱情,而你,给不了我。”他似乎还没有了解她为何无法接受他的理由,看来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的心理已经深扎在每个人的心底,一时之间想要扭转这个信念并不是那么容易。
听到她说没有爱上谁,秦风似长舒了口气,一直看到穆青云跟随在她身边,他心里就很不舒服,自然而然地想到他们之间可能有了新的进展,不过现在她否认了,他也跟着放心。
“君儿,你再给我点时间!待我夺得储位,我就休了赵倩茹,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人,你相信我!”
燕君苦笑着摇头道:“子归,你醒醒吧!你一日站在权位之上,就永远不可能实现你的誓言。更何况,我要的是纯粹的爱情,不掺任何杂质,而这一切,你都给不了我。”
秦风急道:“我可以的,只要我达成了我的目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燕君无奈地叹息,试探地问道:“那好,那你肯放弃储位,跟我去一处鸟语花香的地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吗?”当初听到聂风说起他的心愿时,她就很是羡慕,当时她就想倘若能找到一个心爱之人,然后跟着他一起回归田野,过平凡的日子,那该多美好。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她却也无法实现。
秦风愣住了,锁眉深思。他承受了这么多的屈辱,一再地隐忍,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五年前,本该是他的兄长作为质子前往楚国,然而正因他的兄长身后有着强有力的后盾,而他的娘家势单力薄,他的母妃又死于非命,无人替他说情周旋,才导致他不得不替兄前往楚国为质。
在楚为质的五年,他究竟忍受了多少羞辱,谁人能知晓?
在外人的眼中,他光鲜高贵,然而他处处遭人猜忌,一着不慎就会落人话柄。他在楚城之中步步为营,事事小心,又有谁能知道其中的艰辛?
此仇此恨,他如何咽得下?
燕君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他眼中的恨意和怨气如此明显,他又如何能轻易放下?她苦笑道:“你已经给了我答案,不是吗?”
“君儿,为何要逼我?”秦风承认自己的确无法做到,可是事情真的非到这一步不可吗?她如此要求,又何尝不是强人所难?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只要你不肯放弃储位一天,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你还是清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