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君见到那一百名被挑选出来的士兵后,实在提不起什么训练的兴致,这些人多是些纨绔子弟,没什么能耐,只贪图享乐,受不了苦。而事实上,她也没打算真的为秦军训练出一支勇猛的火枪队来,要知道培养一个强大的敌人,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危害。她不得不考虑日后可能遇到的状况,她终究是要离开秦国的。
给士兵们大概演示了一遍持枪的操作后,燕君便独自坐在一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再搭理他们,让他们自己练习。
昨日听了秦风的分析,楚军如今应该已在离军营不到三十里地处驻扎,两军之间相隔了一道山谷,山谷中共有两条路。无论秦军攻向楚军,还是楚军攻向秦军,无疑地都必须绕过山谷,而这山谷则成了两军必争之地,也是险地。
楚军究竟会从哪条路攻来,还是兵分两路?但有一点她很确定,秦风应该早就在山谷两旁设下了埋伏,内心里她也希望秦军能大败楚军,从而打破楚国独大的局面,但同时,她不希望在战场上与聂风相遇,因为她不想与他成为敌人。然而楚熙嘉则不同,对他,她可以毫无顾虑地痛下杀手。此次赵熙嘉作为楚军的监军出战秦国,以他太子的身份,绝对不会甘于听从聂风的指挥,他们在战场上相遇的可能性很大,她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跟他算算旧账。
沉思间,身后有脚步声临近,燕君回首,不期然地见到了不想见到之人,眉头轻蹙,厌恶感顿生。
“你就是这样训练士兵的?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我想这些人也不用上战场了,上去就等于送死,还不如早早地还家。”赵倩茹倨傲地扬着下巴,带着嘲讽之色,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立着四名贴身侍卫,也不知是不是她预感到自己有危险,身后的侍卫紧随在侧。
燕君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道:“那还不得感谢王妃你的好意,为我挑选了这么多有钱的士兵?若是比富,恐怕整个军营里也找不出比这些人更有钱的士兵了。”
赵倩茹冷哼道:“别以为王爷包庇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洋洋得意。现在军营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个贪财之人,你以后想要在军营里立足,恐怕也难了。我劝你以后离王爷远点,倘若让别人知道你不仅贪财,还是个喜欢勾引别人夫君的贱女人,我看谁还肯听你号令?”
燕君禁不住摇头道:“赵倩茹,知不知道你很可悲?你明知道他不爱你,为何还要嫁给他?是,我是曾经爱过他,也想和他长相厮守,可是他既然已经成了亲,我也不会再纠缠于他。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可能爱上有妇之夫的。”
“就算是这样,可他心里一直装着你,你为什么不离他远点,离我们远点?只有你走了,他见不到你,他才有可能看到我的存在,才能慢慢爱上我……”赵倩茹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无限的感伤,这样的她,让燕君生出同情。她也想离开,想远离他们,谁愿意纠缠在一段没完没了的感情纠结中?可是她身不由己。
看着这样的赵倩茹,她也没心情跟她斗了。
“我话已至此,你爱信不信,总之往后不要再招惹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的原则。”
撇下赵倩茹,燕君重新回到了操练场中,对着士兵们一个个挑错纠正。虽然不想将他们调教成一个个的神枪手,但好歹也不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这一操练就是一整个下午,冬日的天黑得较早,燕君在伙房随意拿了些食物当作晚餐充饥后,就命人准备了热水,打算洗洗就睡。
燕君斜靠在木桶的边缘,双目微闭,脸颊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一身雪白的肌肤好似锦缎般光滑柔腻,在柔和的烛火下,有着陶瓷般的美感。乌黑的长发一半轻飘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条条乌黑的小蛇,显得别样诱人。她所在的木桶足够容下三四人,听士兵说是秦风特意命人打造给她送来的,想不到他在这方面也如此细心。只是一想到他的别样用心,她的心情就莫名地低落,他一边口口声声说爱她,而另一边又设局利用她,他究竟将她置于何地?倘若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她宁愿不要!
帐外月色朦胧,隐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在帐外徘徊,那是巡逻的士兵经过。
燕君浸泡在热水中,闭目休憩,消除白日里的疲惫。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浓密的睫毛不时地轻轻抖动,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着的。
“砰——”,一连串轻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声音极为轻微,一般人无法察觉,也就是燕君长期锻炼出来的耳力才能注意到。听这声音像是有人倒地,可是她又听不到其他的脚步声,究竟是她幻听,还是来人真的能做到走路无声?
她的心弦顿时绷紧,按说在军营当中不敢有人乱来,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敌视她而恶作剧。她转头看向堆放在床头的衣衫,距离木桶至少有五步之遥,她必须先出了木桶才有可能够到它们。
就在她起身单脚迈出木桶的瞬间,帐帘晃动,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将她硬生生地怔在原处。
他一身黑色的锦袍,不是夜行衣,倒像是平常穿的便服,衣领和袖口处镶着几缕金丝,绘画出流线型的线条,简单大方。英气的五官,高贵不失亲切,俊美的容颜好似误落凡尘的神祗,那一双在夜间格外明亮的黑瞳此刻正在逐渐地放大,里面写有诧异,写有惊喜,更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呈燎原之势,不断蔓延。
而此刻燕君,光裸的上身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一只脚正横跨在木桶外,滴滴嗒嗒的水珠顺着头发、脖颈不断地向下流淌,隐没在被青丝遮盖一部分的若隐若现的双乳间,在昏暗的烛火照射下,充满着极致的诱惑。
她从对方逐渐转黯的黑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原本已略显红润的双颊,此刻一直灼烧到了耳后根。
“扑通”一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木桶中。
若是可以,她真想一头撞死在木桶里。
千不该万不该,她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洗澡?
千不该万不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营帐中?
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还偏偏让他看到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燕君口中猛灌了几口自己的洗澡水,呛得不行,都没脸从水里出去了。一只大手忽然伸进了浴桶,捉住她白璧无瑕的手臂,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燕君咳了几声,脸色涨红。对上他也有些尴尬涨红的脸,她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窘意更深,猛地钻入水中,只余下下巴以上露出水面,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风不好意思地侧转了身,眼神飘忽不定,就连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堪。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而且还发现了她一个重大的秘密,她竟然真的是名女子!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澎湃,脑海里还不断地浮现她美好诱人的身体,这简直就是种致命的折磨。从来的镇定自若,从来的处乱不惊,从来的肃杀冷绝,都在此刻化为无形。
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颤颤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燕君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稳下心神,这才开始思索,他是楚军的主将,此刻却意外地出现在了秦军的大营中。无疑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来刺探军情。他好大的胆子,身为主将,竟然亲自前来探营,那她该怎么办?要不要告发他,将他拿下?
可是内心里,她是崇敬他、欣赏他,同时也感激他的,她不想出卖他,更不想将他交给秦风处置,因为那样他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能不能先把床上的衣服递给我?”还是先穿上衣服再说,这样跟他坦诚相见地说话,她别扭得很,浑身不自在,而且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了,那都是羞的。
她自问从来不是那般羞涩保守之人,然而在他面前,她却格外得在意,就如同第一次初见时,在城门口有人诬陷她是刺客,她就极力地想跟他当面澄清,不想让他有任何误会。尽管他的双手沾染鲜血,无数的鬼魂死于他的手下,然而在她的心中,他就像是天神一般圣洁,容不得任何人的亵渎,哪怕是她自己,也是一样。
聂风也逐渐镇定了心神,侧目瞥见了堆放在床头的衣衫,他迈步向床头走去,走至半路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片骚乱,也让他顿住了脚步。
“来人啊,有奸细!”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帐外跑动,燕君的心弦绷得更紧,转头望向聂风,正好对上他回视的目光,难道他的行踪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按理说,他的武功高强,应该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才是。
对了,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跟秦风建议过实行明哨暗哨和每隔一定时间就更改口号、清点人数的交叉巡逻方法,这样才能使得军营的防守严密,万无一失。看来,军营的防守的确是万无一失了,可是却害了聂风,现在该怎么办?
更让她大受刺激的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此刻正朝着她的营帐方向走来,秦风关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君儿,你没事吧?军营里可能进了奸细,你快出来跟我待在一起,我怕你单独一人会有危险。”
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要掀帘进帐,燕君几乎是吼出声的,阻止他道:“别进来!我在洗澡!”
同一时间,燕君回头朝聂风使了个眼色,朝着床底下比划,暗示他躲到床底下去。她可不能保证秦风会不会突然闯进来,还是及早做好准备,比较保险些。
聂风俊朗的眉目轻蹙了下,有些犹豫,也是他堂堂一个大将军,楚国战神,却让他去钻床底,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此刻的他恐怕宁可与秦风厮杀拼斗,也不肯受这屈辱吧?
然而事情却总是不期然地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秦风在听闻她正在洗澡的霎那,腹中一紧,脑海中竟开始浮想联翩。他默默地挥了挥手,屏退左右,掀起帘帐,大步走了进去。
燕君大吃一惊,在心中暗骂秦风这个色胚子,明知道她在洗澡,他竟然还一声不吭地进来。余光处瞄向方才聂风所站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那床下的惟帘轻轻飘动,只有细看才能察觉。
迎上秦风灼灼的目光直直地盯视着她,燕君心中怒火直往脸上窜,瞪着他臭骂道:“该死的,没听到我跟你说在洗澡吗?还不快出去?”
秦风脚下的步子不停,依旧一步步地走近她,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直至走近木桶前,他低头俯视着她水下的风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到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需不需要一个帮你擦背的人,我很愿意效劳。”
“妈的,你无耻!”燕君想也不想,脱口大骂。忽而想起床底下还有个聂风在,她又有些懊恼,不该在他面前失态的。
“你快给我滚出去!不是有奸细吗,你还不快去抓人?”她蜷缩着身子蹲坐在浴桶中,双手双脚勉强遮住紧要的地方,现在的她感觉很无力,只能眼睁睁地被这色胚子占便宜。
秦风蹲坐在了木桶外,目光火热地继续盯着她全身上下打量,戏谑的语调说道:“军营里里外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你的安全,所以我应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探手入水中,扒拉了几下,摇头叹道:“水都快凉了,还是让我帮你尽快洗完出来吧。”戏谑的语调依旧不变。
燕君双唇打颤,那是被气的,他竟然趁人之危,无耻到这种地步。她霍地冲出了水面,顺道朝着他的脸上猛泼了几道水柱,以最快的速度奔至床头,取来衣衫遮身。
“秦风,你好样的,我今天算是彻底认识你了!你个色胚!无耻至极!”
秦风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水珠,抿了抿唇线,无所谓耸肩道:“君儿,干嘛说得这么难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哪里无耻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迷人吗?”他火热的眼神继续大胆放肆地在她全身上下游移,簇簇的火苗在他眼底升起,就连他的说话声也变得暗哑。
燕君顿觉不妙,余光处往床底下瞄了一眼,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秦风,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恨你!”
秦风不但没退,反而更进了一步,想要上前抱她。燕君抬脚朝他踢去,这一踢,整只大腿都暴露在了空气中,她又羞又恼,简直要抓狂。
这一分神间,秦风趁势捉住了她的脚踝,送到唇边轻啄了下,勾唇赞道:“真香!君儿,给我吧,我想要你。”
燕君气得发狂,弹身跃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回旋踢,迫使秦风不得不松开了手,倒退几步。
“啊——”
燕君一边吆喝着一边拳脚猛攻,她也顾不得身上有没有遮掩,整个人彻底被他激怒,全力攻击。
秦风左闪右避,连连后退,但也不觉吃力。事实上,若论武功,他在燕君之上。只是怕伤到她,所以他不敢贸然出手。
“君儿,你别激动,你知道我是对你真心的。”
“你给我滚!”
又是连续几记连环腿和勾拳,一下比一下凶猛,直将秦风逼至床边,后背抵住床柱。
秦风两眼微眯,突然身形晃动,冒着被她击上一拳的危险,他揽手将她拉向自己的身前,身子向侧一倒,两人齐齐栽倒在了床上。
床底下的聂风拳头猛然攥紧,浑身的煞气也在此刻爆发,就连上面的两人也感受到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波动。
“谁?”
秦风警觉地坐起,想要看看床底下藏的究竟是什么人。却也是那一刹那的分神,给了燕君可趁之机,她抡起一记手刀,敲在了他的后颈,将他敲晕了过去。
看着他无力地倒下,燕君这才长舒了口气,听着床底下的人似乎要爬出来,她连忙阻止道:“等一下,先让我穿好衣裳。”
燕君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裳,因为太过紧张和慌乱,愣是比往常多用了一倍的时间才将衣物穿戴整齐。
“好、好了,你可以出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很是懊恼,今天怎么就这么背,干嘛突来兴致要洗澡呢?结果让两个男人撞见,一个纯粹无意,一个却是故意调戏。
天哪,老天是不是在故意耍她?她无语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