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将沉西,竹林,清风,雅舍,琴曲,正是隐士闲居避世的幽静居所。
叔侄二人迤逦望南漳,策马而行,此时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赵统是害怕自己来之前没听清少主的路线安排,走错了路不说,回樊城新野也不方便,今晚怕是就要带着主公住在这荒郊野外了。
而刚刚死里逃生并且被自家公子私自谋划的行动惊到了的左将军,则是在这悠悠琴声中缓缓闭眼静听,稳下了心神,似醉如痴,暗叹:“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
仔细想来,毕竟自家公子那边有鬼神莫测之才,还有一向办事可靠的坦之护卫在身边,又是出其不意的弩箭伏击,危险应该是说不上的,不过就是能不能真顺利把那蔡瑁做掉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赵云带着亲兵跟在后面,到时候两方相遇,几个少年那边有子龙在,就更不用自己担心什么了。
既然糜威又刚带人回去通知兄弟们,以那小子的口才,稳住几个兄弟不是问题,其余的事,有才智出群的徐元直帮着谋划,有自家甘罗再世的少将军决断,大可信他一次,无须忧虑。
如今自己倒是真应该像臭小子安排的那样,好好消失两天,而且,看样子自家公子给自己做的“假期安排”,好像也不错。
琴曲一首演奏完毕,虽然门外一大一小的叔侄二人只是静听琴曲,尚未叫门求宿,雅舍主人却似乎早就料到了来客,就此停下了琴音。
的卢身上的水早就被自家主人擦干净了,正轻轻地踏着蹄子,扬了扬脑袋,似乎很是得意自己刚刚载着主人飞跃檀溪时的神勇,反正主人下马停于门前,白马打了个鼻息,似乎想咬上几口这雅舍门前上好的青草,不料刚上前一步探头过去,就见竹门轻启,一青衣小童伴着一白须长者,开门前来迎客,
“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必有英雄窃/听。”白须长者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凡,微笑着手抚白须,打量着来客,“我那小友近日遣人请老朽接待其父,观君此身,想来就是名动天下的刘皇叔了。”
“偶尔经由此地,因小侄带引,得拜尊颜,不胜万幸!”毕竟没兴趣说出自己那倒了血霉被追杀的境遇,左将军带着自家随同前来的侄儿赵统,抱拳施礼回答着。
闻言微笑不语的白须长者,将来来客请入草堂,分宾主坐定,刘备只见架上满堆书卷,窗外盛栽松竹,横琴于石床之上,清气飘然,不由感慨,原来自家公子交往的也都是这种神仙,怎么就拐了几个陈震、蒋琬过来?
“皇叔不必隐讳,公今必逃难至此,吾观公气色,已知之矣。”这水镜先生也没拐弯抹角的说什么,一语道破了对方的窘境,但好在刘备也不是什么听不得人家说实话的,没过多掩饰,摇了摇头,也就苦笑着把自己从襄阳这一路的经历说了出来。
“吾久闻明公大名,破黄巾,鞭恶吏,驰援徐州,面圣封侯,爱民如子,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称赞感恩,更兼军旅多年,能征善战,乃是我那小友慧眼所识明主,何故至今犹落魄至此,被人追杀?”吹了一顿彩虹屁的老先生,知道那托自己办事的,不仅仅是罗侯那小子,今晚遇到这穷途之境的潜龙,自然要好好打一波人才引荐的广告。
“命途多蹇,所以至此,想来那小子聪明过了头,偶尔想做点蠢事,这才跟着我这穷途之人吧。”岂止是如平常投奔的士子那样出仕跟随,委质策名。
自家那傻小子,虽说有时候能耍得自己团团直转,气得自己失态暴怒,但说起来毕竟是自己舍命救下的宝贝儿子,是自己耗费心血一手带大的猛将统帅,也是为了自己敢玩什么“九死未悔”,宁愿被屈打也不屑于背义离开的侠义热血少年。
如今虽然被吹了一堆彩虹屁,但说起这些年烽火里用命拼来的际遇,目前也就是有缘能救下这臭小子,给名扬荆楚的麒麟才子当爹,是最让他欣慰而骄傲的事了。
“不然,小侯爷怀王佐之才,卫霍之志,这“幼麟”择主,怎会拜一庸主常人为父,盖因将军左右不得其人耳。”或者你得的这小子,说起来实在是有些无君无父,直接想拿你被追杀这事当个动兵的借口。当然,后面这句还是别说了,反正今天本意是为了帮朋友卖卧龙凤雏这俩人的安利,谁有兴趣当什么居委会大爷,管你把儿子惯成什么德行。
“备虽不才,文有徐庶、孙乾、糜竺、简雍之辈,武有关羽、张飞、赵云之流,竭忠辅相,颇赖其力。”未得其人?大概是自己平时一直觉得身边的文官武将都还算靠谱,一直放任小狐狸在新野樊城,当个只管习武读书,平时政务观摩随便摸鱼的悠闲衙内吧。
“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惜无善用之之人,若孙乾、糜竺辈,乃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至于徐元直,将军若日后意欲效仿光武,兴复高祖所创炎汉,问鼎九州,又岂是元直一人辅佐可以完成的。”
老夫知到你早就把徐庶拐到手了,但问题的关键是,你又不能以后只有这一个拿的出手的谋士吧?就不能闭嘴听老夫拿着真正牛逼的济世大才,诱惑诱惑你这个估值目前偏低,很适合抄底投资的明主吗?
虽然没收什么广告费吧,但这俩孩子毕竟也是老夫当初品评士人时,除了你家幼麟外,最看重的两个,还是两个老朋友的女婿和侄子,肯定要为这俩小子各种造势,套牢你这个乱世里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靠谱老板啊!
“备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未遇其人何!”也不会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左将军想着自己那一向十分倒霉的运气,事到如今,在大山里找到的最珍贵的“宝贝”,估计也就是自家那个偶尔会给他起个半死的小祖宗了。
“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上道了,上道了,只要你肯求贤就好,要不老夫这话还怎么聊下去?
“备愚昧不识,愿赐指教。”一脸诚恳,求贤心切的左将军却是不知,自己这句话一出,正好让早已准备好说辞的司马徽笑着娓娓道来,推荐贤士。
“玄德公闻荆襄诸郡小儿谣言乎?其谣曰: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此谣始于建安初:建安八年,刘景升丧却前妻,便生家乱,此所谓始欲衰也;无孑遗者,不久则景升将逝,文武零落无孑遗矣;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也。”口嗨送你座荆州城如何?借着童谣这种古代常见的玄学武器,水镜先生捋着胡须,笑着说道。
刚刚拿起茶盏饮下一口的左将军,闻言一惊,因为被呛到,轻轻捂嘴咳了两声,谢曰:“备安敢当此!”心说老大爷您还真敢说,要不是知道你这人是我家小狐狸安排的接应人员,老子怕是还以为你是刘表派来的的监视之人呢?
“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此,公当往求之。”委屈你求贤吧,你不求贤,难道还等着那个傲娇到连州牧姨夫都看不上的的小子,自己过去面试?
左将军皱眉,听声音似乎有些焦急,“奇才安在?果系何人?”
水镜笑曰:“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成功介绍。
“这卧龙、凤雏何人也?”说实话,要不是幼麟在自己家养着,左将军对这两个与自家公子齐名的士子的兴趣还不会很大。
水镜抚掌大笑:“好!好!”
再问时,只说:“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当言之。”即命小童具饮馔相待,马牵入后院喂养。
吊胃口这种操作,想来会效果更好。
叔侄二人饮膳毕,即宿于草堂之侧,左将军因思水镜之言,好奇之下,更是直接梦到了这俩人。
只是等第二天再问:“伏龙、凤雏,果系何人?”这白须长者依旧只笑答:“好!好!”
懒得再和这吊人胃口的老头纠缠下去的左将军,想着实在不行回去问问自家公子,想凭着那小子在荆州士人圈子里的人脉,问出个人名住址总是能知道的
不过面前这人,好像也能试试求贤,看他这意思,万一是也想不开想跟着自己混的呢?
没想太多,求贤心切的左将军直接出言请这水镜先生司马徽出山相助,同扶汉室,反正你和我儿子也是朋友,既然不想说这卧龙凤雏,就自己过来一起创业呗,客气什么。
“山野闲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胜吾十倍者来助公,公宜访之。”司马徽也是一愣,吊胃口,倒是差点把自己给陪进去了,连连摆手推言,功名大业,理想追求固然值得仰望追求,但这个年纪的他,当个清流文士提携后辈才是更开心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