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斗侃侃而谈,揭发李水的罪状。说他招揽方士,那些方士滋扰百姓,搞得咸阳民怨沸腾。而且李水的一系列行为,破坏了关中淳朴的民风,令小人得利,君子苦不堪言……
牛斗说完之后,就一脸慷慨赴死的样子,看着李水。
李水则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他。
嬴政好奇的问道:“槐谷子,你为何不争辩?”
按照嬴政对李水的了解,这时候李水应该跳起来,左右开弓,打牛斗几个耳光才对。
但是李水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李水见嬴政询问,这才站出来,说道:“臣之所以不和牛斗博士争辩,是因为近日读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道理。”
嬴政笑道:“你也读书?”
李水有点受伤:“是,而且读的是儒家经典。”
这下淳于越都来兴趣了,心想:老夫终于感化槐谷子了吗?
嬴政问道:“你读到什么了?”
李水说道:“我读到关于孔子的一些故事。话说孔子周游列国,路遇一彪形大汉,那人问孔子:听闻你博学多智,我问你个问题,你说一年有几季?”
“孔子答曰:三季。”
“大汉满意而走。子路问孔子:一年明明四季,先生怎么说三季?”
“孔子说:你不知道,此人乃是屎壳郎成精所变,一到冬天就钻进粪堆,一生只见春夏秋三季,他怎么知道一年有四季呢?莫要与食屎之物争辩。”
“因此臣觉得,斗牛弹劾臣,那就弹劾吧。臣也懒得和他争论了。”
朝臣哄堂大笑。
斗牛差点气死。
淳于越脸色铁青,良久,捋了捋胡须,说道:“好,好啊。庄子曰:夏虫不可语冰。槐大人能演绎出这种故事来,老夫也佩服得很。”
牛斗咬着牙说道:“槐大人,下官要与你辩论的,是国家大事。你在这里编故事骂我,这算什么?这就是谪仙的风度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没有真凭实据就弹劾我,难道不应该骂?你说方士滋扰百姓,是百姓告诉你的?向你喊冤了?你说百姓苦不堪言,哪个百姓苦了?你能说出姓名来吗?你什么都没有,凭空臆想就长篇大乱的弹劾我。”
“我只是骂你屎壳郎,没有告你谋反,已经很便宜你了,你还不知足?”
斗牛狂叫了一声:“下官愿意和谪仙赌命。若咸阳百姓,安居乐业,臣情愿砍下此头。”
李水翻了翻白眼:“和我赌命,你也配?”
李水的超然态度,让牛斗很受伤。嬴政则看着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近日槐谷子越发的稳重了。
至于其他的朝臣,却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李水怎么会这么大度?肯定是憋着坏呢,牛斗兄,自求多福吧。
散朝之后,李水也没有搭理斗牛,径直走了。
与牛斗交好的几个朝臣,见李水出了宫,这才小心的凑到牛斗身边,低声说道:“牛斗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啊。”
牛斗呵呵一笑,说道:“我辈为国为民,何惧一死?”
朝臣们听了这话,纷纷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大家感觉牛斗这个人有点愣,早晚把自己作死,还是离他远点吧,免得受到牵连。
淳于越走在最后面,见其他人都离开了。这才拉住牛斗说道:“你想要为民请命,这个很好。不过槐谷子这人,倒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你可以批评他的策略,至于谋反一说,可以休矣。”
牛斗唯唯诺诺。
淳于越又说:“槐谷子这人,有些睚眦必报。日后你再要弹劾他,知会老夫一声。一旦有事,老夫也好有个准备,在背后帮着你。”
牛斗又唯唯诺诺。
等淳于越走了之后,牛斗呵呵笑了一声:“淳于大人果然是厚道啊。可我牛斗,岂能一生受你庇护?那样的话,我何时才能出头?”
…………
李闻回去之后,马上叫来了匠户:“去给我查一下,这牛斗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大胆,是不是得到了项梁的资助,做了反贼?”
匠户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走了。
在李水查牛斗的时候,牛斗也在调查李水。
他带着几个仆役,乔装打扮出了咸阳城。
路上的时候,牛斗呵呵冷笑了两声:“说我没有证据?好,那我就给你找出证据来,下一次朝议的时候,我让你心服口服。”
在距离商君别院很远的地方,牛斗就看到了大批的方士。
这些方士在上一轮的面试中失败了,有些不甘心,不肯散去。整天举着石锁练习,想要下一次一举通过。
牛斗挑了一个面善的,向那方士行了一礼:“这兄台,在下也是方士,向你打听一下……”
那方士瞟了他一眼,很没礼貌的打断他的话:“你也是方士?我看未必。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牛斗愣了一下,说道:“在下当真是方士。”
刚才那方士说道:“这里的方士,都互相称对方为仙友,哪有称呼人兄台的?”
牛斗有点无语,心想:这群方士,别的本事没有,装神弄鬼,自欺欺人的本事倒不少。
作为一个儒生,牛斗是很看不起方士的。不过他还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位仙友,在下初来乍到,还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不知道仙友如何称呼啊?”
那方士说道:“我叫恒玄。”
牛斗说道:“请问仙友,这商君别院,容不容易进啊?”
恒玄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进商君别院,难如登天。那些匠户,一个个狡诈无比,明明出身寒微,却比谁都威风,看了让人生气。”
牛斗心中一喜,说道:“如此说来,仙友对这商君别院,很是痛恨了?”
恒玄叹了口气:“痛恨倒也未必。毕竟谪仙是真有本事的。只是他千里迢迢,将大伙招来。却又把咱们抛弃在这旷野之中。唉,如今回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进退两难啊。”
恒玄抱怨了几句,忽然心中一动,很警惕的说道:“仙友,莫非你是商君别院来的探子?”
牛斗一愣,心想:槐谷子还干这种事?
他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在下绝非商君别院的探子,在下对谪仙,绝无好感。”
恒玄还是不放心:“你证明一下。”
牛斗愣了:“这要如何证明?”
恒玄向周围看了看,发现附近没人,这才低声说:“你诋毁谪仙一句,我就信你。”
牛斗松了口气,心想:这有何难?
他轻咳一声,说道:“槐谷子,猪狗不如。”
恒玄吓得面如土色,觉得牛斗这家伙,胆子真是太大了。不过如此一来,也证明了牛斗的清白。毕竟商君别院那群家伙,是打死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牛斗见恒玄放下心来,又说:“仙友,我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还希望仙友协助,助我顺利进入商君别院。我带了些钱财,可以与仙友饮上一杯。”
恒玄心想:我助你进入商君别院?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瞎折腾?
不过刚才牛斗说,可以请他喝上一杯。对于这个,恒玄倒是不介意。
两个人在附近随便走了走,就看到了十几个小摊,都是附近的贫民跑过来卖吃食的。
两人就露天坐下了,卖了一些浊酒,几盘素菜。
牛斗对这些毫无兴趣,而恒玄吃的狼吞虎咽。
牛斗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于是试探着问道:“恒兄,你近日吃的不好?”
恒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知道要在此地呆多久。盘缠已经先花的差不多了。若不省着些用,怕是要去做乞丐了。”
牛斗摇了摇头:“太惨了,太惨了。”
恒玄看了看远处的商君别院,双目之中泛出别样的光彩了:“不过,若能进入商君别院,那就一切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