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岭南,雾气弥漫在山林之间,潮湿的空气带着几分凉意。寨子里的人们正忙着搬运竹器,准备下一批与赵晋商队的贸易物资。叶长歌站在山坡上,俯瞰着整片寨子,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长歌!”顾清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急匆匆地跑上山坡,脸上带着一丝严肃,“山下来了几个人,自称是刘隐派来的使者,说要见你。”
“刘隐?”叶长歌微微一愣。
刘隐,南汉政权的奠基者,岭南一带的实际掌控者。他以广州为中心,逐步吞并周边割据势力,是一位兼具野心与实力的枭雄。这样一位人物,竟然派人来找自己?
叶长歌的目光变得深邃,思索片刻后点头道:“让他们到议事堂等我。”
议事堂内,几个穿着锦衣的使者正坐在长桌旁。他们的领头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手边放着一柄短剑,显得既威严又从容。
叶长歌迈步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领头的使者站起身,抱拳行礼:“在下陈昱,是广州节度使刘隐派来的使者。这段时间,我们听闻叶寨主的名声,带领流民开荒建寨,治理井然有序,实在令人钦佩。我家主公特命我前来,邀请叶寨主前往广州共商大事。”
叶长歌一听,心中立刻明白,刘隐的招揽看似赏识人才,实则是担忧自己的队伍壮大后,会成为岭南局势中的不稳定因素。
“多谢节度使抬爱。”叶长歌语气平静,却不动声色,“不过我们只是一群逃难而来的流民,只求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并无其他想法。”
陈昱笑了笑:“叶寨主不必过**虚。主公早已听说您善于统领队伍,又带领村寨与商队展开贸易,发展势头不容小觑。若能为主公效力,必能施展抱负,岂不是更好?”
叶长歌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顾清霜,似乎在寻求她的意见。而顾清霜的目光微微闪烁,显然对刘隐的邀请心存疑虑。
“使者大人,刘节度使是岭南一代雄主,我们自然敬仰。”叶长歌慢慢开口,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我手下这些人不过是些普通百姓,既无兵器也无战力,实在不敢谈什么效力。若贸然前往广州,只怕会惹人误会,您说是不是?”
陈昱闻言,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变得锐利:“叶寨主何必过谦?据我所知,你们寨子里训练有素,防御得当,前不久还击退了一伙山匪。若这都算普通百姓,那岭南真正的兵勇又算什么?”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几名随行的使者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仿佛随时准备动手。
“使者大人何必咄咄逼人?”顾清霜上前一步,冷冷开口,“我们愿意守法安分,但若有人非要欺压良善,也别怪我们反抗到底。”
叶长歌摆摆手,示意顾清霜稍安勿躁,然后看向陈昱:“使者大人多虑了,我们确实与山匪发生过冲突,但只是为了自保。如果节度使能给我们一片安居的土地,我们自然感激不尽,也愿意每年上缴贡赋。”
陈昱盯着叶长歌,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半晌后,他突然笑了:“叶寨主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不过,主公的邀请依然有效。只要叶寨主愿意,随时可以来广州。”
叶长歌也微微一笑:“多谢节度使厚爱。我会将此事铭记于心。”
使者一行人离开后,议事堂内的气氛依旧凝重。顾清霜沉声道:“长歌,刘隐这是在试探我们。如果他真的想招揽你,不会派人带着这样的态度前来。”
“没错。”叶长歌点点头,“他既想让我们服从,又担心我们壮大。这次派使者来,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和态度。”
李老汉走上前,满脸担忧:“长歌,这刘隐可不好对付。咱们虽然打退了山匪,但真要和他斗,只怕撑不了几天。”
叶长歌看向窗外,目光深沉:“刘隐现在还没空对付我们,他的主要精力还在和岭南其他豪强争夺地盘。不过,我们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否则早晚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顾清霜点头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稳扎稳打。”叶长歌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冷静与果断,“一方面继续发展农业和贸易,积累物资和人力;另一方面,加强寨子的防御。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底气,刘隐就不敢轻举妄动。”
顾清霜目光中闪过一丝钦佩:“你已经有了全盘计划了?”
叶长歌淡淡一笑:“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但只要方向正确,就算有风浪,也能应对。”
夜深人静,叶长歌独自站在寨子外的山坡上,遥望着远处的灯火。
岭南的局势如同这片山林中的迷雾,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而他不过是一名流亡者,要想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谈何容易?
但叶长歌心中却无惧。他不是那种轻易退缩的人,无论前方是乱世豪强还是战火纷飞,他都要为自己和手下这些人杀出一条血路。
远处的竹林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声吟唱。
岭南的秋夜,寂静中透着一股湿冷。寨中村民早已入睡,忙碌了一天的叶长歌却依旧站在灯火微弱的议事堂内,桌上的地图铺展开来,竹制灯盏的光映在他沉思的脸上。
顾清霜轻轻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还在想着刘隐的事?”
叶长歌抬起头,目光依然凝重:“清霜,岭南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顾清霜将姜茶递给他,站到桌旁:“的确如此。岭南虽说名义上在刘隐的掌控之下,但各地豪强林立,连他的命令都不一定听从。而且,岭南地形复杂,要么是高山密林,要么是河网沼泽。看似资源丰富,实则物资运输极为困难。”
叶长歌轻叹了一声:“我们现在手头的资源不算差,但人手和兵力都太薄弱。如果刘隐真想对我们动手,我们很难撑住。”
顾清霜思索片刻,开口道:“我们可以利用岭南的商路做文章。”
“商路?”叶长歌目光一亮。
顾清霜点了点地图上标注的几条主要水路:“岭南的物资运输几乎全靠水路,无论是药材、糖料,还是南下的瓷器、布匹,都要通过贺江和西江输送到广州。如果我们能借助商队,掌握几条支流的控制权,未必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叶长歌低头看向地图,若有所思:“可要控制水路,得有足够的资源和盟友。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些。”
顾清霜微微一笑:“谁说我们没有盟友?这次和赵晋的合作,已经让我们得到了不少物资和信誉。只要再争取几个像他这样的商人,未必没有机会。”
叶长歌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商路才是岭南的命脉。如果能掌握这条命脉,我们就能左右逢源。”
正当两人商讨之际,议事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护卫冲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寨主,山南方向发现了一伙陌生人,他们自称是南岸村寨的使者,想要见您。”
叶长歌眉头微皱:“南岸村寨?是附近的土著村民吗?”
“正是。”护卫点头,“他们说,刘隐的军队最近在清剿山匪,南岸寨因为被怀疑藏匿山匪而遭到攻击。寨子里死伤不少人,他们想寻求您的帮助。”
顾清霜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看来,刘隐已经开始对周边的村寨下手了。”
叶长歌沉默片刻,问护卫:“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十人左右,带着几份礼物,说是来表达诚意。”护卫回答。
叶长歌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十余名衣衫褴褛的村民被带入议事堂。他们大多是中年男子,手中还提着几只山鸡和几筐野果,为首的一个人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叶寨主!我们南岸寨受不住了,求您救救我们!”
叶长歌连忙将他扶起:“先别急,慢慢说清楚。”
那村民抹了一把眼泪:“半个月前,刘隐的军队说我们村藏匿山匪,逼着我们交出十几个人。可我们寨子一向老实本分,从没接触过什么山匪。他们不听解释,直接放火烧了我们的粮仓,还杀了好几个人……”
听到这里,叶长歌的脸色逐渐阴沉。他知道刘隐治军严酷,但没想到会如此残暴。
“你们跑来找我,是希望我们帮你们复仇?”叶长歌问。
村民连忙摇头:“不敢!不敢!我们只求叶寨主能收留我们这些逃出来的村民。只要能活下去,我们愿意为寨子做牛做马!”
叶长歌沉默片刻,看向顾清霜:“你怎么看?”
顾清霜微微皱眉:“南岸寨的人数不多,暂时接纳他们应该没问题。但刘隐的军队刚刚攻打过他们,如果我们接收了这些人,很可能会引起刘隐的注意。”
叶长歌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些村民:“你们村寨还有多少人?粮食储备如何?”
为首的村民低声道:“剩下的村民大概还有二百多人,粮食全被烧了,只剩下些野果和山药维生。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敢来找叶寨主啊……”
叶长歌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传我命令,收留南岸寨的所有村民,同时调拨一部分粮食接济他们。”
顾清霜一听,顿时有些急了:“长歌,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刚刚安定下来,万一被刘隐盯上……”
“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叶长歌语气沉稳,“这些村民若是没人接纳,最终只会死在刘隐的铁蹄之下。而且,收留他们不只是为了仁义,更是为了壮大我们的力量。”
顾清霜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会帮你安置这些人。”
当天夜里,叶长歌在议事堂召集众人,商讨接纳南岸村民后的安置问题。他决定将南岸寨的幸存者安置在山南谷地,同时派遣部分人手前往他们原来的村寨收集可用的资源。
李老汉提出担忧:“长歌,接收南岸寨是好事,可我们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再多一百多张嘴,粮食恐怕撑不住。”
“短期内确实是个问题。”叶长歌点点头,“不过我们可以利用南岸寨的土地种植甘蔗和粮食,只要能撑过这个月,问题就能解决。”
他随即看向顾清霜:“清霜,接下来还需要你帮忙联系赵晋的商队,让他们再送一批粮食来。”
顾清霜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尽快安排。”
叶长歌站在议事堂门口,望着黑暗中的山林,目光中透着一丝冷峻。
岭南的局势愈发动荡,他的队伍也在壮大。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刘隐,既然你不给人活路,那就别怪我另辟蹊径。”叶长歌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山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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