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雄浑而有力,苍劲如松,柏常青。
是王海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围隐约有铜钱散落的声音。
从高墙上跳了下来,足够有四五米高的墙,可不是一般人能跳的。
哎呦!
终究是个人,哪有那么多的神通。
没能看到高挑的飒姿,倒是看到王海波一个踉跄,踩在道袍上,滚成了一团。
得亏是侧身而下,要是头磕碰到了地上,真就呜呼哀哉了。
在左街角,一阵烟划过,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海波...”
林子强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命,却被他的狼狈模样逗得发笑,连扶他的力气都笑没了。
意外总是来得太快。
本想耍个帅,谁能想到栽个跟头。
王福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摸了出来。
“海波啊,跟你说别整些个没用的东西,当自己是仙人吗?还跳下来,五米多高的墙,你也不小了...”
骂得苦口婆心,生怕说得不痛不痒成废话;亦怕言之太过断情分。
“大伯,刚才有那妖魅出没,很危险的,这种东西晚上就喜欢迷惑人,带到僻静的地方把人给害了,你晚上可得早点关门。”
“我看你才妖魅,整天神神叨叨的,你爸也就留了这么几个古董钱币给你,早晚让祸害光了。”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教育着王海波,他弯下腰来,仔仔细细捡拾着地上的铜钱。
“装神弄鬼,有本事你施个法术把这些铜钱收回去啊!”
“这不是本领不够嘛!”
死猪不怕开水烫,王海波在长辈面前始终保持着低人一等的姿势,淡淡接受着苛责。
“你呀你,多学学人家阿强,找个正经工作,好好攒点钱,娶个老婆不行吗?这么大了也没个手艺。”
“我有手艺。”
“欺神骗鬼的手艺吧!也不学点好的,尽被人带坏了。”
王福祥一改往日的慈善模样,骂起王海波来,越说越凶,就连自己也觉得欠了妥当。
“不是大伯看不起你,咱们家就你最让人担心事,也没个人管。大伯是希望你好,别走歪了路。”
“放心了,放心了,再几个月我就出去了,到时候大把钞票带回家来。”
王海波念念叨叨着,接回了王福祥还来的铜钱。
“也不指望你赚多少,饭先混住,要脚踏实地,活出个人样。铜钱应该够数了吧?别丢三落四的。”
“差不多数,丢不了。”
王海波掂量了一下铜钱的重量,估摸着差不多,也不去数。
林子强听着二人的对话,也弄了个明白,家家都相似,自己不也一样吗!
“阿强,走。”
“哦,那祥哥...我们走了。”
此刻林子强才想到关于称呼的事情,自己管王福祥叫哥,明显乱了辈分,要改个称呼也过于拗口。
“路上小心点,就麻烦你送他回去了。”
王海波一瘸一拐,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像一只打斗输了的狗,拖着残腿。
“海波,什么是妖魅,难道不是邪灵?”
“这话就有点长了,你听说过迷路之类的奇事没有...”
自然是知道林子强啥都不懂,王海波自问自答着告诉林子强。
邪灵乃是因果缠人身,寄生在影子之中,不死不灭,只缠着一人,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因果。
妖魅则不同,它乃是地域上的怨念化身而成。
在地域之上游走,无法飘出势力范围,害怕人气。
所以当人气旺的时候,就不会有妖魅出现;当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被盯上。
妖魅有强有弱,也是靠制造幻想迷惑人做些反常的举动,例如抓自己的头皮,拿泥巴塞进嘴巴或耳朵里...
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所言美女蛇正是妖魅附身在蛇身上所幻化的怪物。
有些人溺水而亡所形成的怨气就藏在水中,待人落得水去,谋人性命。
诸如此类,对人无差别攻击,就喜欢挑一个人的时候下手,连土地公都管不住,毕竟它们可不在土地公的管辖之内。
“那岂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就没办法了?”
“倒也不是这样,妖魅与邪灵一样,同样是控制人的视觉来让人产生幻觉,通过畏惧心理害人,要是被缠上,千万要保持冷静,因为不是处在同一维度,它们是没办法伤害到你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幻觉也没有?”
“这只能看个人的意志力坚不坚硬了,大概率是没办法避免的,不过别怕,正因为它们害怕的东西过于巧合,所以才不归土地公管辖。”
“它们怕什么?”
“人。”
“人?怎么可能!”
“要知道,它们只是一团气,而人身上也有许多种气,比如阳气,阴气,正气和杀气。杀气重的人,妖魅躲还来不及。”
“帮我看看我杀气重不重?”
“也行,生辰八字多少?”
“七月初七晚上七点七分。”
“不会这么巧吧!偏偏是这个时辰,阳气最弱,而你姓中带木,又名强,你父母该不会是害你的吧?”
“怎么可能!况且你这分析也就是些说不透的事情。”
“阴气重,木养林而杀气虚,其实你改名叫林火旺会好很多。”
“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哪能随便改!有什么方法增加点杀气吗?”
“也不是没方法,方法很多。”
王海波与林子强边说边走着,这一路上林子强又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
人身上有三把火,双肩和头顶。
如果这三把火旺盛,那林助火,倒能让杀气更重,所以双肩和头不能随意让人触碰。
要经常露一露犬齿,人是由兽进化而来的高等杂食生物,也有着犬齿,露出犬齿能让人看起来杀气重。
还有手势之类的,以食指压中指,四指残缺视为不祥,哪怕是妖魅也会忌惮三分。
身以形塑,人以灵铸,很多小细节的专注,比如昂首挺胸,便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杀气亦然。
“话说你那邪灵还没回来吗?”
“没感觉回来。”
“现在这时间,倒不如试一试,离天亮也就五个多小时了,要是能将它隔离在体外,便能化解危机。”
说的不如做的,谁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二人聚在王海波的房间里,本应摆个九九归一阵法,奈何蜡烛有限,草草在四角点上蜡烛,做了个阵。
洒上铜钱摆个圈,也是因为铜钱有限,只能空了很多间隙,稀疏摆放着。
没有朱砂,只能用红墨水代替,没有柳柚叶,化了道红墨水的黄符代替。
比过家家还没有安全感。
昏黄的烛光燃烧着未知的叹息,窗外灯火如常,遥远得触手不及。
没人会知道这一晚在这个角落的庄严,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一场滑稽的娱乐。
嗒,嗒...
木板咿呀着,能明显感到有东西靠近。
滴!
脸盆中泛起了一层波浪,看样子外面下起了小雨。
滴...
落雨声点散在周围的脸盆中,像是邪灵蹑手蹑脚的步伐。
“好强大的气场!”
王海波气定神闲,双手摆了个振,扬起一阵灰。
喵。
“这声音是,小黑!”
中间明明隔了一幢房,却能清晰听到在王福祥旧家中有猫叫声传来。
“黑猫走梁,邪灵入房,阴气很重啊!”
“要不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不用,呆在圈里就好。”
挥舞着桃木剑,在烛火中围着林子强认真做法事,王海波全神贯注,步伐渐重。
咚咚咚...
一阵阵敲墙的声音从猫叫声方向传来,那力度拿捏得缓急,听得出来是小孩子的打击。
“糟糕,怕是邪灵想借猫身上位!”
恐惧油然而生,一股软力从骨髓中迸出,绑得人寸步难行。
“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王海波如邪灵附体,在房间里蹦跶,震得整个房子都在晃动。
吱吱...
天花板上有几阵老鼠跑过的声音。
噔!
“海波,这么晚了动静小点!妹妹们还要睡觉呢。”
灯光透过木板的间隙隐约透到房间里,那一束束穿缝而来的光束如黎明的曙光。
诡异的声音也消失在了尘埃之中。
一切似乎是那么简单:
隔壁有猫在抓老鼠,老鼠被赶到天花板上来了。
“知道了。”
王海波搪塞着二伯,猫下了腰,尽可能压着脚步声。
噔!
清脆的关灯声似乎是打响暗世界的响指。
四方的烛火舞动地更加妖媚了。
“被我二伯这么一折腾,都寻不到邪灵的踪迹了。”
“我回来啊...”
话音未落,从二人背后传来一阵凄厉之声。
窗户打了开,幽风阵阵,烛火乱了分寸,发出淡蓝色的光。
半边影子挂在窗栏上,缓缓向下倾坠。
“这是什么东西!”
疲软的样子像是个无脊椎动物,泛糊的影子滴滴答答。
呜呜...
耳边不由自主地响起凄怨的声音,纵使竭力捂住也能清晰听到,像是刻在脑海里的DNA。
“海波...”
林子强微微往旁边一侧,看到王海波双手捂耳,竟比自己还无能,桃木剑早已掉落木板。
叮!
精神力怎么也凝聚不了,倒不是对邪灵的畏惧。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磁场,身体里的细胞分离,整个人如同遁入了虚空。
想喊些话,可嘴巴怎么也不听使唤。
唯有窗上的黑影,如同一滩泥巴,缓缓朝着自己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