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危桥

房间里的床板,倒塌之后,也没有人扶起。

“对了,还有那个龙开化!”

他似乎找到了目标,将钱伦豪赦免,又加进了龙开化这个名字。

今天算是大开杀戒的一天,林子强有些心安,至少今日,不用死了。

唯一让人恨不起来的事情,也只有陆枫霞的告白。

他尽可能去重温,但当画面逐渐清晰,胸口便如百爪挠心,疼痛难忍。

这又迫使他只能想些不愉快的事情,去想着如何复仇。

噔噔...

声音虽然压得很轻,但他还是能听见,有人上了铁梯,正在往楼上赶。

“是王海波?”

想来也没有其他人会来到这上面。

脚步声虽然压轻了,却依旧笨重,一听便知道,准没猜错。

得亏房间的灯开亮着,让林子强知道,没必要特意弄出些响动。

“阿强,阿强...”

宛如老鼠走亲,窃贼盗金,他捏手捏脚,轻声呼喊着林子强。

对于“不速之客”,林子强自然早已察觉,却是假装熟睡,不做回响。

能感觉到,身后的响动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梁上君子成了精。

缓缓地,林子强发现,竟有一条绳子,在身旁缓缓伸了出来。

“这王海波,究竟又在搞什么玩意!”

转身!

假装熟睡得厉害,林子强正脸向上,特意撇开死角,好让目光观察彻底。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只见王海波呆愣在原地,双手拿着绳网,看样子是精心编制的。

原来起先的绳子,不过是第一手方案,接下来还有杀招。

当林子强睁大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要干什么?”

“终于让我抓到你了!徒弟,快出上来!”

噔噔...

脚步声就像灾厄的宣导声,让林子强放弃了反抗。

这声音,错不了,是毛筠淑...

林子强只想知道,要真的是毛筠淑,就好了。

他想起张家老宅被洪水冲走的消息,想起她说的朋友之约...

“筠淑...”

“林哥。”

依旧是一脸阳光,在她身上,看不到颓丧。

“你们这是...”

林子强还没厘清状况,明明是王海波招呼自己回来,说是看到毛筠淑,可到最后,反而要来捆绑自己,这哪怕是做新郎官,也急不到这种地步。

“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师傅说你身上有戾气,八成被妖魅附身...”

“都哪跟哪啊!快,松开。我好得很。”

“不,你要是没有事情,就不会特意强调好得很了。”

“嗤,我这不是想让你帮我松绑吗?”

“你看,你看,意图很明显吧!越是这样,越不能给你松绑!在喜客来宾馆,为什么会看到你变成妖魅?”

终于,还是被王海波问了出来。

林子强犯了难,本来当下午再次遇见,愣是说个不明所以,也好过现在,被绑成阶下囚。

【该怎么圆谎呢?说王海波看错了?不,绝对不行...】

【干脆说祖师爷保佑?】

很快,林子强又将这念头打消了。祖师爷保佑,也不至于让自己变成妖魅。

“林哥,你真的?”

毛筠淑的话语中,倒没有惊讶之情,反而有很多的期待,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

“你身上的邪灵解开了?”

“嗯,应该吧。”

“是不是发现,代价划不来?”

“代价,是什么?”

林子强讶异,眼前的毛筠淑就像做局的始作俑者,完全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淡定。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知道该为你开心,还是难过...”

“所以,我真的没问题,快把我放开吧!”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哑谜?”

“不行,林哥,你得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代价,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帮到我?...】

林子强明白,毛筠淑绝对知道些什么,而且极其清楚。

她的眼神,从没有现在这般坚毅过,亦如她给人的感觉,从没有此刻这般陌生。

“阿强,快说吧,我们不会害你的。”

“根本就,没有代价...”

“不可能的,声音...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是有...”

“它们说了什么?这很重要!有声音是好事!至少证明,你还有救。”

毛筠淑的眼神里,尽是希望的光芒,她似乎能笃定,只要林子强将听到的声音说出来,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它们,很喜欢我这副身体...”

至于具体的内容,林子强早已忘却,他只记得,那些声音说过,肉体共享,至于如何共享,他完全摸不清头脑。

“喜欢你这副身体?”

“依我看,阿强,你快成为怨灵了!不行,我一定要救你。”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类似于杀人之类的...”

毛筠淑依旧平静,似乎都能推测出林子强的一举一动。

此刻的灯光,极其晃眼。

林子强恨不得点头,但被绑缚着,不安感就像最后的保护伞,将微微松动的嘴巴牢牢封住。

倘若孤男寡女,蒙在被子下,他指不定能有勇气告诉毛筠淑这些。

“没有,没有。”

仿佛能看见,在楼梯上蹲伏着龙局,只待林子强承认,就破门而入,声张正义。

这种不安感迫使他选择了逃避。

“真的没有吗?”

毛筠淑有些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按她的猜测,只要林子强能抗下最后身体的煎熬,就能活过来,活得跟她一样...

“没有。”

“徒弟,我相信阿强是绝对不可能杀人的,他连鸡都不敢杀!”

不知道是出于对信仰的坚守,还是对朋友的信任,王海波挺身而出,护住林子强。

他坚信,自己的朋友是绝对不可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都是邪灵与妖魅的行径,是要下地狱受尽折磨的。

林子强看得出毛筠淑的狐疑,反而确定,在她身上,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筠淑,为什么你会这样揣测?”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吗?”

“那个人?”

“就是我爸,那个唯一在邪灵手下活过来的人。”

“然后呢?”

“然后你懂的...”

毛筠淑使了个眼神,那是心照不宣的故事,是不能让第三人知道的罪证。

“懂了,或许,道路很像。”

“放宽心,挺过来,我们都一样。”

毛筠淑像是找到了知己,从没有跟此刻这般愉悦过。

“尽量...”

【真的,能挺过去吗?...】

林子强有些忐忑,在他看来,只有被疼死的命,哪能轻轻松松挺过来,光今晚的咳嗽,就去了半条命。

但毛筠淑的淡定,显然是胸有成竹。

【难道,真的可以不用杀人就能挺过来?不!那我杀的人,还有伤害的陆枫霞,又该...】

恨不能早点听到这些消息,林子强有些懊恼,有些无助。

但转眼,他又释怀了,若跟陆枫霞有缘,那早在大学就成了,也不至于拖到没机会了再来惋惜。

况且,此刻的他,早已将毛筠淑藏在心里,男人是花心的,他回不到当初那个专情于陆枫霞的林子强。

【就到此为止吧...生活,糟糕透了,起来!我要改命。】

毛筠淑的话,让林子强有了生的渴望,他恨不得生命垂危,好来试探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熬一下,真的能挺过去。

“那,没事了,师傅,我得回家了。”

“这么快?可我们好不容易逮到他,放了不是...”

王海波就像个苦力工,卖力到一半,才被雇主通知取消订单。

“嗯,放了,当然会按整单算账。”

“倒不是账的问题...”

正当王海波忐忑的时候,毛筠淑早已掏出千元来,一个啪嗒便放在王海波手上。

“这也太多了!徒弟,不行...”

“师傅,就拿着吧,当我孝敬您老人家的,而且你一直在帮林哥...”

“完全,没帮上忙...”

“就拿着吧,事务所刚成立,就当是完成第一单。”

毛筠淑的成熟,在这两个男人面前,显得颇为高大,与气氛格格不入。

当情谊间,多了一道金钱交易,那味道也变了。

“海波,就拿着吧,小宝读书不是也要钱?”

林子强同样招呼了起来,心中却早已将这笔账记下,只盼日后有个机会,能回补毛筠淑。

“这么多...我最多收一半,不,是两百...”

“师傅,这样我可就把自己逐出师门了!”

“海波,瞧你不懂得变通。之后请筠淑多吃几顿饭,不就补回来了?”

“也对,瞧我这脑子...”

论起讨钱来,王海波可算是师傅,但他也只问两个伯伯讨要,而现在却被小两岁的人塞钱,这滋味,不太容易消化。

...

“对了,筠淑,你不是在平田村吗?”

“上面住不惯,,父母执意要回来,嘿嘿,说是周日再上去。”

“张家老宅被大水冲走了,你们知道吗?”

“被大水冲走了?不至于吧...”

“真的,我妈说的,幸亏你们没在平田。”

“没事,大不了去住庙里一晚,或者,我们并不在那里住...”

毛筠淑一脸的淡然,反而不像是老宅被冲走的样子。

谈笑间,让林子强觉得便扭,宛如戴了一副面具,怎么也扯不下来。

越是这样,就越显得不正常。

“没其他事,我真要先回家了...林哥,明天回家还是后天?”

“估计明天吧...”

“那,明天早上来我家一趟?”

她羞涩的脸庞泛起两层晕,仿佛在招呼林子强去见未来准岳父。

“去你家一趟?”

“当然,关于邪灵的事,你问我父亲,或许更容易...”

“奥!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

“当然,也有那份意思,趁我...还没失去希望的时候...”

“那份意思?...”

“你们两个,就别打哑谜了!听得我云里雾里的。阿强,我跟你说,见岳父是要带点东西去的,两手空空,要被说闲话的。”

“师傅!”

“你们真当我傻啊?师傅,可是过来人。”

“跟你的王...陆枫霞,对不对?”

林子强本能地想开些玩笑,突然发现人物不符,差点勾起伤心往事,旋即换了个方向,大张旗鼓招摇起来。

“咳咳!”

还没等王海波回应,林子强的身体便承受不住,剧烈咳嗽,将胸口的血,咳出大半。

“这么严重!阿强,你真的没事吗?”

“出去!你们快出去!”

林子强一改刚才的轻松,换了副面孔,呵斥着。

“现在,当然不能...”

“师傅,我们就走吧!”

“可他...”

“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会添堵。”

“对,只会添堵,你们快走!咳...”

恨意消尽,那是死神的宣告,将命之韭菜收割。

“真的,能挺过去吗?”

林子强有些茫然,光开心一阵子,身体的疼痛就无以复加,那是比生小孩还疼上数倍的感受。

但一想起毛筠淑的话,想起她的神情,他便相信,多半是有机会的。

试着将心态放平,细细去感受肌肤每一寸的呼吸,暂时性忘记仇恨与疼痛...

突然!

身体里,如同千万条刀片在挪动,能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里的血水在翻滚。

【好疼...】

阵痛来得突然,几乎将人掀晕过去。

所幸疼痛不是一股脑儿砸下,而是疼个几十秒钟,随后便给人以休息。

第一波,勉强撑了过来,林子强疼得大汗淋漓。

万幸的是,并没有咯血的冲动,仿佛疼痛已经从心脏开始扩散,游走在全身,除了档位部分揪得蛋疼,其他地方的疼痛,勉强可以应付。

稍稍过了几分钟,第二波疼痛便接踵而至,较第一波更猛烈,更迅速,快速将整个身体包裹,让侥幸成为泡沫。

倒计时,三二一...

掐着时间受着疼,想来古时候的严刑峻法,与之相比,也不出左右。

疼痛是规律的,很快,林子强便掌握了规律,大概几分钟便会来一波冲击。

而对于疼痛的忍耐,从起初的惧怕,慢慢成为了适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街上滚过车鸣声,林子强才反应过来,已经天明。

他疼了一夜。

若问感觉如何,怕是受一夜便不想再经历。

面色苍白,丝血全无,他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勉强喝了两口自来水续命,已经没办法再找到更好的选项。

“所以,你是觉得,活过来了?”

“至少,还没死,不想死...”

“等等!是谁的声音?”

林子强原以为会雨过天晴,耳畔响起的虚弱之音,让他明白,所谓的解脱,只不过是无聊的闹剧。

它,拥有红色瞳孔,骨瘦如柴,锥子脸,柴火身,张着的嘴,没有下巴,如同一条吓死的鱼。

“卧X,什么玩意!”

被突如其来地吓了一跳,林子强将旧日所见的粗鄙演绎在了自己身上。

谅谁看到自己背后躲着这样的怪物,都会有这种应激反应吧。

“我,就是你啊!”

“不,不可能!”

林子强看着眼前的鱼干怪,感受不到敌意,心中将信将疑。

他想起跟随着毛筠淑的那个骷髅怪,想起她昨晚说的:我们都一样。

【难道,她所说的都一样,指的是这个?可为什么我的会是鱼干怪,而不是骷髅...】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本能促使他去探知,去思考。

【不对!她父亲可没有这个烦恼,骷髅怪只是跟随毛筠淑的产物!】

几次的梦境,林子强都没见过毛筠淑的父亲有所异常,这让他分外肯定,其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于今日的拜访,兴趣倒是更足了。

...

丰竹苑中,暖阳下,干了一半的地面,残留着人群走过的痕迹。

很平常的一天,周围景色,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唯有内心,早已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当初走过的感觉。

鱼干怪一直跟着林子强,反倒让他觉得别扭。

它时而尾随其后,时而挂在肩膀上,没有任何重量,与林子强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不像他的死神,反倒像他的宠物。

毛筠淑家的大门,掩开着,留着一条门缝。

小雪正攀在围墙上,走着时装秀,看见林子强的到来,猫下身,眼珠子瞪得老大,晃荡几下脑袋便一溜烟跑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猫真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

进屋前,林子强打了个电话,至少,为了显得不唐突。

...

“坐。”

会客厅里,毛云初正摆弄着茶几,他一脸严肃,瘦小的身躯却显得孔武有力。

茶具在他手里,盘玩游龙,行云流水间,几杯盏茶就奉了上来。

“叔叔好,我叫林子强,跟筠淑,是朋友...”

“情况我大致也了解了,平田村人?”

“嗯。”

“可真巧,筠淑她妈妈也是平田村人,这会家里出了点变故,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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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昨晚跟毛筠淑说过此事,要是真出意外,他们也早该打过电话了,还是别多嘴...】

林子强本想寒暄一下洪水的事情,却见两人神情自如,想必没出意外,也就把话咽回肚子里了。

“恰巧今天我也回去,指不定会碰上。”

“嗯,开门见山,听说你,也被邪灵缠上了?”

“之前是这样的,可现在,它好像变了。”

林子强看看鱼干怪,它始终没有任何异样,仿佛看不见其他人,全部的目光皆在自己的脸上。

又扫视了眼毛筠淑,她端坐着,穿着轻薄的裙纱,露出胳膊来。

这一身裙纱,想必是精挑细选过的,打扮得超凡脱俗,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可终究还是与季节起了冲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变了?变成什么了?”

“一条,瘦咸鱼?我看像这样子...跟变异的鱼类很像,没有鳍。”

“懂了,在往好处发展呀,是好事。”

毛云初点头示意,淡定从容地给林子强又续了半杯,特意没满。茶满逐客,这算得上茶道的潜规则了。

“不过,可能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刚刚到来。”

“真正意义上的危险?”

“我父亲的意思是,危机还没解除,但是有好转的迹象。”

“差不多这个意思。”

“那我该怎么做?做些什么...”

“别急,也许,你能参考一下我的经历...”

毛云初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经历,活脱如现地阐述了一遍。

原先,他也是个穷小子,来自省外,一个偏僻的角落疙瘩里。

以前的社会,那是大吃小,小被吃的时代。

那时候的治安没现在好,到处挂着的横幅是这样写的:打劫警车,是违法的行为。

正因为如此,妇女们都喜欢包裹得严实,生怕被流氓盯上,拉到角落里去。

男子也只管气力活,一来存粮,二来强身保家。

可毛云初,常年吃不饱,个子不高,身体也瘦弱。

他家算得上贫穷,在村里,那是被凌辱的对象。

偏偏他母亲长得好看,算得上村中一枝花,温文尔雅,贤淑良德...

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总是被惦记,特别是没有监控的年代,究竟被多少个流氓侵犯过,都不知道。

但她也算烈女子,硬是靠着一个弱质女流,将毛云初给带大了。

直到有一天...

年轻人,总是血气方刚。

在毛云初青年时期,扫黑除恶那叫一个潮流,那是旧秩序的倒塌,新社会的建立。

被恶棍欺负久了的他们,响应号召,自然最积极。

那个年代,还没禁枪,他从地下途经搞到了一把老式手枪,三发子弹,用来防身。

人走了歪路,或许上天都喜欢布置陷阱。

正当万事俱备的时候,他便听到自家屋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撞击声。

那时候的房子,反锁全靠木栓。

可木栓最容易被撬开,只要有把小刀就够了。

门半开着,很明显,又是被人撬开了。

当他进门时,便看到,又是村霸余卓!

这恶霸,毛云初可是恨之入骨的,在他小时候,余卓就经常哄骗毛云初,让他说爷爷是扒灰佬。

小时候的毛云初哪有什么心思,只要谁给颗糖,就觉得谁是好人。

也就因为这样,常被人拿来当做笑料。

直到他晓事的年纪,才将仇恨记下来。

如今,又看到老色痞行坏事,而且这口锅盖在自己家里,焉能不气?

嘭嘭两声,将平静的生活打得稀碎,打得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母亲害怕毛云初吃官司,亦或者被报复,将所有罪责都揽了下来,在被唾骂中死去。

有人说余卓是老好人,有人说余卓是个正直的男人,却没有人替毛云初母亲说半句好话。

嘭!

伴随着一声枪响,毛云初也失去了母亲。

年少的冲动未能带来救赎,反而让生活陷入苦难。

事情,看似结束实则刚开始。

从那之后,毛云初便经常觉得有人在跟踪他,直到有一晚,看见一个立体的人影,躲在房梁上,死死盯着他,就像是猎食的猫头鹰。

...

幸好当初的道教兴起,各地皆有所谓的高人

毛云初毅然决然地离开住所,往东赶,来到了平田村,也正是在此地,认识了毛筠淑的母亲。

他也听到了生命倒计时的声音,感觉是死过,也正如活过来一样。

...

“所以,是遇见了阿姨,才让你得救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意味着不管它,也无所谓?”

“当然不是,事实上,真倒数计时之后,人还是会死的。”

“那你为什么活了下来?”

“也就活了我一人,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如果我说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化,你懂?”

“林哥,我父亲把年轻时杀过人都跟你坦白了,难道你还怕他有所隐瞒?”

“对不起,只是,我想知道更多的线索...”

“无妨,筠淑跟我说过,你是个很优秀的青年。”

“哪里...过奖了。”

“会被邪灵缠上,看样子,多少也是与众不同的。”

“可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毛云初论起禅道来,又沏了壶茶。

“只是可惜,现在道术衰弱,本来朝圣殿黄平根师傅有些本事,可他上周就去了。要是能找到道教继承人,兴许能指点一下你。”

【道教继承人?可不就是王海波!】

林子强看着毛云初沉稳的模样,便知道,他绝对不知道王海波就是他口中的道教继承人,否则开不出这样的口。

“阿爸,我倒认识一个道术不错的人,林哥也认识。”

“哦?有这么巧?”

“当然,他叫,王海波,是我师傅!”

毛筠淑的脸上,没有羞耻,反而是得意的表情。

“小淑,玄学的事情,你可别掺和进去!”

毛云初摆弄了一下八字胡,把语气放得很寒。

他想起当初的经历,就汗毛直立,恐怖是避之不及的。

旁人的不幸,能帮则帮,而自家人的不幸,那是要全力以赴的磨难,谁都惧怕麻烦,就如同谁都会面对麻烦。

“阿爸,怎么可能掺和进去嘛,邪灵又不会针对我...”

“也对。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当然是师傅告诉我的。”

“小丫头,总是神神秘秘,千万别有事情瞒着阿爸阿妈,不然,我们会失望的。”

“知道了...林哥,你继续问。”

“我,那个,也没有其他的问题...”

林子强很欣赏毛筠淑家里的轻松氛围,这让他想起林土建,一个家庭的幸福感,可不仅仅流淌于财富的多少,更多的是有意义的陪伴。

“来,喝茶,喝茶。年轻人,不论遇到什么问题,总是要开朗的,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多谢叔叔...”

看着毛云初气淡神闲的表情,不像是背负命案与遗憾的罪人,倒向是个游历完人生,喜欢浪漫的糟老头子。

然而,杀人凶手,始终是林子强心中的坎,他似乎能看到龙局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罢了,别想了,不可能的,不可能找到我。】

【那你想错了,有一个人,她可是确确实实看到你了的。】

【没错,就是卢梦倩!】

...

想起犯罪证据紧攥在别人手里,杯中的茶都显得冰凉涩苦,索然无味。

【早知道就先杀了她!真可惜,现在没有“超能力”了。】

【不,林子强,你不会的,忘记你想过只要杀了钱伦豪,就收手吗?】

【当然,在陆枫霞告白之前,是这样的。】

林子强试着平复心情,开始重温昨晚的方山之上。

他害怕咳出来,在毛筠淑家,会显得极其难堪。

于是,匆匆找了个借口,借回平田为由,出了门。

毛云初没有挽留,甚至连一个顺路的邀请都没有。

若没有毛筠淑说的这两天会再去平田村,倒也无所谓。

偏偏是听到过计划,既然连顺路邀请都没有,看来,在毛云初心中,自己终究不是一个受器重的后生。

这在林子强心里,缓缓生长,刺得发疼。

~*~

回到荣宁小区,王福瑞还没支弄出煎饼摊来,算起来,已经好一会没见到王海波的亲人了。

【是不是应该告个别?毕竟王海波是真当自己是朋友...】

【那她呢?昨晚伤她这么深,万一她自寻短见...】

【别!脚踏两只船,林子强,你怎么想的?忘记陆枫霞吧,她没你更快乐。试着去追毛筠淑,她不是对你也有意思?快别骗自己了,当断则断,否则耽误了两个姑娘。】

【呵!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依我看啊,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稳扎稳打!】

胸口,闷!

【该不会!...】

心态放宽了,不见咯血,而自私为人,胸口就像被东西狠狠挤压,只有吐气,容不得一丝喘息。

想必,所有的代价皆换了方式。

林子强能看到,当自己幻想着稳扎稳打,那鱼干怪就抖擞了精神,将枯瘪的手伸过来,刺进胸膛。

那是另一方世界的力量,是现实生活的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将手伸进来,却做不出任何反抗。

【想来错不了!它就是生命中的底线,在底线被踏破的时候触动,直接带走人的生命!】

【难不成毛筠淑相矛盾的两面,也是因为如此?】

只有设身处地,才能了解所谓的矛盾。

林子强恍然大悟,将所有的罪责归咎于骷髅怪。

看着眼前的鱼干怪,心中暗喜:只要解决鱼干怪,就有办法帮助毛筠淑了。

【等等,傻子,万一恶魔的那一面才是受限制的呢?可别到时候放出个恶魔!】

【不会的,你看,这不也限制你向好?依我看,天使的一面是她被限制的一面才对。】

【可她每次对人都很和善!难道这不是矛盾吗!】

【别想这么多了,先解决鱼干怪,兴许就能找到突破之法了...】

脑袋里,各种声音打得杂乱。

越是靠近真相,就越迷惘。

...

“阿强!还在呢?”

是王海波,看着林子强杵在空地上发呆,打了个招呼,手上拿着两根桃木剑,不知道又想去哄骗哪家的小姑娘。

“刚回来,正准备走呢,海波,你要不要一起?...”

猛然间,林子强才想起来,黄平根算得上王海波的师傅,他上礼拜还说过要赶在头七去平田村一趟。

“我吗?再等等吧,你先去,路我已经记下了,嘿嘿...”

出乎意料,王海波没有爽快答应,像是故意支开林子强。

这是少有的态度,让林子强难以接受,或者说,意难平。

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习惯,习惯成自然之后,任何的反常只会变成不适应的别扭。

“真不一起吗?”

“不,不了...”

王海波稍稍扭动一下桃木剑,回避着林子强,尬笑着,把心事写在脸上,像个小媳妇。

“行吧,那我得先走了...”

想来,王海波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至少他身上的事,跟自己搭不上什么边。

林子强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主,那是幕后记者的后遗症。

往出租房走,途经事务所的时候,所有问题都豁然开朗了。

只见店里,卢梦倩正穿着深色衣服,小腰靠在竹木椅上,鞋子精巧,深黑透着淡粉色。

“她?”

“别误会!她是来请教些玄学问题的,因为是警察,不能信仰这些,所以请了假,特意赶来。”

王海波强咬着呀,硬是挤出一段解释,生怕林子强想歪。

“我们,算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林子强眼神中闪过一丝傲慢,王海波补充道,生怕整出幺蛾子,或者说,生怕没有幺蛾子。

侧看卢梦倩,皮肤白皙,刨去身份,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我可没想歪,人家说过,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保护。

林子强将在方山监狱时,当卢梦倩与应天林争吵时所言,婉转表达给了王海波。

“喜欢的人?哦!梦倩跟我说过,她说,她喜欢的人,很正直,是个盖世英雄,只是,这世间,没有英雄...”

“她跟你说过?”

“对呀,有什么疑问吗?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当然,是这个...”

王海波真诚的眼神,让林子强确信,他没有骗人。

只是在卢梦倩认识王海波之前,那句‘我有喜欢的人’确确实实有听到,而现在,却成了喜欢英雄...

想必多半是被意中人给拒绝了,亦或者是为了亲近王海波,而编的谎言。

不知道为什么,林子强总是无法相信卢梦倩,或多或少,皆来自于那皮衣服。

“林子强?”

“有事吗?”

“关于昨天,我们警局表示深深的歉意,另外,很感谢你配合我们工作。”

“你不再怀疑我是凶手?”

“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我们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卢梦倩一脸严肃,似乎从未在喜客来宾馆看见过林子强。

说来也是巧妙,万钟霖也是,应天林也是,万天裕亦然,卢梦倩皆在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卢梦倩的反常,在细细揣摩之下,便也释然了。

对于应天林的纠缠,万天裕的威逼,她多半是反感的,而对于万钟霖的死,那也是机缘巧合下救了她...

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叫唯一的证人不那么自信了。

若没出这些事情,林子强笃定,被卢梦倩看到一眼,准会被咬死。

现在看来,在灵魂出窍的时候,没带走她,还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眼前的姑娘,除去身份,也叫人厌恶不起来。

“都是误会!梦倩,你就别放心上了,我这哥们,不记仇。”

王海波倒好,直接替林子强圆了场,尽管他也明白,在林子强身上,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直觉让人不敢去揣测,不敢去相信自己觉得善良的人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当然,出租屋里的人,以及万钟霖他们的死,都是悬案,我姑父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他是个负责任的人。”

“你姑父?”

“就是跟你说过的龙局,也是将方山四鬼关进监狱的人,他们指名道姓说你协助他们越狱,其实今天来,这也是我另一个目的。”

“协助越狱?哪有的事!”

“监控可是拍得清清楚楚,从你第一脚踏入,到如何跟方山四鬼出得监狱...”

“既然拍得清楚,那应该看得出,是他们带我出来的,而不是我带他们出来的!”

“话不是这么说,既然是越狱,当然没有从属关系,只是你没犯过事,相对而言,说你越狱,也不恰当。”

“梦倩,你相信我的,对吗?”

“我信不信任,并不重要,关键是已经出了这档子事情,我推荐你,去自首,或许罪责会轻点。”

“可今天我得去平田村...”

“那,随你自己选择了。”

卢梦倩话语犀利,不像是在开玩笑。

蛇蝎美人,恐怕说的就是这样。

“能不能帮我争取个宽限时间?去平田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王海波递出一把桃木剑。

又是桃木剑,就像他谈恋爱送女孩子的礼物只有桃木剑一样。

“你贿赂我?”

“这哪是贿赂!难道我会陷你不义?算了,大不了刑罚重点,平田村,我是一定要去的,错过,这辈子都放不过自己...”

王海波倒也干脆,当然,想着最多算协助越狱,被判个十天半个月就差不了。像他这样的良好市民,想必是不会被法律严惩的,毕竟他可从没做过坏事。

幻想,莫过于此,人性,总会选择将自身的错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真没做那些坏事,相信我!”

“罢了,就当我没看见吧。”

“阿强,我们还是先走吧,快去快回...”

“你不是说先不走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

平田村,瘴幕撩拨,卷腾而起的薄雾,似乎在宣告上周六的悲剧还没有结束。

村子异常冷清,就连村子口的小黄狗也畏缩在窝里,瑟瑟发抖。

石桥上,泛起一层灰黑色的滑翳,是脏水的痕迹,久无生机。

看样子是许久没有车碾过了。

唯有溪水哗啦,汇聚着力量,往东而驰。

洪水冲刷的痕迹,到处都是。

隔远了看,半边村子已经被洪水冲走。

没人敢经过石桥,接连数日的洪水,早已让石桥成为了危桥。

在桥边早已竖起一个警示牌:危桥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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