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你们两个在我面前秀恩爱可就过分了哦!”
“哪有秀恩爱,别忘了你的王梦娇呀,还是撮一对吧。”
“哦!说什么不好,一定要提到她!我的天...”
就像是紧箍咒一般,王海波疼得紧紧捂住头。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阿强,我出去等你们。”
一个跳步,他就闪出办公室往楼下跑去,速度之快,简直就是一只窜天猴。
“他...”
“没事,别理他,昨晚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涂了药,已经好很多了呢,你看。”
“好多了就好,休息一会吧,今天去方山,要走挺多路的。”
“方山?”
“就是荣宁小区后边的那座山。”
“那里啊!”
毛筠淑有些吃惊,明显异于往常。
“有问题吗?”
“没,没有问题,护身符带了吗?”
“你送的,自然要放在身上。”
“那就好...”
才认识没多久,或者说,才相处没两天。
爱情,总归是这样的,当开始的扭扭捏捏试探出个默契来,紧接着,只需要一把火,就能燃烧出烈火。
哒哒哒...
是苏芬良办公室的声音,很明显,她要出来了!
“走吧!”
林子强可不愿意再碰上晦气。
要是被看到,工作时间还没出去,反而在办公室闲聊,指不定又是一顿骂。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小雨滴答,跟脚步声一样。
烟雨朦胧下的方山,在秋意的笼罩下,依旧还是翠绿,似乎冬天的脚步与此地无关。
这一次,林子强三人并没有经过荣宁小区,反而是绕到荣宁中学后面的一条巷道往上走的。
“所谓的怪事究竟是什么怪事?”
“也不清楚,苏芬良只是说有怪事,过来调查一下,很多时候,任务嘛,总归是模糊不清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发挥王海波大师的聪明才智了,依我看,一定又是妖魅作祟!”
“得了吧,哪有这么多妖魅?”
就在此时,林子强想起在理发店所听到的,关于飞天骷髅的传闻。
“难不成...同样也是骷髅,有这么巧吗?”
他将昨晚梦境中所见的骷髅,与理发店老板所说的传说联系在一起。
当两者相互碰撞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有了定论。
“要是真有这种妖魅,缠着毛筠淑,可得快点消灭!”
“海波,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方山之前的飞天骷髅传闻?”
“飞天骷髅?”
“相传那个骷髅喜欢在人睡觉之后,从房梁上钻进来,从天而降,先将人双眼挖掉,任其拼命哀嚎,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它并不急于杀人,而是任凭事态发展,后来是云溪山上道士过来将它降服的。”
林子强将他在理发店所听到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到最后不了了之了,看来一定是妖魅作祟。”
“会不会是什么人为了杀人,而特意凭空捏出来的飞天骷髅传闻?”
毛筠淑不相信会有这么一个东西。
毕竟,是妖魅作祟,也断无可能连续杀人的。
“不知道,但说得那么邪乎,指不定确有其事吧。”
林子强倒希望有这种事情,恨不得飞天骷髅就是缠着毛筠淑的那一具,至少在今天找出来,彻底解决了它。
“管他呢,有我王海波大师在,且看如何为民除害!”
这一次,王海波没有往常的神气,而是看了看毛筠淑。
班门弄斧,无非是小丑行径。
昨夜之事,尚未解开的秘密,就像是勒紧脖颈的吊绳,令呼吸怎么样都不畅快。
“师傅是最棒的!”
就想将昨晚之事掩盖在玩笑之间,毛筠淑笑得天真,天真到王海波难以接话。
“走吧,我们去方山上看看。”
拐过巷子口,伴随着半路的电线杆拦在路边,意味着行程过半。
当深巷子里的狗叫声也迷糊了的时候,雨也戛然而止。
“什么情况,方山之上竟没有下雨?”
简直就是希望的殿堂,晴空的名片。
林子强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景象,就以上山的路为分界线,向上,微微有阳光闪动,往荣宁中学走去,则有小雨淅淅沥沥。
“这里,看来不像有怪事啊,该不会没下雨就是怪事吧...”
“格叽格叽...”
“是猴子?”
“方山都多久没大型野生动物了?绝对不可能有的!”
正当三人寻不到线索的时候,山脚的樟树枝头隐隐闪动着身影。
“难不成所谓的怪事就是跟它有关?”
“走,跟上去看看!”
树头晃动,不是风走过的痕迹,是它,那个不速之客。
顺着台阶,一直保持着距离,在稀疏的树干缝中,林子强能隐约看到,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断然不可能是猴子,它没有尾巴,长得跟邪灵很相似。
四肢狭长,很轻巧,跳动在树梢头,忽左忽右。
林子强毕竟只是一个人,一口气跑上方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估摸着跑到三分之一的距离,便开始大口喘气,望洋兴叹,只能看着黑色身影在树林中穿梭,往顶上逃去。
“阿强,看不出来,你,体力,居然,这么好。”
王海波是第二个追上来的,毛筠淑则不紧不慢,一步步悠哉地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先休息一下吧,筠淑她走不快。”
在山中追赶跟猴子一样敏捷的怪物,显然,不太现实。
望着身影蹿动的痕迹,好歹能搜索到方向,是山上的寺庙。
方山之上,有一座七层寺庙,已有几十年历史。
相传当时祥光乍现于山顶之处,开启过通往海滨的时空之门,却于大雨之时,常有洪涝。
为了赈灾抗险,迎着风口,才建了寺庙,特意绕七层,请得漫天诸佛镇压。
偏偏黑影蹿动的方向,正是七层高塔。
“你们,可以不用等我的。”
“这哪行,我们三人一组,不能落下一个人的。”
“黑影的方向是七层高塔,看样子上面确有怪事,筠淑,要不你在山脚等我们,上山累,指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子强一方面怕毛筠淑行动太慢,拖累了进程,另一方面也怕真有什么怪事,到时候防备不过来。
“该不会是嫌弃我走得慢吧?”
“哪会!是...”
“我看到它了!”
王海波指着七层高塔,喊了出来。
“绝对有问题!它躲进了塔里。”
“确定吗?”
“错不了,还是快点上去吧,省得它跑了。”
话音还没落,王海波倒好,铆足劲,冲上了数个台阶。
“林哥,放心,我慢些,会赶上的。”
似乎是怕林子强挂念着,毛筠淑极其温柔,展示着她的笑容。
不论何时都是那种笑容,难免产生距离。
“倒不是我在意黑影,而是...”
林子强可不是为了所谓的怪事,而是单纯为了飞天骷髅的传说。
“而是什么?”
“没什么,单单方山没下雨,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
“所以呀,一定要探清究竟,八成跟黑影有关。”
“嗯,你们先上去吧。”
就在她的目光之下,林子强往上先行了一步。
台阶是用水泥直接铺到了山顶的。
一路往上,风也清凉。
山顶的七层高塔,伫立在平顶。
它正前方乃是一块空地,大到足够踢足球。
王海波正站在此处,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高塔。
不靠近看还真不知道,昔日的繁华如同过往云烟,没有任何的朝圣之光。
眼前的七层高塔,完全就是一座恐怖屋!
上面缠绕的蛛网,足足有数十层。
就连门前的牌匾,也松动了一半,半塌下来。
“海波,这里,真的...看样子,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不,阿强,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或许这里才是一切灾厄的起源,所谓的飞天骷髅,亦或者是邪灵,很有可能来源于此地!”
“来源于此地?”
“戾气很足!小心!”
王海波一惊一乍的,令人揣测不出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林子强能感觉到,迎面从七层高塔里,隐约吹出来一阵妖风。
若说此地没有猫腻,着实是不可信的。
“那个黑影,八成是引我们来此地的。”
“它为什么要引我们过来?”
“恐怕答案全在高塔里面。”
“难不成你想进去?”
“当然,走,一起。”
“我不要。”
真没想到就在这方山之上,也不太平。
林子强开始后悔,后悔让毛筠淑一人独行。
况且眼前的破旧,摆明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试问,谁会放着这么好的一座高塔白白败坏?
指不定有什么妖物侵占着。
“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王海波可没时间跟林子强闲扯,一个探位便朝着堂内走去。
堂内被墙围着,无数茅草丛撑天而上,估摸着有些年头了。
茅草倒垂下细条,如招魂的幡,曲径通幽处,闪着黑光,如同巨口的呼吸,不断唐捏着。
不得不说,一提起诡异之事,王海波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放飞自我,无迹可寻。
“海波...”
不论林子强如何喊叫,就是听不到王海波的回应。
“偏偏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进去...”
呼...
斜风阵阵,就跟怨灵的苦诉一样,撩得人魂飞魄散。
纵使艳阳高照,也难以抵挡这份寒意。
“阿强,快进来,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啊?”
“你快进来,祛除邪灵的。”
“祛除邪灵...”
真没想到王海波会一直将邪灵的事情挂在心上。
相比之下,林子强只觉自身的卑微。
好歹是个大学毕业的人,对待朋友却抠唆得很,一有事情,竟会打退堂鼓。
他有些愧疚,迈了步子往里赶。
说来也是神奇。
在寺庙外,阴风阵阵,一旦进了堂内,除了沙沙茅草之音,周围静得能听到根系翻开泥土的声音。
“你在哪里?”
“这边,正前方。”
循着王海波的声音,在茅草丛中绕了个圈。
茅草密地钻不出头来,真不知道王海波是循着哪根道进来的。
这就像天然布置的茅草阵,阻挡外界的步伐。
“究竟是什么发现?”
出个茅草丛,像是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殿内败塌的水泥地,看得出来昔日的繁华之景。
只不过沧海桑田,败落成这样。
进了大殿门,三边都放着神坛。
泥塑的佛像,纵使在幽暗处也能辨认。
没有人打理的寺庙,终究是破败地快些。
风从后堂吹来,可以感知到后堂门是打开的,否则吹不进这么强的风。
“是佛泥,现在正下着雨,等回去就可以帮你试试,今晚之后,再也不需要七星铜钱来镇压了。”
王海波欣喜若狂,比林子强还要开心。
“也只是可能,至少不用等到周六了。”
林子强却没了本应该的快乐,在他心里,更多的只是挂念毛筠淑。
深陷爱河中的人,对于自身的安危自然无关痛痒,那是连吃食都可以省略的神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收好。”
王海波早就在林子强进来之前捣鼓好了很多佛泥,将白袋子往林子强怀里塞,便完成了使命一般。
“这里为什么会衰败至此?”
要是放在平田村,断然无可能废弃这么多的佛像。
这种行为可是大不敬,要受到惩罚的。
哪怕是寺庙烧败,也要为佛像寻个去处,是一种信仰,更是一种虔诚。
“不清楚,难道有很厉害的妖邪住在此地?”
王海波总喜欢将诡异之事引向妖邪,甚至还有些兴奋。
“比神佛还厉害的妖邪,这可能吗?”
记忆中,林子强可不信会有这么强大的妖邪,要真的有,世间哪能太平。
咿呀...
嘚,嘚...
正上方,有地板响动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过,一步,两步...
听声音并不远,就在楼上。
“嘘!”
王海波示意着,弯下身来,尽可能把呼吸压低,生怕错过任何可疑之迹。
“楼上有东西,我们还是走吧...”
林子强声音放得极轻,就像有东西压着脖颈一样,喘不过气。
“怎么可以!除妖灭魔,是道士的义务!现在不搞它,难道等晚上让它来找我们吗?”
“也不见得它会来找我们麻烦啊!”
“阿强,可别太天真,要是它没有想法,会让我们见到?”
“你的意思是?”
“不错,该来躲不掉,该躲来不了,那道黑影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你想看到徒弟有危险?”
“当然不想!”
林子强没能压住声音,惊得头顶猛地失去了响声。
“嘘!糟了,它听到了!”
生怕黑影跑掉,王海波张望一番便往后堂而去。
噔噔噔...
随后,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传来,看样子楼梯在后堂。
“海波!”
不知该退该进。
茅草丛顶飘荡过一阵邪风,将人心胆吓碎。
周围的佛像黑黢着眼睛,看不到半分神气。
与其指望它们庇佑自己,倒不如省点精力自求多福。
“请,帮帮我!”
冰冷的感觉从脚踝传到大脑之上,是一双手!
一双死人手,或者说,一双长着长长黑指甲的手,正紧紧握着林子强的脚踝。
那声音,似有万千冤屈无处泄愤,只得将整个神殿都淹没,以此宣泄不幸。
“啊!”
试问谁能在这种场景,若无其事地走开?
林子强吓了个激灵,跳将起来,回头相看。
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不止一双手,密密麻麻,排成一排。
“走开,不是我,快走开!”
荒野破庙,居然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大白天,简直将人的命都要吓没了。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怖,一种人之于现状面前,无能为力的沧桑。
“阿强!”
又是王海波的声音,在二楼传来。
听得出,他八成是找到了些什么,而且是出乎意料的发现,比佛泥还要惊艳。
“后堂还没有尸手,看来只有一条路了,可恶的王海波,跑什么跑呀!”
林子强没得选择,只能往楼上跑。
噔,噔...
每一步,地板都像是要断开一样。
感受得到地板凹陷的幅度,很大,很深。
“快来看!”
王海波正站在二楼地板上,面朝楼梯。
上了楼梯,左手边便是二楼地板,有蒙蒙微光照射进来,隐约能看到王海波的影子。
在右侧,透过来一丝黄色的亮光。
走近了看,是烛光。
居然有烛光,黄澄澄的,温和地散着光。
烛台包裹着,才烧了一点。
看样子是今天点上的,中间香炉里插了三根香,已经燃完了。
毫无疑问,这个荒庙还有人来祭拜。
既然有人来祭拜,为何门口茅草如此旺盛,而一楼的佛像这么塌败...
似乎是有悖于常人的现象,唯一的解释恐怕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根本不是人做的,而是其它!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看样子还有人来这里。”
“来到这里点香烛?不太现实吧...”
透过烛火的光亮,能隐约看见,主位并不是祭奉着佛像,而是一个牌位。
仔细一看,并不是灵位,而是某位神明的名号。
“天兆大将军般卟遨耶之神位。”
林子强也只能摸出个大概,完全看不懂上面的灵位究竟写的是谁。
“海波,这里侍奉的究竟是什么神灵?”
“不清楚,看着对联黄符,横灵幡,恐怕是某位道教祖师。”
“道教祖师?可为什么要放在第二层...”
“慈渡天下不公事,枉弄人间浮妄知,阿强,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道家玄事,我可琢磨不出来,还得问你呢!”
“不论如何,既然到了这里,多少得拜一拜。”
王海波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一个双膝跪地,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所谓出门在外,拜神多了自有神庇佑。
多半是出于心理安慰。
林子强双手合十,也跟着拜了拜,希望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格叽格叽...”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像是几只耗子在打架,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听,在上面!”
“没有声音啊,海波,八成是你听错了,而且一楼地里钻出来好多双手,黑色的指甲,冰冷的手,很恐怖,恐怕都跑楼下去了。”
林子强明明听到了声音,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他可不敢再往上走,一切实在过于诡异。
若再往上走,被前后夹攻,可不就交代在此地了。
“冰冷的手,在地里钻出来?”
“不错,就是在地里,很多双。”
“看来这寺庙底下有很多冤魂...”
“冤魂,怎么可能?”
可从来没听说过寺庙会是一个屠戮场,要真是这样,世界上哪还有什么净土。
“或许是这个寺庙镇压着通往死灵世界的通道,百鬼怨集,就连漫天神佛也镇压不住。”
“这种地方,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来都来到这里了,总归是要上去一趟的,说不定答案就在楼上。”
王海波怎么可能死心?
哪怕是死,他也是希望去到楼顶,扫上一圈,彻底看一眼才肯罢休。
“等下下不来怎么办?”
“要不阿强,你在此地等我。”
“这哪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冒险呢!”
林子强自然怕呆在此地,万一楼下的冤魂漫上来,可不就得自己独自面对?
倒不如跟紧王海波,至少还是半吊子的道士,有两下能扛。
“对了,筠淑...”
此时,他才想起来毛筠淑,唯有祈祷她还在半山腰上,千万不能进寺庙里来。
“够义气!你这个朋友,我可没交错。”
王海波被感动得一愣一愣的,都找不到夸赞的词来好好夸赞一番林子强。
“那是当然,好兄弟,讲义气嘛!”
“放心,此地有道祖师镇宅,妖魅不敢放肆的。”
噔噔...
沿着楼梯往上走去,一前一后。
再往上,楼梯泡了水,早就朽败了,只能轻轻踩着,一个用力便能听到木板脆断的声音。
梯旁没有护栏,从缝隙中往下看,能看到一层的地面,陡得厉害。
三层,只放了两个烛台架子,左右各一个。
往四层走去,木板更薄更脆,已经撑不住黄海波的体重,当他踏上第二格时。
啪!
木板断得干净利落,所幸不是在半空,否则定摔个重伤出来。
“上不去了,海波,还是原路返回吧...”
这次倒不是害怕的原因,而是木板真的发脆,要是在这种高度掉下去,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再试试...”
连一半都没有上去,王海波怎么可能甘心。
他尽可能站在梯柱上,至少梯柱沉重还过得去。
一点点往上挪,用巧力,就跟乌龟一样谨慎。
啪!
被雨水浸泡了太久,梯柱也断裂开,还劈下一层墙皮,落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格叽格叽...”
声音就像是在嘲讽着两人,贴得很近。
“可恶,明明就在上面...”
“大概是命运如此吧,或许是祖师爷并不想我们上去。”
林子强宽慰着王海波。
其实他是对的,就在四层,在楼梯口,那一双双沾满鲜血的手正隐在暗处,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也有可能的,看样子只好原路返回了。”
“咯叽咯叽,咯叽咯叽...”
楼顶的声音更急促了,似乎很害怕林子强两人跑掉。
“这老鼠打得还真欢,在老家,我也常常听到这声音的,没什么看头。”
“你现在也能听到?”
“老鼠嘛,没什么稀奇的,其他怪声音就听不到了。”
林子强一不小心,差点露馅,没想到王海波的反应还挺机敏。
“刚才也是这个声音啊...”
“咳,多半耳背了,难不成我还骗你?都陪你上来了!”
事实证明,一个谎言级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所幸的是王海波除了玄学,并不对其他感冒。
任凭头顶的声音如何闹腾,两人原路折返而去,重新回到了二楼。
噔,噔,噔...
是人上楼的声音。
“难道是毛筠淑?”
林子强第一个反应就是毛筠淑,可楼下这么多冤魂,她究竟是如何上来的...
“筠淑?”
“哦!你们是谁?”
上来的是一个瘦削的男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你又是谁?”
“呼,吓我一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算了,不管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很危险,快回家去吧。”
“很危险指的是?”
“指的是灵异的事情!快回家吧,此间事情可不是阳间人所能管的。”
“还有不能管的事情,我可就不信了!”
“别不信,世界上难以置信的事情可多了,就像你们还好没上四楼,否则,我只能给你们,收尸了!”
“嗤,别吓唬人,我王海波大师可不是吓大的。”
“大师?看来道友也是有些门道的?”
“道友?难道..”
“朝圣殿俗家弟子,幸会。”
“朝圣殿唯一传人,王海波,幸会。”
“唯一传人?”
“不错,亲传弟子哦!枯黄纸书的继承人!”
王海波得知了对方的身份,算得上高人一等,优越感可强了。
他拿出枯黄纸书,好好显摆了一下,生怕别人认不出。
眼镜男看着晃荡的枯黄纸书,也着实吃了一惊,不难从他眼神中看出惊讶。
“朝圣殿还有这么年轻的继承人,真是难得,很好,很好。”
“怎么说得你很老一样?”
“不小了。”
“看着很年轻啊!”
“只是看着年轻罢了,三十七了呢!从我学道以来,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时间,世道变得可真快呢。”
“三十七!这么大,居然跟苏芬良同龄了!”
“苏芬良,该不会是宁台电视台下属公司的苏芬良吧?”
“你认识她?”
“真是好巧!...”
有道是千里缘分一线牵,命运巧合终归路。
眼镜男,本名胡韩良,宁台电视台的编剧,外乡人。
在宁台市闯荡多年,才混迹到现在这个位置。
至今都没结婚。
这不台上领导压了任务下来,碰巧苏芬良也没结婚,指望着撮合一下。
而此地,一直是他的秘密。
几十年前的方山,有一群游匪。
旧时代的地,可谓是稀缺得很,所有人都想多占,多用。
至于方山,则被用来堆坟,东一块西一块的。
村里民风也彪悍,硬是让土匪欺负不得。
后来这帮匪徒就想了一计。
半夜潜入村中杀人,制造飞天骷髅的传闻,挖眼杀人,并将他们的尸体埋在这山顶之处。
然而冤仇只会招来更多的冤仇。
自那以后,山匪常有人死于意外,起初没人心疑,直到最后来了个朝圣殿的祖师,诉说了原委,才知道怨灵一事。
为解苦难,才修了这座寺庙,高七层,一层侍奉佛像,二层侍奉祖师,三层点烛火,四到七层放土匪的骨灰。
因为当他们死后,埋入土中,便会被冤魂寻仇,落个阴间五马分尸的下场。
奈何过了这么多年,地下冤魂依旧没能消除怨气。
土匪身上却有着原本的杀气,当杀气集聚到一定程度之时,便会产生戾气。
原先的七塔寺庙,香火鼎盛,香客不绝,直到十几年前的一天,当土匪亡灵再次作祟的时候,当有人死在寺庙之中,流言蜚语便传开了。
所以此地才荒废至今,唯有祖师灵位还得供奉着。
而胡韩良,正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唯一一人。
后辈的土匪子嗣大多散了去,没了踪影。
“想来也是可笑,要不是这档子事情,可能我早就离开宁台市了吧。”
“可这并不是你的错,或许你就不应该管这些事情。”
“哪成?这可是道家子弟的义务!”
“道家子弟的义务难道不是除妖灭魔吗?怎么还什么都管了?”
很显然,这一次王海波说了谎,无非是为胡韩良寻个借口。
“其实,说来惭愧,土匪也不都是坏人,以前家贫,父母受过几个土匪的恩惠,这不,也终究要报一下恩。”
“可那些被土匪杀死的人是无辜的,难道他们的冤仇就不应该被申诉吗?”
当正义的天平向一方倾斜的时候,所有的道理无非是用来解释的借口。
林子强可不觉得土匪有所冤屈。
事实上,平田村在云溪山上,当初村民也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过活的。
身为土匪的后代,若是喝奶骂娘,多半有些忘恩负义。
然而对错,在林子强心中始终有一杆秤,不能因为与谁好,就偏袒谁,这叫公理。
“道理是如此,或许,这也是神佛不庇佑此处的缘由吧...”
“既然如此,又在坚持什么呢?”
“上上香火,拜拜祖师爷罢了,是非公理还是让祖师爷去评判吧。”
语罢,胡韩良点了点香火,将它插在香炉之上,诚心拜了拜。
“阿强,刚才祖师爷救了我们,也拜一拜吧。”
王海波坚信,若是没有刚才的意外,指不定现在已经遇害。
他跳过楼梯口,往前面挤了挤,跪下来。
也唯有所谓的祖师爷,才会让这个七尺男儿如此膝软。
这一次,王海波叩首叩得很低,能听到撞击地板的声音。
虽说并没有这种信仰,但林子强还是感谢方才的意外。
要不是木板断裂,指不定真上去了。
想一想四到七层,竟全是骨灰盒子,该会是多么怵人的场景。
“对了,韩良兄,楼下的冤魂在,你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它们呀!我又不曾伤害它们,冤有头债有主,它们自然不会伤害我,否则不就跟怨灵没什么两样了?妖魅,邪灵,不都是一样,缘起才来,缘灭便走。”
“邪灵,妖魅,缘...”
林子强似乎有所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快离开这里吧,忘记这方小世界里的一切,可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哦!”
“当然不提起,道法不就是生于自然,归于自然?说出去炫耀,可不是为道的原则。”
“看来朝圣殿有望了,能出一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深见解的继承人。”
“行了,你们就被相互吹捧了,海波,快走吧。对了韩良兄,方山上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阿强,这你怕是问错人了吧?人家是学道的,又不是山神!”
“哈哈,无妨,怪事,恐怕就今天这般,天空下雨,唯独方山是晴的。趣事倒很多,往荣宁小区方向走,那边有一片向日葵海,开得灿烂,做新闻稿倒还不错。”
“向日葵海...”
林子强一听便来了兴致,既然刚好顺路,倒不如去向日葵花海好好逛一圈。
匆匆告别胡韩良,也唯有王海波意犹未尽,走出了七层高塔,心却停在了里面。
“怎么样,有什么异样吗?”
毛筠淑早已在广场上等待着,看见二人钻出来迎了上来。
“什么也没有,就一个废弃的寺庙,要不我们去看看向日葵花海吧,趁着景色正好...”
“谁说什么都没有的?不是有佛泥吗?正好和着无根水,彻底解决邪灵一事呢!”
“真的有弄到佛泥吗?”
“是有一点,多倒是不多,也不知道灵不灵的。”
“灵,祖师爷传下来的方法,怎么可能不灵!”
“林哥,应该很有用的,听说佛泥能洗掉怨气呢,恭喜你了。”
毛筠淑依旧温柔。
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忧伤,甜得如清澈的泉水。
阳光照耀下,纵使有再多心事,也晒成了灰,浅浅埋在土里。
“还没拨弄好呢,走吧,我们先去向日葵花海摘两朵瓜子来,哦不,是去欣赏一下!”
王海波可不管两人在亲昵些什么,一个溜烟便向着荣宁小区方向下山而去。
“筠淑,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很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感受到,眼前的姑娘是发自内心为自己开心。
毛筠淑对着林子强敬了个礼,像准备十足,阳光乐观的女兵,随时等待着命令。
“其实,昨晚,我在猫眼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你居然骗我!”
“不是骗你,而是这个事情有点难以开口。”
“究竟是什么事情?还会难以开口的?”
“那个骷髅,究竟是什么?”
“骷髅?”
“是的,我看它上了你的床,然后...”
“哦!我说它是我的爱人,你信吗?”
“我是认真的,很想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我也是认真的。”
说变脸就变脸,大概是每个女人都擅长的技能。
毛筠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与阴郁。
比天空的阴霾更深沉,那眼神几乎将整个世界冰封。
“筠淑,别这样,我感觉你变得好陌生...”
“陌生?林子强,或许,你从没有认识过我,就这样吧,我们走吧,去向日葵花海。”
她转过头去,似乎是不敢正面对林子强。
最后的那一句一起去向日葵花海,很温柔,很轻,将整个世界都暖化了。
“果然,一面天使,一面恶魔,要是天天都是天使,该有多好...”
若换到以前,林子强断然是到此为止,然而现在,他早已成熟。
生活中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无一不增长阅历,让世界观更宏大。
退缩与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或许他还是希望只能过活五天,至少能以此博取个同情,至少可能能换来毛筠淑三天的温情,这样就够了。
“嗯,走吧,去向日葵花海。”
林子强按捺住内心的言语,将它们藏在心底。
命运永远会让人猝不及防。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眼下倒不如好好欣赏一番美丽的风景,痛快玩一场,然后再用佛泥,将邪灵彻底洗净。
至于未来,来日方长。
当生命的长度被拉伸,那么活着的意义也得到了稀释,不至于急缓。
眼前的向日葵花海,在阳光之下,金焦焦地,格外灿烂。
每一朵向日葵都会向着阳光生长,显然是骗人的。
事实上,太阳东升西落,它们并不能时刻跟随着太阳的步伐。
杂乱无章,倒也不失为一种美。
东倒西歪的向日葵,不改它那璀璨模样。
它们独立,自主,孤独,任性。
就跟人一样,尽管站得麻累,也没有倚在别人怀里,躲避风浪的矫情。
“你们快来啊!这里的葵花籽长得好饱满!”
王海波早已在向日葵中穿梭数回,捡最饱满的颗粒,吃弄了起来。
纯天然,新鲜的葵花籽,有一种太阳的香味,和葵花的芬芳。
株高,刚好矮着人。
微微蹲下,便与向日葵齐高。
“筠淑,我能为你拍几张照片吗?没有其他,权且只是觉得不拍张照片,可能就遗憾了。”
“行吧。”
她放不开姿态,扭捏着,微低着头,跟向日葵的阳光格格不入。
“咳,你们这哪是拍照,拍照要像我这样!”
王海波还不待给两人解释,双手各拿捏住几株向日葵,往身体一靠,衬托出大脸来。
“海波,这样可不好,破坏了人家的向日葵!”
“哪有什么破坏,阿强,快,给我拍一个。”
很显然,他完全忘记了七层高塔的遗憾,沉浸在此刻的阳光之下。
有时候,人的记忆能短成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至少,许多的遗憾抛之脑后,就无关积郁成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