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的意见,出奇一致。
稍稍想起刚才的经历,恐怕早就攒满了吹嘘的资本。
硬刚黑白双煞,在这个由它们所料理的世界中,这该有多铁蛋!
纵使被称为英雄也不为过。
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得有所建树,更多的无名英雄,他们身上有光亮,有清醒的头脑,将世间的美好搓暖,毫无保留地献给其他人。
然而,英雄的下场并没有好的结尾。
他们,只会被人利用,被夸大,被捧上天,待到某一时刻,当风向标倒转的时候,跌落,摔一个粉身碎骨。
林子强可不希望被当做英雄。
或者说,他不希望被当做被利用的英雄。
他想成为那种自由的开拓者,哪怕是喜欢杀戮的造孽者,在这混沌的世界里,谁能保证自己成为一朵圣洁的白莲花?
所谓的坚持,到头来无非是让心灵受到巨大创伤的锁链。
他能幻想出自己有心脏病,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憋屈。、
事实上,很多人死于心肌梗塞,只不过大多数没被报道而已。
他们死得突然,死得不甘,而造成这些的,除了自身缺陷,更多的是无处释放的心伤。
林子强可不想承受这种痛,特别当这些是肮世界所给予的“礼物”。
与其做个光彩熠熠的英雄,不如成为一个坚守内心正义的败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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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来了,上好的糟烧,今晚呀,可美了。”
王海波提着两罐酒来,兜里揣着一包牛肉。
一看便知道,又是几百开销。
打开酒口,从后堂捣弄出两口碗来,往桌上一摆。
今天的大餐只有一份牛肉。
相比于豪华盛宴,简餐也不失为一种惬意的享受。
特别是善友家的牛肉,那都是上乘的美味,寻常酒店都闻不到半分。
“阿强,我们发家致富,就全指望这个了!要不,你也学学?”
酒酣畅快之时,王海波从兜里一掏,往桌上一摆,只见一本淡黄色的折子,在银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淡雅。
是枯黄纸书!
“好家伙!感情方山上,你手撕的那本,是骗我的!”
“也没有骗你,只不过,那本并不齐全罢了。”
“怎么个不齐全法?”
“那本,是我手抄的。”
“哈,你小子,可真行,就不能信你半分,哪怕信一次,都被拐进深沟里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有一点是永远可以相信的。”
“哪一点?”
“那就是我王海波大师对待朋友的真心,试问我害过你吗?”
“倒也没有。”
“如今我大伯也去了,虽然他并不希望我学玄学,但是这世道,想赚钱就得学它,又有什么办法?欠他的,还不了,也得补给小宝。至少。我一定要在小宝上学前,将学费赚到...”
“有信心就好,只要有信心,便成功了一半。”
“阿强,你还真有点变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大伯一样,反对我呢!”
“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这世界本就如此糟糕了,多学点玄学,至少不会绝望。”
林子强确实感谢最近的奇遇。
他有想过,没有这些遭遇,兴许自己只会赖着脸皮,被人踩在脚下,反复摩擦,看着昔日心上人与他人情意绵浓,缠绵悱恻。
也只有这般机遇,兴许能让惨淡的人生放出些许光芒。
今晚所见的黑白双魅,也让他明白,为何王福祥会不让王海波学习玄学。
学了玄学,兴许会招惹到那些所谓的掌管者,而代价,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让那个小道士垫背...”
林子强几乎能看见,在王海波身上,隐隐闪动着一丝黑气,那是妖魅的诅咒,是逝者的衰气,是生者难以挣脱的诅咒。
“我,究竟是怎么了...能看到的东西着实奇怪!”
“这难道还不好吗?或许,是奇迹发生了,待明天醒来,就有超能力了。”
“可别幻想太美好,还是好好做人吧,先把温饱解决。做人要脚踏实地。”
...
臆想,兴许是此刻美好的代名词,把人的舒适感抛到云端,美美睡上一觉。
“阿强,这里面的门道,你得学,这样我们的灭妖事务所才能有业务水平,光我一人,忙不过来。”
“这个,还是先缓缓吧,至少,我可能用不到。”
“怎么可能用不到!老祖宗的东西,学问都在这呢!風雨文学,懂不懂?”
“可,不是王海波大师的灭妖事务所嘛,我就做助攻,顺便做好宣传,琐事也多的。”
“那可不行,要是遇上厉害的妖魅,解决不了,还是需要你我合力才行。”
“暂缓吧,今晚不提业务的事情,难得好日子,先庆祝一杯!”
...
林子强打了个哈哈,算是将事情给圆了过去。
他可不想学所谓的玄学。
毕竟天外有天,把精力放在提升自身实力上,不见得聪明。
相反,利用别人的优秀,这才是上策。
喜客来宾馆的骷髅就是例子,当遇到更强大的存在,实力可不见得能令它们折服。
...
“海波,不知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王梦娇,你怎么想的?”
“她,还能怎么想啊!只是朋友嘛,初中同学。我们已经讲清楚了,是我误会了,当然,我可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小霞这样的姑娘,或者说,是以前的她,记忆里的她。”
“不是,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王梦娇身上的戾气。”
林子强本意是想问白裙女妖的事情,没想到炸出王海波的慌张神情。
他还从没看见过王海波慌张。
当人的丑事被公诸于众的时候,也只剩下厚脸皮能掩饰,恨不得将眼睛戳瞎,至少这样,对于另类的眼神能充耳不闻。
看得出对于王梦娇,眼前这个招摇的道士是认真的,就如同听取王福祥的劝诫一般,只是生活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差点被打得面目全非。
很难想象,换成王海波的处境,心态得有多宽才能荡下来,如若无事,气淡神闲。
至少,这是林子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戾气?还能怎么样,那个一定是缠着她男朋友的妖魅。”
“我看未必,很可能妖魅都是被万钟霖控制的。”
“腕终林?”
“万钟霖,就是王梦娇的男朋友。”
“哦!还真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万忠林,这名字好,够忠诚专一。”
“但我感觉他没那么简单。”
林子强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细细想来白裙女妖的哀求,以及王梦娇的反常,还有钱伦豪的底气...
无一不表明,他们其实也知道妖魅的事情,而且根据钱伦豪的嚣张可以推断出,他们甚至能操纵妖魅!
“别想太多了,跟妖魅签定契约,最多也就是延长寿命,但出卖灵魂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
“我的意思是,万一跟妖魅签定契约,并不单单是延长寿命,反而是其它,比如拥有强大的钞能力。”
“超能力?阿强,我想你电视剧看多了,这世界哪里来的超能力啊!要是有,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那也未必,你伯母,万钟霖,或许还有他...跟妖魅有关系的人,无一不是大富之人,要说偶然,也不见得吧?”
“听你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但老祖宗总不会骗我们吗?就跟铜钱币之类的有效果一样。”
“或许连老祖宗也没琢磨清楚呢?亦或者说,老祖宗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利益熏心,不以金钱衡量地位,而是其它,所以也就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是吧!”
“等等,不对!”
“不对?”
“妖魅之类,本是一团怨气,它们应该会害人才对,照我们这个分析,它们反而成了开疆拓土的功臣,有钱人都结交妖魅借此富贵,那天下不就乱套了?”
“不,恰恰相反,你听说过捧杀一词吗?”
“捧杀?”
“不错,就是想害别人,先尽可能捧高,然后一口气闷杀,让人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至死都翻不了身。”
“有这么恐怖吗?”
“当然有,其实你也是被捧杀的例子。”
“我?”
“没想到吧?只是你是被自己捧杀的。”
“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想想,原先的你全校第一,却只停留在了初中毕业。说你甘心,拿把刀架我脖子上也不信。想必你努力过,但是失败了,对吧?”
“哪有!阿强,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就一个烂人罢了。”
“以你的痞性,早就会跟我争了,不可能容忍到现在。就跟王梦娇将你捧杀一样,从山顶跌落到崖底的滋味很难受吧?我所认识的王海波大师,是不可能在他高傲的玄学领域如此谦虚的,他会滔滔大论...”
滴!
令林子强没想到的是,王海波哭了。
这个大男孩竟落下了眼泪。
别看他整天笑嘻嘻的,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谁也逃不开。
色香味俱全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谁能在被伤害的时候还笑送苦楚?那是大英豪,非常人所能及。
苦难,是扭曲人性的利器,它能把高傲折断,将成就蒙灰,把人的脊梁骨打断,半分折腾劲都使不出来。
“其实我们都一样,这不是你的错,没必要把委屈藏在心里。大家都是人,都想往好的方面发展,只有有一颗向阳的心,那至少证明还活着,总比那些明明还活着,却已经死了的人要好。”
“可,为什么...”
“这就是命。”
“为什么我的命会这么苦!”
“或许只有天将降大任能安慰,但我想说的是,或许前半生坎坷,下半辈子会好过些。”
林子强虽然嘴上这么说,也只有心里知道,这无非是安慰人的心灵鸡汤。
前半生的坎坷足以摧毁整个人生,让生命永远也折射不进阳光。
至于下半辈子?
谁能保证还有下半辈子好活?
人总忙碌着打造更好,更舒适的生活,去花费最美好的年华。
他们认为,年轻不去拼,那将会在老了弥补。
殊不知,年轻拼了,指不定把下半辈子都折进去。
所谓的成功,并不是想象中的大山,它很可能是刀山火海,一个哪怕历经万难也不一定会有命享受的荆棘小道。
倒不如享受了年轻,将命运的硬币交给时间,大不了剩个老年来弥补。
然而,纵使这样的想法,也会无端逼出一大群人来指责。
他们是年轻奋斗过的人,自以为有权利对别人指手画脚,指点江山的模样,仿佛造物主高高在世,将恩怨分明,让所谓的不劳而获变成不劳之罪。
明明是自由选择的生命,却要承担无端的指点,说来可真是搞笑。
可是比吃下沾满粪便的苍蝇还要恶心。
这世间,真正的恐怖,从来不在于肉眼可见的狰狞,而是那些趁你熟睡,缓缓勒紧的吊绳;那些无端指向你,试图捅出个漏血窟窿的短刀。
它们能将人性扭曲,把所有一切标准化,贴上垃圾,败类亦或者是废物之类的标贴,彻底将人封杀至死。
恨只恨这世界,充满暴戾之气,将盛开的花朵熏得功利钱臭。
“阿强,谢谢你,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只有我自己?”
“就在这里。”
“这里?”
“是成为万人景仰的成功人士,还是卑微在尘埃里的渣滓,都全由你选择。”
“当然是成功人士,还用想的吗!只是,这也没那么容易。”
“自然不容易,所以有些东西,该舍弃就得舍弃。”
“需要舍弃什么?”
“有时候,可能是自我。”
林子强压低了语气,就如同杀死自己时一般决然。
他受够了埋在烂泥里的生活。
那不是人生,是炼狱。
与其做一个烂好人,死在社会底层,倒不如卖掉些良心,将阴险外露,让霸气侧泻,将讨厌的人统统送进坟墓里!
本与人无冤无仇,既然别人招惹自己,那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阿强,你好像变了。”
“变了?”
“有点恐怖...比妖魅邪灵还可怕。”
“也许吧,但你知道我受过怎样的痛苦吗?”
“你还痛苦?总不会比我惨吧,哈哈...”
王海波仔细打量一番林子强。
他可想不出哪里惨。
相貌上乘,人也温和,还有毛筠淑喜欢,甚至连陆枫霞对他都有点另类...
大学毕业,工作本来也稳定,妥妥的成功人士!
至少王海波是这么想的。
人总看不见自己所拥有的,而在意那些遥不可及的梦,然后对生命啐上一口,诉说着自身的不幸。
“伤痛有多大,变化就有多大。”
“不懂,我们就初中文化,还是欠了点。”
“不说这些了,至少接下来的路,我们一定要成功。来,为了未来干杯!”
“为了未来,干杯!”
...
酒足肉饱。
酒精,无疑是最能麻痹人痛觉神经的良药。
它能把痛苦的毒瘤排出体外,换上无所谓的血。
林子强也记不清究竟吃了多少酒,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了。
当小脑被麻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迎着风,能感觉到脸颊的火热,是从没有过的躁动。
噔,噔。
两步一小休,三步一大憩。
得亏离出租屋近,扶着墙,林子强便回到了房间内。
他不想洗澡,却想起今天可能亲到了陆枫霞。
回忆可以是糖,也可以是刀。
当憧憬的美好成了关押人的囚笼,所谓的自由折断了翅膀,也不见有命能活。
为了活下去,只得与过往一刀两断。
他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冲到卫生间,狠狠吐了一槽。
胃里的酸水吐出来,人也畅快很多。
也顾不上是否邋遢,林子强倒头便睡在了木板床上。
这次的床,比预想的柔软很多。
没有猫眼的困扰,勉强能睡个好觉。
...
梦里,全身浸在温柔的风中。
“我这是,彻底摆脱猫眼了?不对,这世界,是灰色的!”
当林子强再一次睁开眼睛,四周灰蒙,跟猫眼场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想必也只有能明显感觉到自身躯体拔高许多。
是灵魂出窍!
看着床上侧翻着,还在睡觉的身体,他马上反应过来。
真没想到还有灵魂出窍这一回事。
“要有魔力就好了,单单灵魂出窍,半点用都没有。”
“也不尽然,现在,可以自由转换视角!”
相比于猫眼所察,林子强发现,现在的视线完全受自己控制,而且声音也听得真切。
仿佛脱胎换骨,重生于世。
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唯一的特殊之处,便在于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差,始终温润。
向着屋外走去,门居然自动开了。
完全以意志为转移。
超脱唯物主义的限制,将我心故我思发挥到极致。
本想往楼下走,身体却穿过了楼梯,迅速站在了地上。
“我这是,会瞬移了?”
“不,刚才是穿透铁梯才对。”
“可这种能力,不是比超能力还完美?”
“等等,或许还有其它的技能...”
宛如发现了新大陆,林子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跃跃欲试。
他试图凝聚精力,缓想着路灯折断。
咔!
果然,一切都心想事成,路灯竟拦腰折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光线戛然而止,原本被庇佑的方圆之地,瞬间被黑暗所吞噬。
“只顾自己的方圆之地,不要也罢。”
“这能力,可比想象得要爽快!”
林子强自然相信路灯的折断完全是意念的功劳。
事实上,哪怕是十几级的台风,也不可能将路灯折断,顶多是连根拔起。
简直就是重生在了理想过度。
虽然被夜色所笼罩,虽然无法万众瞩目,能让压抑的灵魂得到疯狂的宣泄,也是好事。
“下一个就是道路皲裂!”
他试图用意念让整条道路裂开。
这道满是皱纹的通幽小路,每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在记忆里就是抹多余的存在。
与其负伤坚强,倒不如彻底裂开,将伤口撕得粉碎,让通往地狱的大门张得更开。
然而,地面纹丝不动,只能看到有几颗小石子,勉强翻了个身,仅此而已。
“连梦都不安生,就不能心想事成一次吗!”
林子强有些碎言,也仅仅是藏在了心里而已。
相较于往日,他还是有些知足的,至少,有将路灯折断的能力,也就意味着多少有些邪功,能在梦里为所欲为。
寿材店跟上楼时一样。
半开着卷帘门,刚好够到头顶。
灯光温和,在灰色的视线里,如同白日里的光,多余又必要。
圆木桌上,还杂乱着晚餐的痕迹。
墙上挂着的钟,显示时间:21:00
才九点!
大概是真的醉了,所以这么早就迷糊了。
“酒,尽兴,娇,呵呵,为什么...”
林子强听得真切,看着王海波醉躺在桌上,迷糊得不成人形。
“只要摆一个天门诛杀阵,王海波大师,会成功的...”
“血夜影...”
“你们,都看不起我...”
“要是人能跟邪灵结合...”
...
能听出王海波的不甘与痛苦。
哪怕是再卑微的人,也有一颗希望被高看的心。
尊严是每个人都挂在脸面上的光,一种照进人生的温柔。
“醉成这样,想必很痛苦吧。”
“有妖气!”
正当林子强摇头的时候,只见王海波一个倒悬转腿,借用腰的力量,甩出醉拳,晃晃荡荡地立在地上。
林子强望了望四周,甚至回头相望,寻不到任何异常。
“天师府地,大胆妖魅,竟敢造次!天雷掌!”
嘭!
若说什么叫惊喜,想必这就叫惊喜。
还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被当成妖魅,被收拾。
林子强挨上一掌天雷,左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回神相望,胸口已经烫上深深的疤痕。
血肉的滋滋声将疼痛扬得沸腾。
左臂完全使不上力,如同废弃。
这是临近死亡的恐惧,萦绕在人的心头,几乎将欲望吞噬。
“受死吧!”
“可恶,这个神棍竟然真的这么厉害...”
看着眼前灵活成猴子的王海波,林子强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就是认识的那个骗子。
脑袋疯狂转动着,生怕晚一秒就交代在此处。
意念尽可能驱动着能挪动的东西。
只见圆木桌按捺不住,在颤抖,在怒嚎。
“去吧!”
丝毫不留情面,在生与死的抉择之间,任何的优柔寡断都会成为刺向身体的毒刃。
林子强一个意念,便将圆木桌甩出。
圆木桌撞到王海波,连人带桌拍在墙上。
“咳!好强的妖魅!...”
“海波,是我!”
“还敢魅惑我,本天师岂能放过你!”
“住手!这是在我梦里...”
“七幻阵!”
封灵爪相逼,随手捏出两道符咒,但见其左右互换,将符咒折平叠厚,如同扔石子一般扔出。
得亏学过躲闪,当符咒靠近身体的时候,林子强侧身一躲,硬是躲过数下王海波的攻击。
“好家伙,可真迅速!”
“此地,不宜久留...”
林子强可不想跟疯子纠缠。
晃念之间,眼前恍惚,身体像被抽进蛇皮袋子中,一个踉跄便闪到陌生场景。
“这里...究竟是哪里!”
火烛闪着蓝色火焰,成群结队,铺列开来,荡出莹莹幽光,把世界染成幽闭。
远处红色邪光阵阵,凄厉的哀嚎如天降楛霖,静谧在耳畔,勾得人心神涣散。
伸手看不见十指,就像活成了一团气,徒留意识作妖。
“刚刚,明明在寿材店才对!”
“欢迎来到,地狱。”
“地狱?”
“不错,周围是死石林,往前走,走过生死河上的奈何桥,也就彻底跟世间无缘了。”
“奈何桥,我听说过,是让人忘记记忆的地方,那水,喝不得...”
“忘记记忆?呵呵,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指的是什么?”
“想必你已经见过黑白双魅了,既然死后世界不跟你想的一样,为什么奈何桥的水就得是忘记记忆,而不是让魂魄彻底放弃抵抗的乖乖水?”
“也是...不对!你究竟是谁?”
“难道你忘记给我磕过头了吗?”
在淡蓝色光焰处,顿黑出一道幽门,一个飘然男子浮面而出,仙风道骨,看上去修为极高。
“我这是在做梦吗?你是.神仙?”
“哈哈,自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长得...”
“我从白色世界来,那是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亦是遗忘世界的角落。”
“遗忘?”
“长话短说,现在你是否困惑?”
“当然困惑,这梦怎么这么奇怪...”
“花非花,雾非雾,梦,非梦。即是有缘,当以解惑。”
“等等...能不能说人话?太模糊我听不懂。”
“说来,孤独造就怨念,怨念成形邪灵,而人身上有各种气,邪灵亦为气,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比如说你所遇到的万念俱灰。当人身上的气场发生变化,便出现了怪诞。邪灵竟能与你融合...”
“也就是说,我融合了邪灵,而这些,不过是能让我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如此而已?是不是说生命倒数的期限已经消失?”
“不错,大限是消失了,而且本就因为你眼上金虫,这才能让你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真是太好了,谢谢祖师爷!”
“呵呵,可别急,话还没说完。”
“话还没说完?”
“没错,邪灵能通过操纵人的视觉,把两个世界的隔板扯开,相对应,你也能做到,然而...”
“然而什么?”
“然而人生没有回头路,你的恨火将它烧融,对应着,若你的恨意消失,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恨意,消失?那我不是很危险!我这么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心地善良...”
“是非曲直也只有问你的心,知道黑白双魅为何放过你吗?”
“是因为它们怕惹事?”
“死后的世界,可没有所谓的公理,在这里,只有无尽的服从与卑微,哪怕道士也一样。”
“所以,为什么放过我?”
“因为邪灵为怨,你偏恨,两者加起来充满杀气,现在你的杀气很重。”
“杀气很重?是不是意味着不改名字,那些不干净的也招惹不了我?或者说...”
林子强本来很兴奋,难得听到好消息。
然而,想了想,徒添几丝悲凉。
哪怕它们不招惹自己,自己也看得到,纵使杀气再重也无济于事。
生活终归不可能回到正常状态,人生就是一个起起。落落落的过程。
“别那么失望,杀气重,意味着地位高上一些。还记得那个白裙小女孩吗?”
“就是请我帮它的那个?”
“不错,现在的你,算得上半个黑白双魅地位吧,不过身为世间人,你身上却多了一份它们所不具有的东西。”
“不具有的东西,那是什么?”
林子强最希望听到的,莫过于有出人意料的本领,亦或者其它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起黑白双魅来,还要多出一份东西来,足以见得高贵。
怕是整个世间都要对自己唯命是从。
“年轻人,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想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但是你就快要死了,显然,是一些开心的事情。”
“哇X!这都知道...”
“别忘了,要是没有恨意,你的生命就走到尽头了。而你的与众不同,差不多也跟这个有关。”
“所以,所谓的与众不同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你每天都得杀人,才能活下去。”
“这也算与众不同?杀人可是要被判死刑的!而且老林家,就没一个坏人...”
“哈哈。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我有缘,今日死石林相遇,无非解惑,点到为止。”
“祖师爷,救救我。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
“人各有命,我也无能为力,就如当初那群山匪一样...记住这个手势,当你想让人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妖魅,只需要这样。”
祖师爷打了个手势,待林子强看了个真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手势!
林子强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封灵爪!
万万想不到,迷惑人的手势竟跟对付妖魅邪灵的手势一样。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同样的事物,从各个方向看来,总是有些不同。
还没待命运来得及兜转,只觉浑身一个冷颤,场景便扭曲到了寂冷。
眼神恫黑,待再次恍惚,竟来到了星光公园。
灵魂这东西,飘忽起来,连思维都跟不上步伐。
九点的星光公园,万籁寂静,树影摇弄之下,寻不到半点人气。
晚上,是这些白天潜腻了的灵魂,张牙舞爪的时刻。
秋风弄堂,林子强却感觉不到一点冰凉,周围始终静谧在温和之中。
明明才穿一丁点的衣服。
看来,灵魂是不惧怕寒冷的。
“还是回家吧,反正她也没在家...”
若说有什么值得逗留,想必也只有毛筠淑了。
住在荣宁小区两年几乎没逛过星光公园,最近主动走过的次数,算起来已经是两年的总和。
若风景没有了吸引力,哪怕是万紫千红,灯火阑珊,在孤寂的眼里终是淡凉。
灵魂走在路上,没有声响,就连迈开的步伐也寻不到,单纯能感觉到脚步的轻盈。
呜...!
汽车的油门声。
是跑车!
隔远了,林子强也能闻出那味。
是万钟霖!
看车牌号便能认出来。
这个点,这个方向,绝对不会错...
哪怕不长脑子,林子强也能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跑车疾驰而过,然而物质的速度怎么比得过意念的飞驰。
在林子强眼里,跑车不过是静止的乌龟,纵使油门踩到底,也不见得能逃出五指山半寸。
绕过一条街,在通往台宁商场的小道上,往右转,拐进胡同里。
胡同坑坑洼洼,与新路泾渭分明,跟荣宁小区一个步调。
这片区域,也是荣宁小区,只不过隔过街罢了。
巷子口窄,只能容纳一辆车勉强开过,也没个指示牌,能不能开顺了,完全靠运气。
弯弯绕绕,在一处大花岗岩铺设起来的长街停下。
整条街很复古,很难想象,这居然是靠近台宁商场,整个宁台市最热闹的地方。
周围的房子很矮。
作为近百年前的建筑,这里被当做历史文化给尽可能完整保留下来。
街边的店铺,沿用了旧岁月的风华,把沧桑摆满货架。
大桌板立在门檐下,旁边倚靠着大木桩。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猪肉摊。
那大木桌上发腻的油渍,哪怕搓洗百遍也消不掉。
房子里,地面用水泥给封了。放着吃饭的桌子,还有橱柜。
拿正堂当厨房,也只有以前的人才有这种习惯。
在电视机普及之前,可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的消遣。
大多人家在后厨做饭,放前堂吃,就为了靠近街边,能多管些热闹。
凑热闹,是永远不会缺的基因,它总是诱使人染上所谓的习惯。
“老王,我回来了。”
“又去这么晚,哪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不正经也是因为你。钟霖,你先回去吧。”
“行,刚修好,别太累,要是再破开就麻烦了。”
“行了知道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是我得感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完成梦想,哪怕只是梦...”
...
听不惯两人的甜言蜜语,林子强一股脑便钻进了豪车中,坐在后座。
能闻到,那淡淡的体香,是毛筠淑留下的。
这种气味让人陶醉,肮脏的灵魂得到完美的释放。
“那,我先走了。”
万钟霖一个道别,便疾驰而去,他所不知道的是,林子强正坐在后座,死死盯着他。
相较于第一次的见面,这一次自然没有那么惊艳。
人总是这样,见得多了,也就平凡了。
呜...
车速不慢,哪怕是在狭小的巷子里,也跑得飞快。
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甚至比地头蛇还熟悉每一条巷弄。
叮铃...
手机响了起来。
高端的外表,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机子,至少是几个月工资都奢望不上的豪华。
“哥。”
“小霖,宾馆怎么又出情况了?”
“很正常,就当意外结案吧。”
“意外太频繁,也不好交差,你收手吧。”
“不可能的,要么你就来抓我好了。”
“又说这话!收敛点,别做得引人注目。”
“我有分寸的,而且快成功了,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术!”
...
他说,起死回生!
林子强想起宾馆里的白裙女孩,跟王梦娇很神似。
怎么也能猜出个大概。
想必起死回生指的就是白裙女妖。
“都是儿时的玩伴,何必如此不舍?女人,哪里没有呢!”
“不一样。要是没其他事情就先拜拜吧。”
“行。”
电话那头,声音很平淡,早已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
看样子也是个厉害角色。
穷人各顾不暇,富人成群结队。
对于其中利害,林子强身为幕后记者之时便有所耳闻,撞上也顺理成章。
封灵爪!
“干嘛!”
正当他要下手的时候,从侧边伸出一双冰冷的血手将他拦下。
是白裙女妖!
它一直都在。
并排坐着,能透过蓬乱的头发看到她脸上一道道的血痕,被刮了个血肉模糊。
身上一条条血痕流淌着残渣,心也被剜了去。
这就是一个拆掉零件的洋娃娃,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废物...
它只是侧着脸,盯着林子强,沉默不语。
唯有冰冷,透过接触渗透进林子强的灵魂之中。
“怎么回事,明明应该害怕才对!...”
本能告诉林子强,应该害怕地蜷缩起来,然而野性似乎怎么也拦不住。
看着白裙女妖,心中的高傲如同灼灼燃烧的焰火,想将她吞噬殆尽,以此来弥补亵渎尊驾的罪孽。
“不不不,林子强,绝对不能这么想!难道你想跟黑白双魅那样不讲道理?你是个人...”
“世道如此,你又何必追求圣洁!”
“绝对不可以,保留最后一丝人性,把善良的种子埋下!”
“呵,混乱的世界杀出条血路不香吗?况且,你每天都得杀人,不为其他,至少得为自己想想。”
“可它求过你救它...”
“就因为它求过你,就更不应该忤逆你!烂好人是没资格活在世上的。”
“做个中间人,不是让你去做好人。”
“事实上,你没得选。一念仁慈才酿成今日这般苦果,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连死都不瞑目吗!”
“对,绝对不行!”
恨火在心口盘成龙,嘶吼声几欲冲破牢笼。
那把憋锁久了的怒火,足以燃尽所有,把林子强的唯一仁慈也给抹灭。
他怒目相视,似火神附体,威吓四方,让白裙女妖惧退一旁。
“大,大人...求,放过...”
像一个将被施暴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生怕处理不好,惹怒了眼前的暴君,换来无尽折磨。
“居然有一天会让妖魅都怕我!看来杀气果然好用。”
可算是尝到了甜头。
林子强别提内心有多畅快,几乎把恨意发泄完全。
“等等,笨蛋!难道忘记他是如何侮辱你的?”
“不关它的事情,没必要放太多时间在它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
他还没有是非不分到将所有都否定,就如同对万钟霖判死刑一样干脆。
封灵爪!
林子强能明显感觉到杀气从眼睛中涌出,那股热腾的感觉,是久违的爽快,将仇恨值拉满,蓄力劲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