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安坊,横街第一巷。
人高青狮两旁坐,朱漆铜环一丈三。
“这是哪家的府邸啊,好生气派。”
姜宁看着上面黄府二字,明知故问道。
旁边的王贤忠垂眉一笑,“谁人都知,黄阁老生平有两好,一好林园景,二好娇柔女。这宅子,横走三百八十大步,侧进七百二十六,分了三上院,六小庭,珍植宝叶藏了满院,曲水流台更是雅致非凡。”
说着,他眯了眯眼凑近低语,“听人说,太安小半的美娇女,都在黄阁老府中呢。”
斜瞧他一眼,姜宁会心一笑,“这位首辅到是人老心不老。”
这时,府门前家丁见二人迟迟不走,于是便有人上前询问。
许是姜宁衣衫不俗,瞧着有几分贵气,因此这家丁也不敢作那恶相,“这位公子请了,此地乃是我家老爷府邸,如若无事,烦请移步?”
闻听此言,姜宁冲王贤忠笑了笑,“不愧是黄阁老,教出来的家仆,竟也如此有礼。”
点名出了黄阁老三字,那家丁自然晓得不是寻常过客,于是愈加恭敬道:“公子谬赞。若是拜见我家老爷,怕是不巧。我家老爷多日不曾会客了。若真有急事,可否留下拜帖,日后再来?”
“唔……”
姜宁沉吟片刻,思索着看向王贤忠。
于是王贤忠当即从怀中拿出肃察内司的牌子,笑道:“锦衣卫,肃察内司指挥使,大内总管王贤忠求见。你且拿这牌子去寻你家老爷就是。他该知道的……”
‘锦衣卫?!’
‘指挥使?!’
‘大内总管?!’
被这话震了三惊,这家丁不敢耽搁,连忙双手捧着那金牌,“尊客稍等,小的这就前去禀报。”
……
…………
“寒天也不败之花木,也就老夫这庭院可见了。”
黄天仁一身白服,坐在花团锦簇中一脸笑意。
他身边,左右各有一个二八妙龄少女,斟茶的斟茶,捏肩的捏肩。
他面前则坐着三个人,正是当朝户、礼、吏三部尚书。
“这满庭花木不败,想必也是依赖阁老的恩福。”
礼部尚书含笑恭维。
到是那礼部尚书眉头一皱,“阁老,如今太安上下皆由那锦衣横行,我等之六部各衙不闻不问,底下官吏各个心惊胆战。难道您就不站出来说些什么?”
黄天仁看了看天,叹息一声,“咱眼下这皇帝,不是个安生的主啊。由他由他吧……”
闻此,礼部尚书看了看旁边同僚,状似不在意道:“大楚向来就是流水的天子,铁打的朝臣。可是这陛下一边立这锦衣卫肃察司这等恶司,又行那天真假想的税法,下官真怕这几年之后,太安乱作一团啊。”
黄天仁怎瞧不出他的心思,回想起那阴暗宫室中的少年神情,当即微微加重语气,“有些事,本阁得说到前头。陛下想做,由他做便是。这位可是会杀人的主。无非少些孝敬罢了,别为了一时的得失,白白送了这铁打的富贵。”
“是是是,阁老说的是。”
“早早晚晚而已。”
“……”
正说着,管家就匆匆赶来,“老爷,府外有人说要见您,他……”
“本阁不是说,无特帖一概不见吗?”
黄天仁眉头一皱,“难道来人有特帖?”
“那倒没有。”
“那就回绝了。”
“可来人是锦衣卫……”
锦衣卫?
黄天仁与三部尚书皆是一惊,“来了多少人?”
“就一个……哦不,两个。”
管家苦恼道:“一老一少,两人。”
听到就两个,他们这才稍稍放心,黄天仁沉住气道:“来者何人?莫不是那徐风?”
“是锦衣卫肃察内司指挥使,自称是大内总管,这是金牌,老爷您过目。”
管家递上金牌。
黄天仁扫了一眼,登时心里一突,“王贤忠来我府上何事?莫不是传旨……不对啊,传旨何须……”
到是一旁的礼部尚书拧眉道:“你说来人一老一少?那少者如何?”
“听府上家丁说,衣衫华贵,俊美非凡,瞧着不似凡人。”
皇帝亲至。
四个人心头皆是冒出这个想法。
黄天仁当即起身,“几位暂且回避。本阁换衣出去瞧瞧。”
“是。”
……
…………
黄府外,百无聊赖的姜宁等了许久,这才见府门打开。
黄天仁身着正服,只往外看了一眼,当即就匆匆赶来,“陛下,您怎来了?”
姜宁笑道:“朕闲来无事,在太安游逛。不知怎地,就到了阁老这。听人说阁老府上景致非凡,就想去瞧瞧。方便吗?”
他能说不方便?
心里嘀咕一句,黄天仁当即含笑道:“哪里哪里,陛下能来,实是老臣福气。来人呐……”
“不必声张,随便瞧瞧,同阁老聊聊天就是。”
“呃……那陛下请?”
“呵呵呵……”
进了这黄府,入眼所见果真当得起雅致二字。
斗角飞檐,亭台小阁,可谓是三步一景,五步一画。
“阁老会享福啊,这家里弄得跟天宫似的,看的朕都忍不住想住几天。”
瞥了眼一侧眉开眼笑的姜宁,黄天仁只得附和,“陛下若有此心,老臣自当扫榻相迎。”
“说起来,皇后还没省亲吧?”
驻足小桥上,姜宁懒洋洋道:“也是朕的不对,见皇后能干,就挑了些差事给她,在永乐宫是忙的团团转啊。”
响起前几日那封信,黄天仁不禁心中暗骂一句:小狐狸。
“呵呵,这妮子从小性子冷,不太与家人亲近。老臣还怕她冲撞陛下呢……”
“对了,皇后的父母,可是阁老儿子儿媳?在府上吗?叫来见见……”
“这……”
黄天仁叹息道:“好叫陛下晓得,臣那八子早亡,那薄命的儿媳也早早随亡夫去了。可怜召月的妮子了。”
无父无母?
姜宁盯着桥下绿水,漫不经心道:“哦?是吗?那倒可怜。对了,朕听闻前些时日,皇后给阁老送了封书信,阁老瞧过了吗?”
这话一出,似乎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到是王贤忠瞥了眼黄天仁,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当个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