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自然也想不到,那双眼睛不单对她既恨又妒,至恨的却是金鹤仪,此时这双眼睛就在盯着金鹤仪。
金公馆堂皇气派的侧厅内,金鹤仪镇静地立在窗前,避开皮二小姐泛红的眼睛,望着浓墨般的窗外淡淡道:“霓表姐,你喝多了,早些回去罢,再不然,就在这里歇**,叫赵妈去铺床……”
皮二小姐呆呆的,全然听不到,只一径地喃喃自语:“我和他青梅竹马,我和他青梅竹马……”仿佛是真喝醉了。
金鹤仪哀凉地苦笑,“霓表姐,不要再说青梅竹马,我替你难受,”看着窗外影沉沉的树干树叶,她怔怔失神道:“我们都是父母的棋子,谁又有什么办法。”
皮二小姐忽然冷笑了,“好委屈!”可是忽然的,皮二小姐的眼睛杀过来,沉声道:“亮一亮你的手段罢。”她渐渐渐渐眯上了眼,连耳垂上的钻石坠子都仿佛静止不动了:“他去了一趟大阪,回来立刻许了婚。亮一亮你的手段罢,你做了什么?”
金鹤仪无奈地摇头,“你大半夜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么?”她缓缓转过脸来,“霓表姐,不要再闹了,你于他有恩,这差不了,可是,”她摊开了手,“他于你有情么?”
此话一出,皮紫霓的眼中陡然掠过一股悲哀,金鹤仪明白此话刺到了她,不由叹一口气,转脸向窗,语重心长道:“霓表姐,二十四岁,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大姐与你同庚,已经五个孩子的母亲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做了什么?”皮紫霓的声音明显虚弱了,但仍然不甘心地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金鹤仪只是一味做听不到,她兀自说:“一箭双雕,你就这样狠心么?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连我都算计么。如果林映月真死掉呢?我固然名誉扫地,你呢?真能嫁给戎长风么?为什么女人总要为感情昏了头呢!”
说到这里她颓然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看着表姐,疲惫而语重心长地道:“霓表姐,这样闹值当吗?无端害人性命,震惊戎家,这样值当吗?”
皮紫霓倒笑了:“震惊戎家……震惊戎家……”忽然,她噌地抬眼,目光再次杀过来,一字一字道:“戎宅震惊算什么,某些人有朝一日要震惊上海滩呢!”
金鹤仪仿佛听懂此话的弦外之音,眼光略一跳,究竟稳住了,定定看了她一时,道:“表姐,你可以回去了。”
皮紫霓却眼目如钩地一步步逼过来,直至逼到她面前,立住了,眼睛盯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脸孔慢慢慢慢逼近她的耳畔,压低的声音仿佛一道阴暗的气流,“你真那么善良么?见了叫花子舍钱,见了煤孩子赐食,金鹤仪,你是什么人?”忽然,她的声音急转直下,“别人不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