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如柴的丫头在二人细心照料下,恢复的很好。短短几日,小人儿已经能够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哪怕是打扫一下院子、帮忙煮炖饭,她都能开心好久。但同时她也清楚,自己不能长期在别人家里待着,不管父母有没有出来找过她,总归还是要回去的。某天,二人坐在自己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剥着苞米,小人儿从屋内走出来,身上穿着干净合身的麻木薄棉袄和碎花棉裤,脚上的棉鞋也是农妇连夜赶制出来的。乱糟糟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干净利落的捶在脑后。红肿的小脸虽还有些淤青、但比起刚发现她那日,已经好了不少,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特别好看。
“叔叔、婶婶,我来帮你们剥玉米”小人儿快步走上前,拉过一个小板凳坐下,伸手就要拿苞米。
“哎呀,孩子,你别动。这些还不够我们剥的呢。你去玩会儿吧”这几日的相处,农妇越发喜欢小人儿,除了昏睡的那两日,这孩子一醒来不仅主动帮忙做很多事情,甚至做饭、洗衣样样拿手。她好奇的同时也心疼,都说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打骂,可这丫头似乎不是这样。偶尔两人说话声音大些,惊扰到她。小人儿都被吓得浑身发抖,满眼恐惧的看着他们。
“丫头,听你婶婶的,去玩会儿。要是无聊,可以出门去看看”农夫随即附和,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没,不喜欢玩。我想帮你们做事”小人儿低着头,抓起一个大苞米,慢慢剥起来。
二人互相看一眼,也没阻止。他们发现,这孩子如果不让她做点什么,她总是会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让人看了十分心疼。
“那个,丫头啊。叔叔和你婶婶这几日一直在打听,村上谁家的孩子丢了。但都没人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农夫试探着,说话时不自觉地放低音量,怕吓到孩子。
小人儿抬起头,强颜欢笑的说:叔叔,婶婶,你们可以把我送回捡到我的那个地方吗?我能自己找到家。
“这,,,当然可以。”见丫头不肯说,二人也没再继续追问。
“谢谢叔叔,婶婶。以后我会过来看你们的。”小人儿放下手里的苞米,猛地跪下来,对着二人磕头。
“唉。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农妇连忙起身,将小人儿拉起来,拍拍孩子身上的灰尘,眼眶泛红。
“丫头啊,咱们这个村啊,虽说不大。但也有上百户人家,我们这几日出门打听,也没问出个什么,既然你不想说,叔叔就当做你是来给我们报福的,以后什么时候想来了,我和你婶婶随时欢迎”农夫轻叹,真有点舍不得这孩子。小丫头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瘦的跟个小棍子一样,一看就是长期没吃饱穿暖造成的。饭量小的连半个馒头都不吃完,干起活来却十分麻利。在那个地方待着一定很不好受吧。
“对,对,对。丫头,要不你再多住几日吧。想吃什么跟我说,婶婶给你做”农妇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应该是成家不久。许是长期干农活的原因,圆圆的脸蛋被晒得有些黑,但却丝毫遮盖不住她那较好的面容,乌黑的长发,囧囧有神的双眼,小巧的鼻子和略微有些厚的嘴唇,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我不饿。不能再打扰你们了。等我再长大些,能够出门了,一定、一定会来帮你们做很多事情的。谢谢,谢谢”哪怕心里再怎么不舍得,也该走了。她不想有朝一日被父母找到,让这对好心的夫妇受到伤害。所以,她要赶快回去,然后和他们认个错。
“那吃过午饭再走好不好?”农妇拉着小人儿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怎么会有这么瘦小的孩子。五个手指头加起来都没她大拇指粗,太可怜了。
“不了。我得赶快回去了。婶婶,你能现在带我出去吗?”南栀自打出生没出过家门,她的出生除了亲生父母和两个姐姐,无人知道。所以她不知道出了那个门,该去哪儿,更不知道自己若是丢了能不能找到来时的路。这一点,是她不小心听到的。大姐过完生日的那晚,她亲耳听到父母说:那孩子一生下来真不如掐死,害的我们每次逢人都要解释一番说孩子夭折了。万一那死丫头偷跑出去,咱们岂不是丢人?
“哼,放心吧。没我的允许,她不敢出门,再说了谁都知道我们老李家只有两个女儿,哪里来的第三个孩子。她若是敢跑,我定打断她的腿,撕烂她的嘴巴,让她成为一个废物”男人极其狠毒,说这话时面露凶狠。
“随便你。反正我是不管。能让她活这么久也算是她的福气。咱可说好了,若是日后老大和老二出嫁,你可得把人给藏好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亲家发现,说咱们是恶毒的人。”
“哼,她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要不是看她干活勤快,能活到今天?老子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以后少他妈在我面前提她”
“你还怪起我来了。当初是谁听信别人的话让我憋在家里不出门的,整整十个月,都没人知道我怀孕了,你还好意思对外宣传说我得了不能见人的恶症。”女人越说声音越大,到后来几乎是破口大骂,劈里啪啦,屋内定是一片狼藉。
“你发什么疯,再砸东西,我把你丢出去。”显然,男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啪的一声响,紧跟着传来女人大哭的声音。两人顿时开始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而当小人儿听到这些话,原本还有点血色的小脸顿时面如死灰,她死死捂着嘴巴不肯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原来,自己的出生这么不被人期待,甚至她的亲生父母还想让她死。
农妇见孩子执意不肯再多停留,即便是在不舍得也知道,别人家的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走吧,婶婶送你。”说着牵起小人儿的手,拿上手工做的围巾给她围上,出了门。
“等下,这个给孩子带上,留着慢慢吃。”农夫追出来,将几块薄饼塞给小人儿,随后转身回了院子里。
“丫头啊,你叔叔不擅长表达,其实他很喜欢你的。我们两个结婚也有几年了,一直没孩子。所以当我们看到你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把你抱来了。虽然很想让你留下,但也知道你的父母应该会着急,你记住婶婶家在哪里,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们”农妇边走边说,秋风四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却深深的刻在小人儿的脑海里。
“我会的。婶婶”两人沿着马路边一直走,不知拐了几道弯,也不知走了多久,等走到那个熟悉的路边时,农妇拍拍小人儿的肩膀,说:丫头啊,这里就是我们发现你的地方。你看,那边有颗大柳树,捡你的那日叶子还没落完,现在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谢谢,婶婶。这个东西给你吧。路上吃”小人儿拿着薄饼递上去,这是她最后能够报答的东西。
“不用,婶婶家里多的是。留着慢慢吃。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转身快步离开。她怕再不走,真的会哭出来。
而身后的小人儿对着农妇离去的方向,缓缓下跪,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深吸一口气,似乎再给自己打气般,跑向那个满是噩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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