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留摆摆手,“我先走了。”
“走那么快干什么,你就在这呆着嘛,我等完人顺便送你回去。”杨安瑜伸手去拉姜长留。
姜长留摇头,“我有我的事。而且……”
姜长留瞄了眼杨安瑜背后,“我不想看你们的千层饼大战。”
杨安瑜微微一愣,回首看去,却是杨守夕站在他身后。
“我也觉得殿下可以先走。青铜打架,王者避退啊。”杨守夕瞥了眼姜长留,“地表的事情,大气层的人就不要参与了。”
“哪有呢。哥哥们明明都是太空人,就只有我还在大气层呢。”姜长留微笑道。
“嘶……”
看见姜长留招牌的天真笑容,两兄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且异口同声道:
“你别笑。”
姜长留:“……”
姜长留叹了口气,只能离开了。
远远走了好一会,他才到原本的安排的住所。
他没直接去自己的房间,却是先去了另一间房,也是旅客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寻悠酒儿,里面还坐了烬星承安,两人都异常震惊地看着突然到访的太子殿下。
寻悠酒儿慌忙鞠躬,“拜……拜见安洲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大姐姐不用这样啦。”姜长留露出灿烂的笑容。
寻悠酒儿下意识退了一步,她总觉得这个笑容好恐怖,但她又说不上哪里恐怖。
“殿下……您是来……”
姜长留走近了几步,天真问:“大姐姐,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画吗?”
寻悠酒儿咽了口唾沫。
她不是被眼前这个六岁孩童可爱到爆的表情吸引到了,她只是被这位号称要给她画画的太子殿下手上的刀震惊到了。
殿下,您画画,要带刀?
“大姐姐,不可以吗?”姜长留歪了歪头。
是的,姜长留一边奶声奶气地问“不可以吗”,一边用还很嫩的小手挥了挥刀子。
寻悠酒儿眼皮跳了跳,实话说,她能在荀言誓手上活到现在,全凭她那眼力劲。
于是,寻悠部的王女殿下,果断打开了大门。
“殿下……您请。”
姜长留微微一笑,走进房间,扫了烬星承安一眼,也没把他当回事。
他转头看向寻悠酒儿,收起刀子,拿出画笔,开始画画。
事实上,他爹虽然现在把他当诱饵丢出去,但还是留了他不少保命的东西的。
可是没用。
只要自己爹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不是绝对安全的。姜长留深信这一点。
所以,他要提前给自己预备几条后路。
而且预备后路……特别是预备这条后路的时候,必须要小心被人一下看出意图,尤其不可被父皇看出自己的意图。
否则,父皇绝对会打死自己的。丢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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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知道我在这里?”杨守夕直接开口。
“嗯。”杨安瑜点点头。
“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要去冕下那里报告苏蔚然沐晴天的事吗?我猜冕下会就着那个机会和你聊聊。”杨安瑜歪了歪头。
杨守夕的表情变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苏蔚然的事?你不在现场吧?”
杨安瑜一整天,不是跟着太子就是跟着安修侯,根本没看见苏蔚然的事!
“我不在现场,但白花花在啊。”杨安瑜坦然道,“她能远程和我意识沟通。”
“……”
大意了。
忘了啊,这货还有个干女儿白花花。
杨守夕扶额,“杨安瑜,你是什么时候扶摇直上,直接变成太空人的?”
杨安瑜无视了杨守夕的一头黑线,“冕下和你聊什么了?”
“要我退队。”杨守夕翻了个白眼。
杨安瑜微微一怔,很快摇头,“不对。”
“为什么?”
“冕下想让你退队的话,他不会和你谈的。”
“……”杨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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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队吧。
“这是……命令还是什么?”杨守夕眨眨眼睛。
荀言誓沉默了一下,回道,“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询问。并且,需要你的回答。”
“需要我回答什么?”杨守夕好奇道。
“后面的路,会越来越危险。”荀言誓静静看着他,“所以,你选一下,要不要退下来。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冕下,您在动摇我搞事情的决心。”
“……”荀言誓。
“而且,冕下会把我带去,肯定是因为冕下的计划里,有用到我的地方。”
杨守夕眯了眯眼,“所以,冕下现在再次给我这个退路,不是动摇我的决心,给冕下自己添堵吗?”
荀言誓皱了皱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选择自己路的权力。如果是以前,你答应了,我肯定会直接把你留住,我只需要在乎我的利益就行了。但……你比较特殊。
我希望,你所有的决定都是出自本心,没有任何人干扰。我,也不会像诱惑别人那样,诱导你的选择。
所以,这是第二次机会。上一次我觉得有点草率了,毕竟我那时,也是用了一些……技巧的。
我提醒你,想下贼船现在赶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杨守夕意外道,“杨安瑜也有这个二次选择的权利吗?”
“他不需要,他和你不一样。”荀言誓顿了一下,“他受到过白帝的保护,也曾经受过九幽的恩惠,他自己也已经迷恋上了西三州这片土地。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价钱的,他喜欢这里,他也受过这里的恩泽,那他就要为他想要的东西,履行他应尽的责任。当然,这个责任,我会努力帮他分担,这是后话。
你不同,你和九幽根本没有任何联系,你……其实没有理由趟这趟浑水。”
“这样啊。”杨守夕歪了歪头,“冕下,好像是在为我的利益着想呢。冕下对其他人都这样吗?”
“不可能。”
“那我是?”
“你是特殊的人。”
“……啧。”杨守夕扶额,“好感动啊,我在冕下眼里,居然也算一个特殊的……人。”
荀言誓又皱了皱眉,“说正事。”
他默默伸手,把一个符阵机摆上了桌子,推给了杨守夕。
那是从庄传信那里拿来,不断雕砌的古符阵机。
“我记得,杨幸知的工程天赋,好像都在你那里了。所以,你应该看得懂这上面的纹路。”
杨守夕低下头,观察了两下,忽然笑了。
用于灵魂融合的机器。
哦,不对,应该是先消灭附魂意志,然后灵魂融合。
是的,这个符阵机,就是用来融合他和杨安瑜的灵魂的!
“这东西给我看,真的好吗?”杨守夕笑了。
“所以我说,选择权给你。这个机器给你——如果想把最后的魂魄留给主魂,你就用它;如果不想,也不会有人逼你把灵魂融合。对了,你们的生死契约,我已经断开了。”
荀言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其实,我应该重新认识你们的,杨安瑜是杨安瑜,而你杨守夕,就是杨守夕,梦川城的城主,极西南的一个人。
你们不是杨幸知,你们也就是……和他有莫大的联系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其实你和杨安瑜一样,都是杨幸知的分身,或者说他遗泽的继承者。只是我先入为主,更在乎杨安瑜罢了。
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想方设法地去杀你来成就杨安瑜。
一是因为有我在,他不需要这种升阶方式,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做到我想的事……
二是因为,你到底是他的分身,给你这个选择权,是我和他曾经的情分。”
“情分吗?”杨守夕细细品着这两个字。
去帮杨安瑜,是荀言誓和杨安瑜新建起的情分;
而不杀自己,则是荀言誓和杨幸知残存的情分。
杨守夕舔了舔嘴唇,“意思就是,让我选?”
“是。”
“我需要考虑。”
“可以。”荀言誓点头,“这一个晚上,你都可以考虑。答复,明天中午之前给我就行。到时候,你就留在落星城就好。想走的话,我会在事情平息之后,努力把你送回极西南的。”
荀言誓低下头,重新拿起旁边的军报,开始继续批阅。
杨守夕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荀言誓,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符阵机。
“谢谢。”他看着荀言誓。
“嗯。”
“属下先告退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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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杨安瑜一边逗着白花花,一边问道。
“你这么想知道?”
杨安瑜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荀言誓神殿的地方。
“你要是真的下决心了,就去那里,要快。”
杨守夕微微一愣,“什么?”
“冕下有麻烦了。”杨安瑜平静道,“我解决不了,我去大约还会添乱。但你,应该有用。”
“……你是会占卜吗?”杨守夕震惊道。
“会啊。”杨安瑜随意道,“我不是觉醒了幽冥秘法吗?”
“但你没有认可啊。”
认可,从幽冥的普通秘法者进化为占卜师的必要条件,没有来自其他高阶占卜师的认可,就不可能成为占卜师。
但每一个占卜师给出的认可数量都是有限制的,当年冕下逼烬星承安给认可的时候,烬星承安那么大反应,就是因为这个。
“认可的话……今早上我就收到了。”
“……谁给的?”
“陛下。”杨安瑜笑道。
“……”
是的,今天早上,在大家都没察觉的时候,姜玄霜朝他的徒弟远远给了个来自超高阶占卜师的认可。
至于为什么刚认可就能占卜……对于杨安瑜来说,迅速升阶,那算个事?
“那你多说两句行不?冕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杨守夕无语道,“给我点信息,详细点的。”
“苏蔚然弄的。”
“她真的能对冕下造成威胁吗?”杨守夕不可思议道。
在大部分人包括杨守夕的世界观里,荀言誓就是无敌的。
“威胁不知道,反正冕下不会有生命危险,没人能比冕下更强。但冕下……会受伤。”杨安瑜轻声道。
杨守夕一怔。
“冕下……会受伤吗?”
“你把冕下神化了。”杨安瑜摇摇头,“冕下……也是人,他也会疼,只是比起我们,他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杨安瑜似乎想起了什么,“即便受伤,他还是会强撑,而且,能一直撑下来。就好像……没有受伤一样……”
所以,
没有人,
知道你疼啊。
杨守夕下意识说,“那我现在……”
场面,忽然沉默。
杨安瑜笑骂道,“暴露了啊!还真是口嫌体正直,一开始还一脸失望伤心的样子,一听冕下有事,跑得比谁都快。”
杨守夕翻了个白眼,“别笑,再笑下一次真香的就是你。”
“我可是一直坚定站冕下的,没有动摇就没有真香。”杨安瑜耸了耸肩。
“滚。”杨守夕转身就走。
“对了——”
“……你又干嘛?”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样目标明确得可以一字一句写下来的人,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心源了吧?”杨安瑜轻笑道,
杨守夕停住脚步。
其实,早该想到的。
当年,他在地表勘测地心的时候,都能猜出杨安瑜的心源是啥。
没道理杨安瑜这个新晋的大气层,看不出自己这个全队唯一地表人员的心源是什么。
杨安瑜远远看着他,他也转头回望。
两人遥遥对视。
“所以,你的心源,到底是什么呢?”
杨守夕笑了笑。
“守护。”
杨安瑜也笑了。
“众生。”
未曾料想的结果。
谁曾想,那位孩提时便烧尽十一个部落,长大更是给冥王做最忠实的刀,手上人命鲜血无数,被东方痛骂为没有人性的冥王鹰犬走狗的夕暮沉,真正的心源——
居然是守护。
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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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荀言誓快步疾行,一路走到神殿。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苏蔚然在一片血月的光与影交错之中,长跪在神阶之下,手撑着台阶,闭着眼睛,无声地泣下两行泪水。
风幽的神殿没有神像,风幽崇拜的是星辰,崇拜的是星辰赐予他们的幽冥秘法的力量,占卜的力量。
所以,神阶之上没有神像,只有大祭司的位置,以及他背后悬挂的银饰和法术的光共同勾勒出的图腾和壁画。
血色的光影之中,女孩跪在星辰下低头无声地流泪。
然而,面对这样的一幕,荀言誓却只是冷冷道了一句:
“哭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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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所有更新了。情节太紧不好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