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贞顺门遇刺

十二月川、楚白莲教起义大部分被镇压,颙琰大喜遂起驾前去圆明园接见一众有功之臣,与他们一同商讨如何将白莲教完全镇压。众人一时都想不出个好法子来,虽然那白莲教教徒里大多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可奈何数量太多,即便一批人倒下,也还会有另一批人崛起而后继续反抗朝廷。

这时候额勒登保开口道:“皇上,奴才觉得您对那些造反的人还是太过仁慈了,您就应当把他们全部斩草除根为好,如此,咱们朝廷的威慑力也就更强了,定能镇摄住那些还想要造反的人。”

听到这话的颙琰不禁脸黑了黑没有说话,杨遇春出言反驳道:“不可,他们本就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罢了。造反亦本是被逼无奈,咱们不去招降便罢了,怎么还能随便就把百姓们都杀了呢?那岂不是坐实了那些关于朝廷莫须有的罪名?更是置咱们以仁爱治天下的皇上于不仁不义!额大人,请问您提出这样的提议,到底是何居心呢?”

“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我一同在朝为官,可不能就把这样的帽子扣我脑袋上!我对皇上那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苍天可鉴!我还不是为了朝廷能够早日平叛白莲教么?你这般为那些造反的人说话,难道你也想造反么?”额勒登保信誓旦旦地开口道,似乎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就当您是真心为了大清好,可这提议实在是有些过了。百姓加入白莲教起事造反固然有错,可若不是这世道上贪官污吏太多,又岂会逼的那些百姓平白无故带头造反呢?我杨遇春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对朝廷更是绝无异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即便战死沙场,亦何惧之有?”最后几句话杨遇春说得十分铿锵有力,振振有词。

“行了,杨爱卿说得不错。额勒登保,你这提议属实不妥,以后不要再提了,朕若是把他们赶尽杀绝,朕岂不成了昏君,暴君了?朕还如何忝着脸说什么以仁爱治天下呢?”颙琰无奈摆摆手,制止两人针锋相对的怒火,面色有些黑沉,看得出对额勒登保那话极为不满了。

此话一出,额勒登保不敢再说话了,其余官员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罢了,你们今日都累了,下去歇息吧,此事明日再议。”颙琰开口示意几人退下,神色有些不耐烦。

众人应了一声,朝颙琰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了出去。方才杨遇春说得不错,百姓被逼造反,那些底下的官员有很大的责任,平叛白莲教的关键,便是把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都给治理了才是真理,贪官一日不除,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

“魏宏盛。”颙琰勾勾手指,示意魏宏盛上前。

“奴才在。”魏宏盛连忙躬身上前俯身听令。

“你去把一等承恩公恭阿拉和庆郡王永璘给朕叫来,就说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速去速回。”

“嗻,奴才这就去办。”魏宏盛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连忙动身。

半晌,魏宏盛终于带了两人回来。“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两人一同跪下行礼,齐刷刷地道。

“起来吧,赐坐。”看到两人,颙琰面色稍加缓和了一些。

“谢皇上。”小太监们给两人抬来两把椅子,两人谢了恩,方才坐下。

“朕今日召你们二人前来,是想给你们两人交一个艰巨而重要的任务。”

恭阿拉作揖道:“皇上请讲,臣定当万死不辞。”

“朕要你们在暗地里偷偷搜集朝中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不论官职大小,不论文武,只要贪污犯法,一律记名搜集证据待查,而且还不能让人有所察觉被发现了。朕把这项任务交于你们二人,是因为朕信任你们,你们可不会让朕失望吧?”

两人连忙起身作揖,“是,臣等接旨,臣等一定将此事办好办妥,定不会辜负皇上您对臣等的信任与期望。”

“好,那朕就等着你们将证据一一呈到朕的面前了。好了,你们今日暂且退下吧,朕若是有事,再传召你们。”颙琰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两人退下。

而后颙琰接连几日与那些有功之臣商讨镇压白莲教的策略,众人各执己见,最后,颙琰决定实施剿抚兼施,软硬兼施的两手政策,分化瓦解起义军,推广寨堡团练,坚壁清野的做法。

若是肯招安的,便会赐他们房屋地产以安家立业,而那些始终不肯招降的人便会被就地斩杀。这一策略,效果显著,成功分化与割裂了那些起义军的团结与魄力。

嘉庆八年,葵亥年闰二月二十日,颙琰由圆明园还宫,抵达神武门,刚入贞顺门,便立马冲出一名壮汉拿利刃朝着颙琰行刺,魏宏盛惊慌失措高呼“来人!护驾!”仅有六名御前侍卫立即上前救驾,宁静的宫闱变得嘈杂错乱,乱了秩序,而剩下的百余御前侍卫却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颙琰自己一边逃窜,一边又气愤在紫荆城里竟然也有人敢行刺,最气人的更是剩下的百余名御前侍卫竟不知上前护驾!都是吃干饭的么?!

不曾想那名壮汉武艺十分了得,与六个御前侍卫打斗竟丝毫不吃亏,甚至是游刃有余,还将三人打倒在地。壮汉瞅准时机将剑直指颙琰,无一人上前保护颙琰,只有魏宏盛只身挡在了颙琰面前,就在这危急紧要关头,绵宁和荀姝额驸索特纳木多布济带人过来救驾,绵宁拔剑拦下了壮汉,额驸索特纳木多布济从身后抱住那名壮汉,随后几人与壮汉扭打在一起。

因人多势众,很快那名壮汉便败下阵来,成功被绵宁俘获,此次刺杀行动,以失败告终。惊魂未定的颙琰看到刺客被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雷霆震怒下旨让人把那名壮汉押解了下去,交由刑部严刑拷打,过后再亲自审问。

颙琰脸黑至极,背手踱步审视着眼前那百余名御前侍卫。看到皇帝如此动怒,侍卫们吓得直哆嗦,个个低着头生怕被皇帝下旨拉去砍头。

颙琰就像一只被惹怒了炸毛狮子一般,怒不可竭,“方才有人行刺朕,你们为何不上前护驾?一个个儿的都是吃干饭的废物么!”

这时,绵宁上前扶着颙琰道:“皇阿玛您消消气,这些人做事不得力,您换掉他们就是了,您动了这么大的怒,万一气坏了龙体可怎么好?”

颙琰深深吸了一口气,甩袖而去,“朕先去审问刺客,之后再来跟你们秋后算账!”

此时那名壮汉已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浑身遍体凌伤,鲜血直流,那人看到颙琰来了,他也只是淡然笑笑,默不作声。

小太监给颙琰搬来一把椅子,颙琰坐下后,怒眼审视了壮汉一番,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朕?是受何人指使?”

“回皇上的话草民叫陈德,草民行刺您,只是因为草民单纯的不想活了而已,所以不如在死之前干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再去死,也并无人指使草民。”

“哦?是么?编出一个这般荒唐的理由,你觉得朕会相信么?你若是一五一十的说出实情,或许朕还能饶你一死。”颙琰冷笑一声,摇摇头。

“回皇上的话,草民真的是实话实说,并无任何隐瞒。草民从前在宫里御膳房当差做过杂役,后来又去了内务府管领达常索家当仆役,最后草民又去了孟明家当了几年厨子。所以草民才能这般熟知宫中的路线,至于刺杀您,完全是因为草民生活过得不如意不想活了,这样窘迫的日子过得草民心情郁闷,就喝了一些酒闹了事,结果被孟家辞退。草民还有两个未及冠的儿子,就只好带着儿子们前去投靠外甥,没想到就连外甥也不肯收留我们了,什么狗屁的天无绝人之路?草民本想一死了之,可又不甘就这样去死,所以草民决定横下心来行刺您,就当死前拉个垫背的了,好歹还能死的惊天动地些。”陈德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很好,你既这般一心想要求死,朕就成全你。你知道行刺朕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么?不过,朕看你倒是个实诚人,朕便大发慈悲一回不株连你九族了,朕就只株你一家,如何?”听到这话的颙琰没了之前的怒气,这样的理由和要求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闻言,一直从容淡定的陈德的立马慌张了起来,他哭声请求道:“皇上,皇上,草民知错,您要杀要剐,草民绝无怨言,一人做事一人当!但肯请您放过草民那两个无辜受牵连的儿子啊!”

“这已经是朕对你最大的宽容了,你且好自为之吧。”颙琰说罢,起身再度甩袖离去。

任凭陈德在牢里哭天喊地,喊破喉咙了也无用。随后陈德的两个儿子一同被俘,不日陈德父子三人便被处以极刑。

这日上朝,颙琰对那日救驾有功的人进行了赏赐。魏宏盛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二皇子绵宁与庄敬和硕公主额驸索特纳木多布济救驾有功,特赏十万石年俸,赏御用黄马褂一件,一等侍卫丹巴多尔济晋为贝勒,加三万石年俸,扎克塔尔晋世袭三等男,珠尔杭阿、桑吉斯塔尔封世袭骑都蔚,护军唐起、张庆磊加年俸五干石,钦哉。”

嘉奖完救驾有功的功臣之后,颙琰又下旨处罚了那些玩忽职守的人。贞顺门护军副统革职,神武门侍卫副统领革职留任,神武门侍卫统领革职发配到热河行宫。御膳房和内务府管领发配到伊犁,带头逃跑的三名护军斩首,其他军士革退或交该管大臣严惩。身边陪同的肃亲王永锡失职之罪交由宗人府看守。

最后下令颁布《宗室训》,加强大内、圆明园、热河行宫、木兰围场等禁地的防卫,增设守卫,派大臣负责。

处理完陈德行刺一事之后,颙琰身心俱疲,此事对他打击颇大,他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蕴颜的储秀宫就寝。颙琰躺在睡榻上,心中郁闷非常,喃喃自语道:“然百余袖手旁观者,岂无朕之至亲?岂非世受国恩之臣仆乎?见此等串尚如此漠不关心,安望其平日尽心国事耶?……诸点具有天良,自问于心,能无愧乎……陈德之事,视如猁犬,不必穷鞠。所惭惧者,德化未昭,始有此警子之事耳。”

“颜儿,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做的很失败?”颙琰失落垂眸自嘲一笑。

“怎么会?这么些年来,琰郎你一直鞠躬尽瘁,尽力做好这个皇帝。奈何这世道腐败,贪官污吏遍地,欺压百姓,琰郎更是痛恨这些人,想要还百姓们一片朗朗青天。琰郎更是尽力去做,臣妾都看在眼里,可百姓们却不知这些,将积压已久的怨恨全部转移到琰郎身上,此事百姓无错,琰郎亦无错。”蕴颜出言宽慰道,朝着颙琰会心一笑。

“颜儿,若不是有你,朕这些苦楚却无人可以倾诉。朕不怪百姓们怨恨于朕,朕只怪自己太过无能,护不住百姓们。”

“皇上,干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际,非一士之智也。治国亦如是,贪官污吏虽数不胜数,可朝廷之中亦有清廉正直之人,皇上当加以重用,贬弃阿谀奉承之人,则是时皆会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颜儿之言,朕深以为然。”颙琰点头赞同,两人相视一笑。

蕴颜一言解了颙琰的心结,颙琰便又专心回神治理朝政。日子继续回归平静,十月葬孝淑皇后于山陵。嘉庆九年甲子年二月谒东陵,三月谒明陵,奠酒长陵。五月,清廷彻底镇压了白莲教起义余部,此战事迁延九年,耗军费白银二亿两。

还未等颙琰高兴几时,六月蔡牵又于海上起义,颙琰再次派清军前去镇压围剿。

前朝忙于政事,而后宫却也不得平静,六月二十八日这天,有宫女突然前来禀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华妃娘娘薨了。”

“你说什么?”这一消息惊得蕴颜从罗汉榻上“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不可能,怎么会?虽然这两年来绣莹一直被幽禁在紫云居出不去,她也未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她却时不时还会偷偷命人送东西过去。绣莹更是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这般突然薨逝了呢?不可能,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其中的缘故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是华妃娘娘身边的翠云姑娘去内务府禀报的。奴婢在半道上遇到了她,是她告知奴婢的,所以奴婢就赶忙过来向您禀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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