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夜灯会结束后。没多久, 沈长离应下了金瑜挑战状的事情便已经在青岚宗传得沸沸扬扬。

金瑜之前在青岚宗时,各种找人单挑,放话, 风头无两, 甚至还给沈长离写了个挑战状,无非就是仗着知道沈长离这几年从来无视任何挑战。

如今, 金瑜翻了个这么大的车, 青岚宗的大家都喜闻乐见。

更何况, 沈长离愿意公开与人比试——几年前开始,他极少在公开场合现面, 各种剑比从不参加。如今有了这种宝贵的学习机会,青岚宗剑修众多——起码分之二都是沈长离忠实的崇拜者, 自然都纷纷争抢这观看名额。

比试约在清珞峰的云水间,还没到日子, 想来观看的人数已经远远超出了这比武台能容纳的人数。

至于关于沈长离到底为何要接受这个挑战——理由虽然没公开, 大家却几乎都心照不宣,那自是因为挽璃仙子。

原本, 金瑜也是楚挽璃公开的追求者,当时找沈长离下挑战状,用的便是这个理由。

白茸在剑馆练剑,轻轻擦了一下鼻尖汗水, 最近,她身体养好了,便又开始回剑馆日日练习了, 希望可以今早突破修神期。

今天是宗门大比的报名日,可以选择预先报名,白茸将自己名字也加上了名单。

她倒是不是为了进入内门, 而是因为,之前她找金瑜打听过了,西平有一个流沙秘境,每年六月时会开启,秘境里头会有上品金合欢出现。

因此,她想参加今年的宗门大比,拿到去外宗交换的名额,选择去金阳宗便好。

白茸刚放下剑,喝了一口水。

剑馆大门陡然打开,随即,一阵香风拂面而来。

楚挽璃一身粉衣,笑吟吟的,容光焕发,较平时更为漂亮。

她一出现,便被人群簇拥住了。

夏金玉道,“这金瑜的挑战书,是为了楚师姐?”

“师兄莫非是为了师姐才接下的战书?”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两人都是俊男美女,沈长离以前从未沾染过这种风月传闻,好容易遇到一次沾边的,大家知道他原来也是有人的七情六欲的,都实在按捺不住好奇。

楚挽璃矜持地笑了笑,确实如此,当年金瑜的挑战状大家都看到了。

白茸低下眼。

她陡然想起那日在小苍山深夜,来葭月台找沈长离的女子,在外头谈论到金阳宗的和金瑜的女子,便应也是楚挽璃了。

果是如此,倒也是意料之中。她抿着唇,神情平静,没什么变化。

不料,楚挽璃却瞧见了白茸,竟朝着她走了过来。

“那一日玩得很开心。”楚挽璃笑盈盈道,“我很喜欢哥哥帮我赢的那盏花灯,挂在卧房了。”

白茸睫毛颤了颤,一句话也没说。

楚挽璃说,“我刚才看了大比报名名单,正式参赛资格需要筑基期呢,白道友是不是不知道这个规则呀。”

袖里绯道,“死女人,你不也没有筑基。草包再怎么草包,怎么也能比你早。”

楚挽璃又道,“这段时间,我也在冲击筑基。”

袖里绯说,“呸,肯定失败,冲个屁,靠嗑药嗑出来的假灵力,虚浮不顶用。”

楚挽璃说一句,它便在心里怼一句。

袖里绯特别不喜欢楚挽璃,对她很有意见,这个女人之前想抓它了,差点把它打伤了,还想抢小草包的男人。

白茸被袖里绯喋喋不休的传音吵得脑子嗡嗡,实在受不了,一时忘了传音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能不能闭嘴,别吵了呀。”

她脱口而出之后,便看到楚挽璃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周围瞬间都安静了。

竟然有人敢这样不耐烦地叫楚挽璃闭嘴?

白茸,“……”

她想解释,刚那句不是在对她说,但是又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也很神经病,索性默默闭嘴。

白茸脾气极好,整个人都是温柔安静的,从未这般大声说话过。

夏金玉要朝她发火,被楚挽璃阻止了,她笑道,“没关系,白道友可能是正巧心情不好呢。”

她今日心情正好,可以不计较。

辞旧迎新的时候,温濯继续在咳嗽,心绞痛也发作得更为厉害,比起之前卧床的时间长了很多,甚至独自步行都更为困难。

见他面色越发苍白,白茸坐在他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实在忍不住心急如焚。

温濯轻轻咳嗽了声,在她手腕上摁了嗯,“没关系的。”

“不必为我操心,不要被傻乎乎的,被别人欺负了。”他轻轻朝白茸笑了下,简直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一直到现在,白茸那段时日到底在葭月台上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温濯心中却隐隐有数,之前,与白茸治疗时,她体内的元阳到底是哪位男修的,如今看来,也是几乎确定无疑了。

白茸想,等宗门大比结束,她顺利筑基,便去一次西平,先取来金合欢叶子。

关了门,走去医馆大厅,白茸抿着唇,对祝明决道,“师姐,我之前,听人说起过一个关于鎏金合欢的线索。”

白茸把那日,那个老人对她说的话给祝明决复述了一遍。

祝明决道,“我不知是真是假。可是,这种方子,听起来实在有些过于妖邪。”

她道,“不说别的,便是那连续一个月心头血灌溉,还虚期以下的修士都会被直接掏空陨落。那边至少需要灵境后期甚至更高阶的修士了。”

那样的人,整个青岚宗都没有几个,需要那样饱满的心头血,修士年龄也不能过大。

“况且,但凡取用心头血,都须得那修士心甘情愿,强拿的心头血是无用的废料。”

祝明决没说的是,那般修为的大修,除非是父子兄弟至亲,不然要心甘情愿,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献上自己这么多心头精血,怎么想都不可能。

毕竟修为再怎么强大,也是人,肉体凡胎,少了那么多心头血,损伤是不可逆的。

白茸极为失望,神情缓缓低落了下去。

她还是朝白茸笑了笑,“绒绒很努力了,至少知道了那上品金合欢叶在那,倘你那时可以与温濯拿回来,我便用它做药引试试,说不定也会有效呢,只是治疗效果弱一点而已。”

白茸用力点头,努力扬起脸,朝着祝明决笑了笑。

祝明决温声道,”绒绒,勿要过于偏执,执念一念生魔,人生路那么长,偶然学会放手,或许会更好。”

白茸轻轻点了点头。道理是这般,实际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白茸带着袖里绯,踩着一地残雪,独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不要偏执……是吗?可是,她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

家中极为清寂,黑漆漆的,不远处,见到凡间灯火点点。

元宵,意为团圆。

白茸沐浴完,坐在床边调息。

她如今身体状况极好,灵气充盈,她原本的青色灵气外,隐约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霜白,严整地护在她经脉上,督促她的灵力按照周天运行,又督促它们都回归丹田,调养她的身体。

完成日常运气修炼完后,白茸却也不睡,只是呆呆看着窗外。

袖里绯瞧她瞧着窗外,又嫌这屋子冷清,一盏花灯都没有,它道,“那日,戴墨云他们分灯给你你也不要,你就将就将就用着呗,莫非就那样的喜欢之前那一盏?”

白茸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她呆呆的,陡然想起以前。

因为出身原因,其实她从小就不怎么敢开口提要求,很少表达自己的喜好。是怎么变成如今的性子呢,她是被他一点点宠成这样的。

窗外一地白露,入夜后,她竟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梦。

梦中全是雾气,她一人走在一条深长的路上,像是通往祭坛的路,一路不断往上,不断拾阶而上,朝上攀爬。

神坛之上,白雾缭绕,周围光线更为深湛,比起蓝天,竟更似不透明的海水的深湛。

白茸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这条路会通往何方,只是凭借本能前进。

一路间,骷髅白骨越来越多,神坛之上,竟然有人影。

是一个乌发白衣的男子,身形修长。

白茸迷茫地抬眼一看,心差点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神坛之上的那个白衣男子,竟是阿玉。身形却不是记忆里的少年模样,而是高大的青年了,白茸却一眼认出了他,与那个幻妖制造的梦境中的沈桓玉完全不同,是真正的他。

他看她的眼神,和如今完全不同。

白茸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她用尽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迅速爬完了阶梯,随后,几乎已经跌跌撞撞,急急朝他跑了过去,几乎是用扑的,撞入了他怀中。

雾气缓缓消散,他的面容也更为清晰,似失了不少血,较平时略微苍白。

白茸撞入他怀中,把面颊贴在他胸口,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没说话,鼻子已经一酸,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桓玉一言未发,伸手搂紧了怀中女孩,他袖下修长有力的小臂,生出了一层层细密的银色鳞片,他注意着,拉下了袖子,没让自己的手臂再多触碰到她。

雾气里,神坛上生出的隐约的巨大的金色锁链,缠绕在两人身后那个巨大的银色虚影之上,将他束缚在了此处。

白茸缩在他怀中,颠倒四朝他倾诉了好多好多事情,说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他不理会她了,梦到了好多不好的东西。

世界之大,只有他的怀里是她永远的归宿。

对了,她一摸头上,玉簪不见了,腰间玉佩也不见了。都找不到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白茸心缓缓收紧,又沉了下去,她弄丢了这般重要的东西,阿玉不会怪她吧。他说过,要她日日带在身上的。

沈桓玉没说话,他一直在看着她,他垂眸,唇在她侧颊轻轻碰了一下。白茸心便定下来了,他并不怪她,他们之间不需要多的言语,只要一个动作,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白茸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心酥酥的,又甜又满,甚至舍不得再多说话,多看他,怕一说话,他便又消失了。

可是,时间还是到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逐渐变了,越来越陌生……随后,场景越来越扭曲模糊,一切都开始坍塌,包括梦中的他。

白茸从甜蜜中惊醒,她惊恐地睁大了眼,叫他名字,想去捉住他的手,却捉了个空,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任何用处。他的身形终于彻底消失。

白茸陡然惊醒,还在剧烈地喘息,室内什么都没有,只余一地清冷月光。

她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紧紧抱着自己,却依旧止不住刻骨的冷。

锁妖塔内,丹炉传来阵阵异香。

楚复远从丹炉中捏出一枚丹朱药丸,递给楚挽璃。

楚挽璃捏着丹丸,就是不愿意吃,撒娇道,“爹爹,今日的药有些腥。”

楚复远道,“这般珍贵的天级丹药,你竟还嫌味道腥。”

心音在这时说话了,“快吃。你现在急需要提升实力。”楚挽璃是它选择绑定的救世主,如今,提升她的实力是最重要的。

楚挽璃吐了吐舌,还是把尚有余温的丹丸塞入了唇中。

楚复远道,“你实在是太过于贪玩,以你这般天赋,如今竟然竟然还没筑基,实在荒唐。等你今年婚事敲定了,合籍完后便滚过去闭关,给我好好修炼。”

见楚挽璃吃完丹丸,楚复远陡然接了一道传音。

丹炉还在继续炼化丹药,今日第二枚还需要一个时辰。此丹只有在刚出炉时服用效果最佳,楚复远便严厉瞪了楚挽璃一眼,“你在这等着。哪里都不准去。”

眼见他终于走了。

楚挽璃松了口气。她不喜欢来锁妖塔,只觉得阴沉沉的,有种说不出的阴气。

她是真不懂,为何爹爹炼丹不去丹楼,非要来这里炼。

丹房的隔壁便是另外一间大殿,透着隐约的微光,楚挽璃待在这里无聊,有些好奇瞥了一眼。

心音道,”好奇可以过去看看。”

“真的吗?”楚挽璃有些意外,但是她极为相信心音。

心音嗯了一声。

按照既定剧情,楚挽璃今日应该误闯入了六盲蛟的封印地点,随即,不小心用自己的血解开了六盲蛟的封印。再然后,因为强大的女主光环,六盲蛟随即会爱上楚挽璃,与她上演一出人妖虐恋,最后在死前将妖丹奉上,成为楚挽璃之后修补玄天结界救世积累第一道资本。

那一扇门出乎意料的好推,里头竟然是一个深渊池子,黑水中什么也看不到。

大殿正中,有一道复杂玄奥的阵法。东西南北四角压了四道剑气。

“咦,这不是哥哥的剑气吗?”楚挽璃认出了,www.youxs.org。

她忍不住上前,想轻轻触碰一下,不料,那剑光如此凛冽不容情,没等她碰上,她手指已经陡然被割破,几滴鲜血洒落了出来,落在阵法上,很快被那阵法贪婪地吸收,一点不剩。

深渊之中,似陡然传来一身低低的长吟。

楚挽璃吓了一跳,可是,随后,什么也没发生。

她怕得不行,站起来,朝丹房急急跑去。一缕黑气已从池子中悄然浮出,附着在了楚挽璃身上。

……

午时便是他们定的比试的时候,在清珞峰的云水边。

楚挽璃急急赶到的时候,还没开始。外头来了许多观众,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楚挽璃便先去找沈长离,他不喜吵闹,如今肯定是在内室。

果然。窗外落入斑驳光影,男人今日穿了一身窄袖白衣,越发显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来。

他在入定,没睁眼,浓密的眼睫在清静的面容上落下阴影,平日身上那种拂不开的冷淡化了不少。

灼霜靠墙放着,玄黑色剑鞘,挂着一个编制有些拙劣的流云结剑穗。

楚挽璃便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俊逸的面容。一下又想起那日灯会,她唇角不由含起一丝笑,悄悄朝他挪了挪。

她最喜欢的,便是这样在身侧默默看着他。

他没睁眼,依旧在沉定中,陡然淡淡道,“出去。”

“啊,打扰哥哥了。”楚挽璃想起马上要比剑了,他需要调息,不应该在这时候打扰他的,顿时有些后悔,她站起身,轻轻退了出去,给他带上了门。

男人缓缓睁开了眼,视线看向窗边。

……

金阳宗弟子的区域,白茸和霍彦坐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或许,是因为金瑜太可怜了,她心中着实有点放不下。

金瑜正在擦刀,今日太阳极好,他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多年前的回忆今天不断在他脑子里反反复播放。

白茸从袖袋里拿出一块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擦擦汗。”

金瑜接过,他显然焦躁不安,极为紧张。

白茸想了想,出言安慰道,“没关系,无论结果怎么样,我支持你。”

金瑜用她的手帕擦了擦额头,“说起来,你是青岚宗的人,你应该支持沈长离吧。“

白茸想了一瞬,实诚道,“可是,我与你关系好。与他不熟。”

金瑜还没说话,一旁霍彦骤然咧嘴,抚掌大笑,“说得好。”

好一个不熟,真是有趣。

沈桓玉以前爱她爱得死去活来,说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唯一宝贝绝不为过。

这小姑娘看起来却是个死心眼的性情中人,又执拗,到时候真撞上一个不熟,就有趣了。

说着说着话,白茸身体忽然一僵,果然,她转头一看,便见到了不远处的沈长离,他正在刀架边选刀。

随后,白茸目光顿了一下,看到了离他不远的楚挽璃,她果然也来了。

他没看这边,神情冷淡中透着一点闲散。

看了几把刀后,他随意从刀架上抽了一把。是一把修长的唐仪刀,刀身窄长,清光如雪,映着男人清隽冷冽的面容,倒是极为搭配。

金瑜用的刀是一把阔大的金环大刀。

白茸抿着唇,重新坐好。听到周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她此刻竟才依稀有些明白,沈长离在青岚宗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周围几个金阳宗的弟子自是不满,“沈长离不是剑修,他用刀?还封灵?这不是羞辱吗这?”

因为沈长离修为比金瑜高了两个大境界,真打金瑜不可能有任何胜算。因此他说封灵,纯比刀法,不过他只说了自己,倒是没说金瑜用不用封。白茸估计,倘若金瑜真豁得出脸不封,以沈长离的性子,他也绝不会说不行。

金阳宗弟子对这种比试很不满,却也不敢提前放狠话。沈长离就是不出世的天才,这是这么多年里,修真界早早形成的共识,他的天才,可绝不止是体现在练剑上。

金瑜是第一次见沈长离用刀。

两人的刀法显然不是一个路数,金瑜的刀法像是山岳,厚重雄浑。

沈长离的刀法便像是波澜不惊,却暗潮涌动的海,比他清正的剑法多了一点诡谲,出刀路线极为难以琢磨。

金瑜咬牙想,技巧比不过,那就靠力量。

可是,刀刃相撞,金瑜他虎口一阵发麻。纯比力量,他竟然也完全拼不过。

场中显然是沈长离占据绝对上风,他呼吸都甚至没怎么乱,像是老师在指导学生,金瑜却已满头大汗。

白茸瞧着都胆战心惊,很怕金瑜一不下心便缺胳膊断腿了。

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想起他除妖时的模样,心下忍不住一寒。

白茸没控制音量,对面几个青岚宗的弟子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她身上还穿着青岚宗的弟子服,却坐在金阳宗的地盘,给金瑜担心。

金瑜唇色发白。

外人感觉不到,但是金瑜感觉分外明显。沈长离的刀是有意识的,专门刁钻地卡在他的要害之处,每次却都只是蜻蜓点水,不真的重伤他。

这场比试,原本五分钟便能结束了,却一直延长在了现在。

金瑜自然会知道他的意思。他的刀,在朝他传递的只有一个信息。

不要试图染指他的猎物。

他没资格。

他就这般爱楚挽璃吗?可是,他的挑战状已发出去那么久了,他压根没理会,那为何直到那天晚上,他像是方才想起一般。

恍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金瑜背脊已经湿透了。

直到沈长离最后一记平刀,刀尖划破了他的额头。随后,停在了他的咽喉处。

他双腿颤栗,数年前,那样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样可怕。

输了。

青岚宗那边已经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解气,这一场实在是太解气。金瑜之前仗着自己修为高,肆意在青岚宗挑比自己修为低的剑修欺负,还出言嘲讽,着实让他们气愤。

今日,沈长离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给他们把所有的仇都报回来了。

金阳宗这边死气沉沉一片,却也无人做声,沈长离确实有实力,他甚至是封了灵和金瑜比刀的,别人刀法确实精湛,他们便也只能认。

白茸抿着唇,起身去内室找金瑜。

金瑜面色惨白,脸上身上都是血痕,双目赤红,见到白茸,他本想张口想说什么。窗边男人狭长清冷的眸子似瞥了一眼这边。

金瑜已经喘着粗气低下了头,一句话也对没对白茸,竟然像是对陌路人一般,径直大步走了。

“金……”白茸愣住了,一肚子安慰都卡在了喉咙中。

午后阳光从纱窗钻入,对面有人轻轻笑了一声,他声音极好听,像是金箔碎玉。

白衣男人站在窗边,正漫不经心擦过刀身。

白茸不明白,只是比了一场之后,为何金瑜变化便如此之大。她是真心把金瑜当朋友的,她觉得输赢很正常,不过一场切磋而已。

男人细长的手指撑着下颌,有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点评道,“虚情假意。”

那种见异思迁,朝暮四的男人,看来对她也并无什么真心,这么一场便散掉了。

她下次再找男人,好歹应挑个质量高点的。

白茸面容苍白,眼尾和面颊都浮现了点点微红。

沈长离瞥过,“他输于我,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吗?”不是早能预见的,莫非还真有蠢人以为金瑜能有胜算?不过怎么输罢了。

白茸红着眼眶,陡然道,“你厉害。”

他讥诮地轻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你再厉害,我也不喜欢。”她闷声道。

沈长离神情未变,唇角噙着的轻笑都没变,“你如何想,与我有何干系?”

“我们不是已经早没关系了吗?”婚都已退了。

“不过,我看,你那时,似还挺喜欢的。”他走近了一些,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向他的方向。

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睛近在咫尺。那么熟悉又陌生。

白茸眼睛陡然汪了一汪眼泪,往下不住的掉。

他沉沉看着她,视线划过她红红的眼睛和唇。

在葭月台那段时日,她求他渡气,每次被他弄哭时,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端方清冷,反应却显而易见会更兴奋。

www.youxs.org。

白茸气得肩膀发抖,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她从没骂过人,却气得想骂他。

世界上怎么会有性格如此恶劣的人。

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男人只是微俯了身,大手触上她的侧脸,替她擦去了眼角泪水,白茸眼角皮肤生得娇嫩,他指腹生着茧子,冰凉凉的,触感有些粗糙,却放得轻又爱怜。

下意识般,和阿玉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含着泪,呆住了。

不远处,隐约能听到楚挽璃清脆的声音传来,“哥哥?你还在吗?”

白茸已经陡然反应了过来,被拉回了现实,她倔强地咬住唇,偏开脸,陡然甩开了他的手。

方才那奇异的一瞬已经彻底被打破。

意识到自己刚在做什么的时候,沈长离面容已经缓缓沉了下去,比之前更为冰冷。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漂亮无情的眼睛俯视她,下颌朝门外挑了挑,淡淡道,“追你男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