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实在是发生得太快,白茸紧紧握着剑。
楚飞光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小茸,不要轻敌,对面可能不止是四尾妖狐。”
那个青衣小姑娘的面容逐渐变化,身形也开始抽条,她完全褪去了稚嫩,唇红齿白,已经陡然变成了一个妩媚的女人。
她可以这般完美的将自己的妖气隐藏起来,甚至轻易变化自己的形貌,起码也是几百年的修为了。说不定,已经生出了五尾或者六尾。
除去青丘天生的九尾狐王族之外,其他狐妖,都需要自己修行,修为越深厚,修炼出的尾巴也越多。
胡芊芊咯咯笑着,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姐姐,你的心脏闻起来很香很甜,姐姐可以卸掉那防具,让纤纤试试你心脏的味道吗?”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是被什么挡住了。倒是没想到,这小修士,身上居然会穿戴着这般高阶的防具。
她形貌已经完全是成年女人的模样了,但是说话调子还用着小女孩的天真稚嫩,说不出的诡异。
白茸轻声问,“你便是碧华楼幕后的老板?”
原本以为是被妖物夺舍的人,如此看来,白茸只能在她身上嗅到单纯的妖气。
妖物多冷血傲慢,看不起人,选择与人混迹在一起的妖,是白茸第一次见到。
胡芊芊笑道,“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今晚闯入碧华楼来,将这儿弄得乱七八糟。如今,想再这样轻易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间的贪嗔痴欲最为美味,她以人类的情感和欲望为食,又喜好美人,碧华楼便是她最好的据点。
“你生得也很美。”她视线划过白茸面容,“可惜,是个女儿身。”
若真是个温柔俊俏的美少年,她无论如何,都会把他掳回自己的巢穴。
在与胡芊芊说话的时候,白茸左手已酝起微光,想用灵藤捆绑住胡芊芊。
一击不成,她的藤蔓被利爪轻易斩断,灵藤还是第一次受损,白茸感到一阵锥心的疼。她没做声,收回了灵藤,继续用身法与胡芊芊周旋。
对面修为显然低于六盲蛟,她不至于对她造不成半点损伤,但是并不输给槐魑多少。
白茸祭出了分影剑,想试着从她背后突破。
如今,她已经差不多能化成三道分影来。
不远处,竟又炸出了一个火球,朝两人方向扑来。
白茸原本以为是李汀竹的支援,可是……她没料想到,那火球竟然丝毫不分敌我。
胡芊芊往后一跃,避开了。
白茸瞳孔扩大了一瞬,她因为毫无防备,衣袖被火苗撩到,她用了个化水诀灭了火。
顾寐之的声音从身后浓烟中传来,他朝她冲了过来:“小心,阿竹如今,似是有些走火入魔。”
他面色阴沉,怀里正抱着一个绿衣姑娘,瞧着与白茸差不多大。
“这是阿竹以前失散的妹妹。”顾寐之道,
“找了很久,却没料到,在这里遇到了。”
认出她后,李汀竹的情绪便开始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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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胡芊芊看着他怀中人,倒是饶有趣味。
“这姑娘,一路似是被辗转卖了许多次,才来到我们这呢。一路受这的折磨可不少,最开始,她一直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兄弟,成日说胡话。被蘸着盐水的鞭子吊起来抽了几顿之后就好些了,再后来呢,便听话了,再也不瞎念叨了。”
李汀竹的父亲以前是梁州太守,因为犯事,居家遭了流刑。半路上,李汀竹的妹妹李如兰丢了,这却也是他如今唯一还可能存活的家人。
李汀竹来青岚宗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妹妹。
顾寐之与李汀竹素来交好,神情更为阴沉,他盯着胡芊芊,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不急,等下你被我们擒了。这些滋味,你也都可以亲自尝试一遍。”
白茸一直一声未吭,两人说话时,她在不声不响提气。
她的身法大部分是学自沈长离,轻灵奇诡,她勉强模仿了三分,但是,通常也够用了。
碧华楼已经变成了火场,周围全是滚滚浓烟,倒成了天然的障眼法。
她对楚飞光传音:“师父,帮我一下。”
她只有这次机会了,她自己的灵力,攻击力不够。
楚飞光没回话。袖里绯的剑身却已经一分分灼烫,变成了透彻美丽的绯。
上头蕴藏了楚飞光的灵力,宛如一片灼热的美丽绯叶。
胡芊芊还在与顾寐之周旋,顾寐之生得俊美,还会一点魅术,她挺喜欢。
意识到身后剑气时,她陡然抬头。
已经迟了,白茸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经诡异地出现在了她的正上方,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柄灼热的绯刃。
袖里绯凌厉的剑气朝着她的百会穴直冲而去,毫不留情。
胡芊芊遭受重创,头部竟变回了一只黄狐头颅。
“封。”白茸掐了封灵诀,毫不停歇,一连下了几道。
最后,她变出灵藤,将胡芊芊捆了个结实,足足捆了四五圈。
她喘着气,身子一软。短时间用了太多法诀,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灵力似乎都被掏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之后,顾寐之方才反应过来。
“师妹。”他忍不住鼓掌,“你比我料想的,似乎还要强很多啊。”
她的战斗素质与反应,看着实在是不像半路出家能修出来的。
白茸却没顾上这么多。她站定,缓了一口气,便叫顾寐之:“小南现在在哪,他有办法能控住师兄吗?”
碧华楼内还有许多普通人在,李汀竹再这样失控下去,很难说会变成什么样。
顾寐之道,“可以。”
如今胡芊芊已经被白茸制住,晁南也不必顾忌这些了。
“小南。”他给晁南传音,“碧华楼老板娘如今被控制了,你帮忙压制一下阿竹。”
对着双目赤红,还在不住溢出灵力的李汀竹,晁南也松了口气。
他面前,全是横七竖八的妖狐尸体。
晁南的法器竟是个黄色的法钵,法钵扩大后,径直将李汀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剩下的一些小妖,顾寐之都轻松收服掉了。
这混乱的一晚,终于这般结束了。
白茸受了点伤。
发尾被烤糊了,脸上有几道擦伤,她掀开袖子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臂,也被胡芊芊的利爪割破了好几道,伤口极深。
处理伤口时,她疼得嘶了一声,脸蛋苍白。
鳞片静静地贴在她的左手腕上。
很奇特,这鳞片只给她挡住了胡芊芊的那一击。此后,便再也没有动静,即使她身上也受了伤。
不过,白茸怔怔地想起了那个场景。那一下,倘若落她身上,她估计便直接被掏心破肚,死无全尸了。
楚飞光的声音浮现了出来:“我原本以为,这鳞片上并无灵契。看来,是我想错了。“
有灵契的心鳞,能给被保护的人抵挡致命伤害。一般,不是公龙认定的伴侣不会给。
“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公龙?”楚飞光问。
白茸摇头。
她以前出门少,遇到过的男人都没几个,别说什么公龙了,简直闻所未闻。
白茸从没见过龙。只是,她思索着,应该与那蛟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吧,长得估计也差不多。
楚飞光挑眉,看来,还是条倒贴的,白茸都不知情,他就自己把心鳞都上赶着送了。
心鳞的成色与龙的血统实力息息相关。看这心鳞的强度,估摸着,应是条尚年轻,实力也不弱的求偶期银龙。
不过楚飞光倒是觉得无所谓,拿着也没坏处,还能保命。大不了,等到时候被那龙找上门,拒了再还鳞便是。
白茸呆呆看着贴在自己手腕上的银鳞,心情很复杂。
她想起那六盲蛟,说是要把她掳回水下,用原身日夜缠着,让她给他生一堆小蛟,还说这便是他们的习性。
白茸光是想象一下,自己被覆满了鳞片的巨大躯体缠绕,便觉得害怕。更不知道,人类和这些妖兽要怎么通婚生子,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啊。
白茸自小便害怕有鳞片的生物,鱼都不怎么吃。
不过……
昨日也算是被它救了一命,她也不是不会知恩图报的人。
鳞片泛起一点微微的光泽,白茸之前冷落了它好一阵子,昨天救了她一次,估计等着奖励。
白茸没办法,只能伸出手指,敷衍地轻轻摸了摸,“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鳞片上微光还没褪去,紧紧贴在她手腕上,被她摸着,便一动不动了,只等着她再多触碰一点。
与官府沟通善后的事情都交给了顾寐之。
白茸修养了一天,再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她去找晁南,问了一下李汀竹情况。
晁南忧郁地说:“还好,师兄尚没有走火入魔。现在也正在歇着。”
那狐狸头子也暂且关在这里了,顾师兄正在看守着,需要等竹师兄醒了,驱动云舟,再一并带回宗门处理。?_[(”
白茸随着他一起去后院。
胡芊芊被关在了巨大的铁笼子里,已经化回了人形,但是气焰依旧嚣张。
顾寐之沉沉看着她,“你知道,之后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胡芊芊咯咯直笑。
“生掏出我的妖丹。”她掰手指,天真地数着,“将我的毛皮剥下做成披风,血肉炼制丹药,还有我的眼睛,尾巴,都会被从身上拆下来,一一分给你们宗内的大人物。”
“据说你们青岚宗的水牢,用来折磨妖兽是一绝呢。不知道我这一次有没有福分体验到。”
白茸沉默不语。
晁南脸色很难看,呵斥道:“你胡说,我们何曾拿过妖物的血肉炼丹。”青岚宗是仙门,仙门丹药都是灵草仙物所制,什么时候会用妖兽污浊不堪的血肉。
胡芊芊丝毫不以为意,“你们修士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以前,因为有天阙大人,我们才能过上一点好日子。”
又是这个名字。
白茸想起以前,楚飞光与她描述的妖王天阙,毫无慈悲,残忍傲慢。
如今,从胡芊芊口中听到,却满是尊敬、爱戴……甚至是堪称狂热的崇拜。
白茸问:“你认识这位……大人?”
修士提到天阙大人,一般语气满是厌恶或是惧怕。
这一次倒是特别,白茸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于是胡芊芊便与她多说了几句,“那会儿我还很小,还不会化形,天阙大人还抱过我呢。”
她还是只狐狸幼崽,跟着哥哥一起去宫内觐见,她乱跑迷了路,正巧遇到了天阙大人。
月下寒池边,那道独立的身影孤独清寒、却又修长峭拔。
他单手拎起她后颈皮毛,扔给了哥哥。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天阙大人的真容。
他与他们完全不同,是他们唯一的王,是在神坛之上,万妖敬仰的存在。
“说起来,那男修是不是也还在卧房歇息着呢。”胡芊芊陡然诡异一笑,“这几日,似都没有见到他。”
他杀了那么多妖狐,身上狐怨极重,又心神不稳,被中了狐毒都没发现。
狐毒迟早发作,到时候,找不到解药,估摸着,那男修也会一起下来地府陪她了。
晁南道,“师兄早恢复了,在歇息而已。倒是你,明显活不长了。”
“我死了也没关系。”胡芊芊笑道,“哥哥会替我报仇的。”
哥哥收到了赤音大人的传音,如今,应该也快到上京城了。
况且,她是真的不在意生死。妖与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
胡芊芊咯咯笑道:“生死各安天命,六道之中,往生不住轮回而已
。”
她看向天边,铅灰色的积雨云层层叠在一起,俨然山雨欲来的景象。
她大笑道:“天阙大人复苏的时候马上要到了。到时候,你们都会付出代……”
她没说完,顾寐之抬手,一道灵力已经封住了她的嘴巴。
他放下了遮住笼子的黑色帘子,道,“别听这妖物胡言乱语了。”
……
夜晚,雨越下越大。
白茸又去看了一眼李汀竹,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灵力暴走,他还在昏迷着,
李如兰已经被顾寐之安置好,如今,就住在白茸旁边的房间。
白茸过去探望她。
李如兰在流放路上丢了后,不久,便被人牙子拐卖了,卖来了京城,卖与了一家富户。因为李如兰生得漂亮,过几年便被家主强行收成了小妾,之后,又被主母趁着家主不在时,找了个机会发卖了。便开始了一路悲惨的经历,最终在半月前被卖进了碧华楼。
提起这些经历,她依旧在瑟瑟发抖。
白茸搂着李如兰,轻轻抚过她的背脊,柔声哄道,“别怕了,没事了。”
“现在,你和哥哥团圆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两人岁数差不多大,白茸声音温柔,极让人安心。李如兰依赖地倚靠在她怀中,嗯了一声,她如今对男子都还有些惧怕,对她却满怀信任。
好不容易将李如兰哄睡了。
白茸轻手轻脚离开了,又去看李汀竹。
室内一片昏黑,没人点灯。
白茸拉开拉门,站了一会儿。浅淡的月光下,修长人影一动不动。
白茸走近了一些,犹豫着在他卧榻边坐下。她低声说,“师兄,你其实醒着吧。”
李汀竹责任心极强,估摸着也是一直在自责,以至于自责到走火入魔,至今仍不敢面对妹妹。
她说:“师兄,往后看,至少,团圆是件好事。”
“你倘再出了事,惜兰在这个世上,便一个亲人也无了。”
“那些事情,也不能全怪你。”
李汀竹握住了她一只手,侧过了脸,只是一言不发,他长睫和清瘦的面颊都濡湿了。
实在过于肖似……他还不成熟时,偶尔有过的神态,白茸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不过,他从未在她面前流过泪。
白茸心软成了一片。
她轻抚过他灼烫的面颊,用手帕给他轻轻擦去眼泪。
也没抽回手,就这样让李汀竹握着,坐于卧榻边,安安心心地陪着他。
她手腕上的银鳞闪着微光,有点灼热,很快便又平息了。
安静陪了他一会儿后,白茸用了一点灵力,让李汀竹再度昏睡了过去。
白茸安慰完李如兰,又去安慰李汀竹,两人这几天都离不得她。她性情温柔,似天生便有能安抚人的魔力。
沈府。
沈长离做了一个梦。
梦中,在一个生满了莲花的宽敞大殿之中。
帘幕翻卷,卧榻上有相拥的两人。
男人乌发白衣,平日高傲清冷的眉眼沾满了欲念,沈长离只是看了一眼,便清晰地知道,他如今正处在什么时期。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甚至连原身都不敢化出,他轻嗤了声。
用着人形,衣衫尽褪,放下了所有尊严,用尽办法,www.youxs.org,那模样,简直比最低贱的男娼都不如。
而这女人,却也只是低垂着眉眼,毫无回应,半分不与他纾解,遑论彻底满足他。
沈长离无动于衷看着,方觉男人有些眼熟。
琥珀色的狭长眼睛,薄红的唇,清冷傲慢的面容。宽厚的肩,窄腰,四肢修长有力。
他的神情陡然阴沉了下去。
而那女人的神情气质……竟和白茸说不出的相似,甚至连耳垂上那颗小痣都一模一样。
卧榻上,白衣男人睁开了眼。
他声音冰冷:“没出息。”
不知是在说心鳞,还是方才梦里那个男人。
像狗一样对一个女人摇尾乞怜。
更何况,还是对白茸。
他冷冷一笑,别人碰过的,便是再喜欢,他也绝不会再碰一下。
便是要碰,也不可能是这般碰。他碰白茸,也从来不是这般。
他站起身,看着外头高悬的弯月,体内龙骨又在躁动。
月如人,过盈则亏。
他周身泄出的灵力,不知不觉已经将整间书斋都冻结了。再这样下去,灵力外泄越来越严重,他无意识冻结的,可能就不止是一个书斋了。
飞升已经刻不容缓,他却还摸不到那一点最后的玄机。
男人英俊冰冷的眉目溢出了一点不耐,那点背按捺下去的躁意陡然扩大。
她用碰过别的男人的脏手,去碰他的心鳞。
沈长离极少有这样的时刻。
他细长的手指按住一旁灼霜的剑刃,剑刃通体冰寒,变得极亮,他是真的动了杀气。
那般三心二意的女人,还会扰乱他飞升,为何还要留?
他又为什么要把心鳞给她?她配吗?
他心中涌出无名的烦躁,一阵一阵,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书斋外有人叩首,“殿下。”
书斋内的冰层消失了,他推开门,“何事?”
门外,是侍卫长成礼。
成礼迟疑道,“关于殿下的婚事。那白家,似是准备偷梁换柱。”
殿下与白茸的婚约,是经过了陛下首肯的。这种情况下,白家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往大里说,可以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往小里说,白茸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要殿下喜欢,姐姐还是妹妹都无所谓。
男人冷冷说:“与我有婚约的是白家女儿,而非固定的哪个人。”
随便是谁都行。
既然朱砂已破,
如今,他又为何非要硬生生捱受着龙骨毒?
莫非他还需要给人守身,可笑至极。白茸也不配。
白家给谁,他便娶谁。
……
楚挽璃和夏金玉到达了上京。
楚挽璃早早拿灵石去换了足量金子,两人预定了上京城最好的客栈。
她们去置办了医生人间的行头,打扮起来,极为俏丽,像是一对儿姐妹花。
夏金玉也是第一次来上京,仙境固然漂亮,但是人间的繁华,也别有一番趣味。
“挽挽,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玩呀?”她好奇问道。
楚挽璃笑着说,“先去沈府找哥哥吧。”
“现在算是来了哥哥的地盘了,得由他招待我们才好。”
沈长离出身上京,楚挽璃也知道。
她知道沈府地址,便先去找客栈小二打听了一下。
小二却说不知道沈长离。
他指着地址道,“这里住着的是沈端沈大人,他的独子名沈桓玉。”
哥哥的父亲,确实是叫沈端。
“莫非,这才是哥哥本名吗。“楚挽璃喃喃道。
好像以前是听到过,李慈真叫他“小玉”,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过沈长离,他也没答。
夏金玉道,“第一次知道沈师兄的这个名字哎。”
楚挽璃也觉得很新奇。
“小玉哥哥?”
她在口中念叨了两声,觉得很是顺口。
莫非这么多年,其实她一直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心音道:“你忘了你来这里的任务?为的是赤音鸾心羽。“
“赤音鸾如今尚在上京,你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玄天结界坍缩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时,人、妖、魔三界会再度重叠。
人间会变成一派地狱之景,洪涝旱灾遍布,灾民流离失所,妖魔横行。
虽然不会影响到仙境,但是,三大仙门也都无法坐视不管,修士死伤也极为惨重。
楚挽璃是被选中的,以身饲魔,平息一切的救世主。
“我告诉你一条明路。”心音道,“你若是真喜欢这个男人,便把任务做完。”
“到时,他也会是你的奖励之一。”
按照设定,青梅竹马,师兄师妹,高岭之花跌下神坛。
沈长离也应该是楚挽璃之后完成救世任务最大的助力。
沈长离性子表面清冷淡漠,其实反差极大,内底偏执疯狂,而且独占欲与嫉妒心都极强,不允许伴侣身边存在任何其他异性。
如今,似有些走歪了。
心音看不透那个男人,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偏执疯狂没看到,倒是感到了他的极端敏锐与极端危险。
他与楚挽璃相处时,楚挽璃痴迷于他,被迷得七荤八素,他却平静得一丝波澜都没有。
心音甚至觉得,他透过楚挽璃,似是在讥诮地看着
它。
它的任务是维护剧情按照原设定进行,如今看来,沈长离是最大的变数,楚挽璃却又对他痴迷不已,心音觉得棘手,却又很难处理,毕竟,它无法直接干涉人物的行动。
按照原本剧情,沈长离此番回京,应是彻底把他原婚约退了。
和他原来的那个未婚妻,也再也没有瓜葛。
可是,如今,心音却感觉到有些不对,问题出在沈长离身上。
它预感到,他还是会在此月成亲。
……而且,他元阳破了,心鳞也没了。
这些信息,心音暂时还没法告诉楚挽璃。它无法理解,按照设定,他性子很忠贞,爱上一个女人后,就很难再移情,他应该是属于楚挽璃的男人,这些没给楚挽璃,又给谁了?
楚挽璃眨了眨眼:“你说哥哥吗?莫非,我能救世,他便会与我在一起?”
她对救世毫无兴趣,左右这些妖魔也影响不到修士,普通人死活与她有什么干系。
但是她喜欢大家的赞誉与爱戴,喜欢救世主的名号,也想要沈长离。
如此一看,她倒是提起了一点兴趣。
碧华楼的事情还尚未处理完,顾寐之这几日都在跑进跑出。
他们需要安顿好李如兰,同时,李汀竹的身体也还很虚弱。
所以,一行人便暂时没有离开上京城。
这段时间,白茸一直照顾着李汀竹,他晚上还是经常睡不好,白茸经常会坐着陪他一会儿,说说话,等他睡着了再走。
而且,兄妹两讲话,也都需要白茸在场,不然两人就都什么都讲不出来。
这天,兄妹终于有点融洽了,李汀竹带着李如兰出了门,去百味坊买她爱吃的零嘴。
白茸终于得以歇下来了,有了些自己的时间。
白家,她是不打算回去了。
只是,白茸一直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故友,她不声不响消失了这么久,惜君估计也在担心她。
这一次离开上京,之后再要回来,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犹豫了半天,白茸还是下定了决心,打算去走一趟。
白茸出了顾府,轻车熟路,往南坊方向去了。
宋府与白府只隔了一条街,她和宋家三小姐宋惜君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
一下来到了那一堵熟悉的红墙边,白茸想了想,还是不打算从正门进去了。
她施了个轻身诀,便随意一跃,便翻过了高高的围墙。
如今修了仙,倒是有一点好,翻墙不在话下。
白茸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换到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翻墙去找宋惜君。
卧房内。
宋惜君正斜斜靠在卧榻上,随手翻着话本子,陡然听到有人敲窗,随即便是柔柔甜甜的一声,“惜君?”
“绒绒?”宋惜君手里书页都差点掉了。
她鞋都来不及穿,
便陡然跑下了卧榻,半跪在窗边。
窗外,一个白衣少女正看着她,有些羞赧地笑着。
……
卧房内,宋惜君紧紧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手上,如何起了这么多茧子……”
“你瘦了好多,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她脖颈和肩光洁的肌肤上,有很多细碎的伤疤,像是被什么薄而锐利的细刃割破的。
她又翻开白茸的袖子,看到少女细嫩的手臂上,正层层包裹着纱布,里头甚至隐约还能看到血,白茸已经低呼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掩起了袖子。
宋惜君神情骤然变化,竟动了几分气性,“沈桓玉知道你这样了吗?他人呢?死了吗,去哪了?”
白茸原本正低着眼,她沉默了半晌,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看着宋惜君,朝她为难地轻轻笑了笑:“阿玉,不在……他出远门了。”
从前,他离开前,都会与她仔仔细细说,他下次回来的日期,一定要她记住。
这次却没有……如今方觉,或许,他其实早早暗示过了,他再也不会归来了。
宋惜君冷笑:“你就会护着他。”
“他要做什么,你都拒绝不了。他对你随便撒撒娇,你就被哄得脑子发蒙。”
从小便阴暗又心机深沉,独占欲还强,白茸如何玩得过这种男人。
她道:“还说什么出远门,不在。我看他搞不好,现在人也还在上京城。”
“你嫡母一直对外托说你身体不好,在调养,不让我见你。”
宋惜君看了眼门,她的心腹侍女正守在门外。
她对白茸低声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得了怪病,婚期又马上到了,你家想让你嫡姐替嫁给他。沈桓玉知道此事吗?”
最开始,宋惜君听了这流言蜚语便觉得可笑。
白芷和白茸确实长得像。只是,沈桓玉还能认不出白茸来?
白家敢这般换人,以他那脾气,估计会把白府直接掀了。
只是后来,她在白府不慎撞见了一次,白芷确实在兴高采烈地挑新嫁衣,白家关于白茸的物品又几乎都被清扫一空。她虽难以置信此事,也不得不放在了心里。
这般荒唐的事情。
白茸惊呆了。
她唇动了动,“婚期……我们的婚事,还办吗?”
宋惜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为何不办?你家和沈府不是一直在操办这事儿吗,聘礼都一担担抬进去了,你自个不知道,你们婚讯满城人都知道了。”
“我以为真是你身体不好,但是沈桓玉不愿意推迟婚期。”就他以前看绒绒那眼神,不提前婚期就是好的了,别说推迟。
宋惜君实在无法理解。
白茸迷茫了。
她明明已经早早和沈长离说清楚了,退了他们的婚了,为何还没取消掉?
她不知,白芷为什么会同意这般荒唐的事情,嫁
娶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样欺骗他人成婚了,白芷以后真的会幸福吗?
她和沈长离如今的一堆烂账实在是难以算清,白茸也不知该怎么对宋惜君说,只能含糊带过。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仙门对于普通人实在是有些遥远,白茸也只能说,她如今一切安好,过得比之前过得好很多,也很健康,叫宋惜君不需担心。
随即,她也不得不离开了。
两人恋恋不舍告别后。
白茸犹豫了片刻,还是预备去沈府一趟。
她实在不想回家,白芷与贺素淑也不会听她的。
沈长离应是不知道此事的,她与他说一声,把这荒唐婚约取消了便是。
她出了南坊,便往檀天坊方向赶了过去。
她如今脚程极快,没一会儿便到了。
看到绿树掩盖下,熟悉的白墙黑瓦时,白茸顿下了脚步。
沈府她很熟悉。
沈端公务繁忙,妻子去世之后,一直没再娶,也没有侍妾,因此,府中极为空旷,常年只住着管家,几个家仆,再就是洒扫婆子与护院了。
沈桓玉在家时,他几乎便是府邸主人。
沈家府邸,她都可以随意出入。
进了门,便是一池睡莲,她喜欢,他便叫人种了。
园中枝叶扶疏,白茸喜欢的花木品种,几乎都有栽种。
她慢慢顺着小路走。
不远处,便是正屋。
她看到书斋门口,那一株熟悉的槐树。
他们在这棵树后亲密过。阿玉最情难自禁时,吻过一下她的手指,她浑身都酥了,想抽回手,却被他收在了手中,就是不放。
他说,婚期马上到了,等他下次再回上京,便再也不走了。
婚后,他们搬一处新地方,只有他们两人,然后就一辈子再也不分开了。
白茸静静看着这一切,物是人非事事休。
“白姑娘……”身后,有人叫她。
白茸回头。
沈桓玉的两个小厮她都认识。一个叫安康,一个叫阿麦。
两人以前都对白茸特别好,沈桓玉给她的很多礼物和信件,都是安康给她送来的。
“安康。”白茸朝他一笑。
安康面色却有些难堪,讷讷道,“白姑娘,公子交代过,如今不放任何人进来。”
其实他说过的是,不让白茸进门,安康到底说不出这话,还是含糊改了。
公子以前也不是没和白姑娘闹过小别扭,只是都是小情侣间的玩笑事,顶多隔一晚上,公子就会主动去找白姑娘赔罪了,他受不了白姑娘冷落他。而且公子也从没说过不允许白姑娘进门这种话。
这一次,都好几日了,却也没变化。
“可能……要请您离开了。”
安康也不知公子为何会对白姑娘态度大变。他们听令行事,也只能如此。
白茸愣了一下,垂了睫,勉强维持
了面上笑意。
是啊……早就今非昔比了,他们跟着沈长离做事,也无法违拗他的意愿。
“这次,我有要事要找他相商。”白茸尽量平静道,“你们公子,如今在府内吗?”
“这……”其实沈桓玉是在的,方才还在书斋。
安康硬着头皮,不知该如何是好。公子吩咐得很清楚,她说什么都不用理会。
“你有什么要事?”身后,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
白茸抬眸看到他,抿紧了唇。
他一身广袖白衣,面容更显得清俊,比起在碧华楼那一晚,神情极为冷淡,看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书斋。
他正坐着,腰背挺直,神情平静。
白茸站着。如今,她光和他身处一室都觉得紧张窒息。
沈长离不说话。
终于,还是白茸低低开了口:“你要成婚了?”
沈长离抬眸看着她,安静等着她后话。
她说:“我们婚约已退。”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白家打算做什么。他们似是想找人替我嫁你。”
她抿着唇,道:“若是真的,这样会害了白芷,她好歹是我姐姐,我不能见她如此。”
害了?
他轻笑了声,狭长冰冷的眼看向她:“既是如此,你应去找白芷说这话。”
她也上来了一点脾气,颤着声音说:“沈长离,你明明已经答应了退婚,为何如今又出尔反尔。”
“退的是与你的婚而已。”他凝向她,“白茸,你是觉得我非你不可,离了你就不行吗?”
“漆灵山那一晚,如果不是因为花毒,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
“你若想来我的婚礼,可以与你一张请帖。”
白茸气得直哆嗦。
他浅色的瞳孔冷漠无情。
陡然淡淡道,“我看,你身边男人也没少过。想嫁人了,随意挑一个嫁了便是。”
“你我早已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