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菅野的请求下，灰原讲述起了有关自己姐姐宫野明美的事情。
当然，她不会把所有事情一股脑地告诉菅野，她也会有所隐瞒，因为她一直贯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组织里的某些事情还是瞒着菅野不让他知道比较好。
“我姐姐她并不是组织的核心成员。这个你应该知道吧？她和我不一样，她在组织里面是没有代号的。”
“嗯。”菅野点了点头，“很奇怪啊，明明你在组织内举足轻重，十分重要，你姐姐为什么不是组织的核心成员呢？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办法把她也纳入组织里来，这样不是可以更好的控制你吗？”
灰原伸出粉嫩的拳头，轻轻地砸了一下菅野的额头：“还好你不是组织成员。”
“是啊，还好我不是组织成员，我也有想过如果我是个坏人会发生什么……就我个人而言，或许会活的比现在自在一些吧？最起码不会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灰原抿嘴一笑：“事实上，组织里的规矩不比你们警察队伍少。”
“呵，我想也是……毕竟是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内部没有规矩怎么能够行得通呢……”菅野顿了顿，然后低头看了看灰原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不过如果我要是个坏人的话，就没办法和你和谐相处了，我们会变成敌人，或许在你逃走之后，我还要负责把你抓回组织……”
“那可说不准。”灰原笑道，“搞不好最后你被我感染了，成了我的好帮手，帮我对付琴酒那个家伙……”
“啧啧啧，想的可真美。”菅野吐槽道，“扯远了，继续聊你姐姐的事情吧——为什么她不是核心成员？是得罪了什么既得利益者？”
“别用你们警察系统里的潜规则往组织里套啊！”灰原说道，“原因很简单，组织高层认为她不具备承担更多责任的能力。”
“能力不足？就这个理由？”
灰原点了点头：“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成为组织的核心成员。”
“就比如说你？科学天才……”菅野停顿片刻，“长得还很漂亮……”
“后者可不算是能力吧？”灰原用拳头打了一下菅野的胸口，“大色狼。”
“不是，你打我做什么？长得好看至少也是一个加分项吧？现如今哪里不是这样？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瞧瞧你，动不动就说我是色狼，小心我真的色给你看……”
灰原闷哼一声：“正如你所说，我能够成为有代号的组织核心成员，就是因为我有其他人所不具备的聪明头脑，可以帮助他们完成实验项目……”
“其他人所不具备的聪明头脑，哈！你还真是不谦虚。”
“我也只是在实话实说，笨蛋！”
至少在灰原的自我认知里，她就是比其他人要聪明的，这一点没必要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隐瞒。
而菅野虽然说她不谦虚，但是他从始至终都很认可灰原的这句话。
能够研究出具有返老还童效果的药物，完全可以说她是划时代的天才了——在菅野眼中，灰原是比他聪明的，而且不是一点半点。
当然他不会在嘴上轻易承认这件事。
“那么，既然你姐姐不是核心成员，她平常都会做些什么事情？”
“上级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和我不一样，只需要专精一个项目，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非常忙……有的时候我们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面。”想到这里，灰原咬了咬嘴唇，“更不要提琴酒会把我关在实验室里，我有的时候连门都出不去……活像是被关在动物园里的动物。”
“从你进入组织开始，就一直是琴酒负责监管你吗？”菅野插了句题外话。
“不是。”灰原摇了摇头，“琴酒只是后来的，之前还有别人。但是他是我见过最恶劣的组织成员之一，这个我可以肯定。”
“既然你在为组织开发药物，按理来说组织应该会给你一个舒适的环境才对啊，毕竟像你这样的人才这个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灰原眨了眨完美无瑕的明眸，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明明刚才还说我不谦虚，现在都把我捧到天上去了。”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菅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咳，总之，你知道我意思就行。”
灰原对菅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我应该享受到组织内部无上的权利和自由，当然监视必不可免，因为他们也担心我这个‘世界第一天才’会偷偷溜走，也担心会有敌对组织的人把我抢走……”
“敌对组织？”菅野挑起半边眉毛，露出大小眼。
坐在菅野腿上的灰原挺直腰杆：“菅野，你该不会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一个跨国犯罪集团吧？”
“那倒没有……”菅野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灰原说的话蛮现实的，世上的恶这么多，也不可能只有这一个罪魁祸首，“不过，你的存在按理来说不是应该对外保密的吗？对内部人员都要保密，就更不要提外面的人了。”
“的确是这样。”灰原点了点头，“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我的存在在组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泄露出去呢？敌对组织，或者说国际刑警什么的突然找上门来，把组织打了个措手不及，那我就会被抢走……组织很明显不能冒这个风险，所以肯定会派人保护我……或者说监视我。”
靠在椅背上的菅野点了点头。
“当然，起初组织也并不希望激起我的逆反情绪，为了确保我努力工作，我的大多数要求，他们都会点头同意，我可以自由行动，去各种商店里买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和陌生人交流，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当然，是在组织人员的监视下做这些事情。”
“听上去，除了被人盯着以外，好像也和普通人的生活差不多嘛！”
灰原之前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在组织内部的生活很糟糕，但是现在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
“你是笨蛋吗？”茶发少女不满道，“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这哪儿是普通人的生活呀！”
不知道为什么，在菅野眼里，灰原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那双如湖泊般深邃的眼睛也会掀起波澜，当然这个所谓的“波澜”也没有那么明显，就像是暴露在初春晨光下的朝露，每次眨动眼睫，都会带着波光粼粼的闪烁……
菅野非常喜欢这副眸子，眼中的冰蓝并不单单只是“颜色”，而是她心灵的具象化体现，透过每一寸蓝，都能看到那隐藏在这具娇小皮囊之中的柔软而又坚韧的灵魂……
有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明眸呢？
如果有的话那个人肯定是眼睛瞎了，脑袋也不好使，这种病情治好了也得流口水。
“喂！”灰原在菅野的眼前晃着手掌，“你在发呆吗？”
险些坠进湖水里的菅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发呆？完全没有！”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灰原噘了噘嘴，可爱至极，“真有你的，哪儿有人聊着聊着天开始发呆的？还是盯着我的脸……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怎么可能？没有。”
“原来如此，那就是菅野警官的隐藏人格终于露出觉醒了……糟糕，我要危险了！”
菅野皱眉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有什么隐藏人格？”
“变态萝莉控的人格啊，”灰原模仿小女孩儿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盯着我睡觉，盯着我洗漱，刚才还盯着我发呆——还说没有？啊，还不止一次把我抱在怀里——你还说自己没有隐藏人格？”
“刚才那是你主动抱上来的吧？”菅野虽然在尽力为自己辩解，但是他的辩解却很是苍白，至少站不住脚，“我总不能把你推开……”
“正常人肯定会把我推开的。”
“胡说八道！只有心怀歹意的人才会在此情此景下把你推开好吧？正直的人肯定会把你抱在怀里安慰你啊，因为什么也没有多想啊。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问心无愧……”说完，菅野有些心虚地瞥了灰原一眼。
为什么心虚呢？
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也意识到最近一段时间，他和灰原之间的感情升温的很快，会彼此开一些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开的玩笑，会为了安慰彼此搂搂抱抱，虽然从逻辑上讲没有什么问题，可一旦去仔细琢磨，就会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更不要提灰原嘲弄他的时候总是会说他是色警察、臭男人、萝莉控之类的……
久而久之，菅野现在都有点儿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萝莉控的潜在倾向……
一听菅野说他“问心无愧”，再看到他露出像生吞了一只滑溜溜的蛞蝓般奇怪的表情，灰原“咯咯咯”地乐了出来。
菅野很恼火：“你笑什么？不许笑了。”
“不行，你刚才的那个表情……哈哈哈！”
菅野越是要求她不许笑，她就笑的越开心，就仿佛刻意找他不痛快似的。
“唉……”
菅野可以去对付穷凶极恶的歹徒，可以去对付吃里扒外的黑警，可以去对付那些暴戾恣睢的毒贩，也可以去对付那些心狠手辣的黑道混混……
可偏偏对这样一位毫无威胁性的少女束手无策——不能打、不能骂，不能口出狂言，她不高兴了还要哄她，生气了还要道歉，委屈了还得抱抱……
在世间一物降一物。
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吧。
菅野是不知道哪里好笑。
可灰原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笑的花枝乱颤，最后顺势扑进菅野的怀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继续笑。
灰原精致的鼻子贴在菅野的脖颈上，上下摩擦他的皮肤，搞得他很痒痒。
——那也只能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灰原才安静下来，但依旧保持着侧靠在菅野身上的姿势。
“我说你，笑够了？”
“差不多了。”灰原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哪里好笑了？”菅野恼火地问道。
“你的表情……”说完，灰原又是“扑哧”一声，险些又没绷住。
得、得，能让她笑一笑也是好事。
菅野自我安慰道。
“我以前就总是会这样被姐姐抱着，然后依偎在她的怀里和她说悄悄话……”彻底冷静下来的灰原突然开口道，“那对我来说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内心深处默默祈祷，希望时光慢下来，让我和我姐姐再多呆一会儿、再多呆一会儿……可是，时间可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停下来，又或许是它在惩罚我，惩罚我这个试图逆转时间的罪人，每次我和姐姐相处的时光都很短暂，才一眨眼，我们就又得分别了。”
“嗯。”菅野悄然用小臂挽住灰原的肚子，好让她能够省些力气，不至于顺着他的腿滑下去。
“后来琴酒接管了我，我们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半年都没有见到过她！可恶的琴酒把我姐姐当做筹码，威胁我制作各种药物——不只是返老还童的药物，菅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
“吐真剂。”
菅野扬起眉头：“这么说吐真剂真的存在？”
“嗯……严格意义上讲，并不存在能够让服药者百分之百说出真相的药品，但是有些药物可以显著降低服药者的注意力，或者说扰乱他的神经，让他没办法做出正确的思考，或者说促使人们更加健谈，从而主动说出秘密。
就比如说戊巴比妥钠和东莨菪碱，前者是一种催眠药剂，后者和阿托品很类似，可以抑制大脑皮质的活动……”
灰原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曾经有报道说KGB有一种特别的药物，这种药物无色无味，可以混入酒精饮料中供人饮用。服药人会在一定时间内失去自我约束，又或者说神经错乱，没办法控制自己，还有与之相应的解毒剂，服用解毒剂后，服药人会清醒过来，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听上去真可怕。”
“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药剂，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存在。”说着说着，灰原的面色凝重起来，她伸出小手，抓住菅野挽着她的那条右臂，“我之前说过，我在组织的时候做过很多糟糕的事情，琴酒让我做的这些东西，我没办法拒绝，所以，他会拿这些东西去害人……我知道这是在助纣为虐，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你那会儿才多大呀？甚至还没成年吧？你那么做事为了自保，对此我无可指摘，因为换做是我，我也可能会做类似的事——别放在心上，没人会怪你的。”
灰原抬起头来，望着身边的菅野，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原本以为菅野会对这些事情感到不快，或许会保持沉默，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讥讽她几句。
她真的没想到菅野竟然会为了她开脱……
明明这是一件很糟糕的错事的。
——这只是在安慰我？还是说他真是这样想的？
——难不成说他因为我调整了自己的道德底线？
这一点灰原不得而知。
但她很高兴菅野能够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