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城堡里的佣人做好午餐,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进餐厅。原本躺在餐厅长桌上的泉田的尸体已经被菅野等人抬进她的房间里去了。灰原、诺曼、间宫贵人、南云雅以及老夫人间宫增代没有去运送尸体,所以就直接上了餐桌。
此时,菅野刚和间宫满、大内田从泉田的房间里走出来,大内田关好门,然后开始长吁短叹,看样子是对泉田的死颇有遗憾。间宫满拍拍大内田的肩膀,出言安慰。菅野则是对这一幕冷眼旁观,随后走在了最前面。
如果大内田真的在为泉田的死而感到惋惜的话,他就应该早点交代四年前的火灾现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无论是他还是诺曼,都不肯详细说明当年的事情。
——得找个办法逼他们开口才行......
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菅野的步伐条件反射般地加快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楼梯,冲过二楼长廊,然后从大厅右侧的阶梯跑下来,终于来到了一楼餐厅的门口,放眼望去,餐厅里是一片狼藉。
诺曼靠在椅背上,左肩下侧,左胸附近正流淌着鲜血,再仔细瞧,一支弩箭插在上面,箭头嵌得很深。灰原和间宫贵人正在用干净的毛巾按压诺曼的伤口,试图给他止血。
“妈的......”
此情此景,菅野有些愣住了。
就是一转头的事儿,他就有那么几分钟不在,又有一个人遭到了凶手的毒手......
菅野,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要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他为什么总能抓住你不在的情况下犯案?
“菅野!菅野!”
灰原的呼喊将菅野拉回现实,他赶过去,半蹲在灰原身边:“怎么回事?”
“先去房间,我的包里应该有止血绷带一类的东西,帮我拿过来。”
菅野也是第一次听说灰原出行还会带上绷带。
实际上灰原在外出时总会带上一些医疗物品,绷带啊,OK绷之类的,她之前在组织的时候还会随身携带止血剂和夹板一类的东西,不过现在没这个条件了。
有人可能会问,灰原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呢?她又不是军医之类的人物。
对她来说,单纯是为了以防万一。
因为即便是她,在组织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要知道这世界上可不止有组织这么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组织除了各国的执法机关也是有其它敌人的,而且经常会和这些敌人发生冲突和摩擦,假如有朝一日灰原所在的实验室遭到敌人的袭击,她又不幸中枪,鲜血如注,止血带或者是止血剂之类的东西能在这种情况下保住她一条命。
如果手边恰好没有这些东西......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灰原最不喜欢的,便是听天由命。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灰原早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养成了这样的好习惯。
以至于现在,她都没有抛下这样的习惯。
更不要提,在她眼里,菅野又是那种不太惜命的警察——万一遇到点儿什么事儿,这城堡坐落在深山之中,离最近的医院十万八千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路上流血过多而死?
基于这个想法,在来箱根之前,灰原就自作主张地采购了一些应急医疗物品,以防万一。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菅野折返回房间将灰原背包里的急救包取出来,里面被灰原塞满了绷带一类的常用医疗资源,仔细想想看,这里面可都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想想就肉疼。菅野可从来没有置办这些东西的习惯,因为日本和美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突发公共安全事件”。
如果真的有,那一次就够他玩儿完的了,连送医院都来不及。
诺曼还算幸运,要知道弩箭的穿透力很大,如果这根箭穿出去了,那就需要同时考虑前后两个伤口该怎么处理了,但这根弩箭很明显卡在了骨骼里,没有从后面穿出来,也就是说,现在只需要顾虑前面一个伤口就好了。
眼下,医护人员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这里,眼下的条件也没办法通过手术拔出箭头,优先止血才是上策。好在是这根箭没有伤及要害,它没有穿刺诺曼的肺部,也没有击中诺曼的心脏,也没有造成大血管损伤,否则灰原又得眼睁睁地看到一个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咽气了。
灰原先将箭杆剪短,然后将止血绷带直接塞进了伤口里,接着又开始用绷带固定这漏在外面的一截箭杆。弩箭和子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弩箭的箭头通常会有倒刺状的金属物,如果说子弹头还能想办法弄出来,一旦拔箭头,倒刺就会立刻造成大面积的二次伤害,一旦伤及大血管,诺曼必死无疑。
除了箭头需要注意,裸露在皮肤外面的箭杆也是一大致命因素。
这个箭杆很容易碰到周围的东西,一旦碰到了,发生了位移,连带着里面的箭头也会产生移动,就像厨房机里的搅拌器一样,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止血的同时,固定住箭杆。
“我会不会死?”诺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的脸都吓白了,嘴唇不停地颤抖,厚重的圆框眼镜已经滑到了鼻翼附近,也顾不上去抬了,“我就不该来......我就不该来.......”
“冷静点儿,你不会死的。”灰原顿了一下,“暂时。”
“为什么会有人想杀我们?”诺曼竟然哭了,不仅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理上的压力,“为什么啊?我们到底招谁惹谁了!?”
“恐怕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吧?”灰原趁机甩出了这个问题,随后抬起头来,直面诺曼惊愕的表情,“然而你们谁都不肯说实话,那别人也没办法帮你。凶手显然不会罢手,不如向菅野警官吐露实情,你兴许还有救。”
“可、可......”诺曼也显得很无助,“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啊,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是谁点的火,我怎么可能知道会有那么多人死掉!我怎么可能会料到那实子她没有逃出来......”
诺曼声泪俱下,神志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清晰了:“我只是,跟着他们逃出来了而已,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邀请我们回来,为什么她会这么恨我们......”
“她?谁是她?”
“就是那实子。”事已至此,大内田也不再选择隐瞒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菅野,“我们之所以会时隔四年重返这座古堡,都是因为这封信。”
菅野接过信封,信封上是印刷上去的字体,写的是寄信的地址。
倒出和信封同样大小的信件,菅野的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恶寒。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信纸里的内容。
“我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
下面则是寄信人的落款。
——间宫那实子。
这是一封死者寄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