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南被拂涯关在寝屋里。
不知她喂他吃了什么东西,体内妖力混沌流转,强渡成周河折损的修为似乎有些恢复,甚至隐有增高。
相南每夜躺在外头的小榻上,养了三两日,没毛的尾巴上结痂的伤疤缓缓愈合。
拂涯提着银瓷放在门口的食盒进来,相南见状,伸手接过,端出里面的饭菜和甜点。
“耳朵尾巴能收回去了么?”
相南替她盛饭,尾巴动了动,光芒流转,便不见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可以。”
“午后去镇妖府。”
端碗的手指僵了僵,“好。”
两人吃完饭,国师大人支腮坐在桌前,看他换衣服。
这几日他被关在屋子里只穿寝衣,外袍还是春风阁今日送来的。
天水蓝绸缎渐变,远山黛色如水墨,宽袖垂坠,腰间玉带勾勒,脚下一双云纹靴。
他散着一头长发,拂涯望了良久,这才想起少了什么。
她的屋子里没有男子用的银冠。
相南换好衣服,摆弄两下,才发觉不论是之前的寝衣,还是如今的外袍都极为合身。
他恍然明悟那日她那样看着自己是为什么了。
小猫换好衣服,转眸望着她,眼眸透彻,莫名显出几分不自觉的依赖,看得人心痒痒。
拂涯起身往妆镜走:“过来。”
长发从指尖流泻,素白手指穿梭在墨发中,相南隔着水月镜,望见她低垂的眉眼。
她明明就很好。
好像和流言所说……并不相同。
他眨眨眼抿唇,便见她握着长发,黑玉簪束在其中。
“这是什么?”
拂涯帮他束了半发,他的颈线流畅,喉骨起伏明晰,颈侧有小块红痕。
“嗯?”相南顺着她手指看过去,抬手挠了两下,“好像起疹子了。”
“起疹子?哪里不舒服。”
“没有,”相南笑了笑,“天气热些是这样的,不妨事。”
“回来找琉夏抓点药。”
其实也不是经常,而且好得很快,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好。”
不多时便出门了。
国师府众人仍愣着,两人已经穿过回廊走远了。
马车等在府门前,石清靠坐在马车上,嘴里神神道道地咕哝:“大人不是说咪咪身子养好了么,这几日怎么不见抱出来?”
石影冷脸翻了个俊俏的白眼,懒得搭理这猫奴。
相南紧跟在拂涯身边,两人刚到府门,他便听清了那句小声的自语。
相南:“…………”
国师大人显然也听见了,余光里,小猫嘴唇紧抿,一脸不高兴。
眼角眨过浅淡笑意,心绪莫名不错,她领着人往马车走。
“大人。”石清见她来了,翻身下车行礼。
礼毕,抬眸看见一个面色温润、气质温和的陌生男子,几乎是脚前脚后地缀在她身边。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有人如此不知死跟在国师大人身边的人,就连宫里皇帝陛下都不曾靠在这般亲密的距离。
这也就罢了,最诡异的是,大人她根本就没有排斥的意思。
石清瞳孔震动,面上却冷得和府里养出来的所有影卫一般无波无澜。
“去镇妖府。”
拂涯落下话便上了马车,相南不知自己能不能亦或要不要跟上去,纠结地停在原地。
“上来。”拂涯见着小猫手足无措,朝他伸了一只手。
“哦。”相南唇角弯了弯,望着她的指尖,犹豫一瞬,轻轻握在手心里。
石清:“……!!”
好家伙?
这是哪来的奇男子?
就连石影也多看了此人几眼。
说来,只要大人出府,他们两个必然亲随,也没见过她往府里带人啊?
路上车水马龙,马车避开热闹市集,径直往城西镇妖府而去。
相南紧靠在车壁里,眸子低垂,脸色也不如在府里好看。
某国师大人隐约还记得自己某日夜里说了不再吓唬小猫的话。
不过猫是猫,相南是相南,相南和猫有什么关系?
她丝毫没有食言而肥的羞耻自觉,好以整暇看他,半响,低语诱惑如索命的恶鬼:“怕不怕?”
外头喧嚣,可车厢里安静,她这话来得突然,相南情绪紧绷,下意识应她:“怕。”
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他眨了眸子,绷着一脸镇定:“……怕什么?”
“将你关去镇妖府。”
相南脸色发白,“好,能不能不住——”
“骗你的。”未免也太不禁逗了。
镇妖府妖气浓郁依旧,拂涯带着人直抵最底层。
血水蔓延,妖族嘶吼声偶尔响起,其中怨恨惊怒但凡长了耳朵都能听出来。
相南紧跟在拂涯身边,手背蹭过她的袖摆。她的面色淡漠,一如过往传言中,最冰冷绝情的生杀者。
可他是她的小猫。
她对他不一样。
相南纠结,轻轻拽住了她的袖摆。
斐曳被人从黑牢房里捞出来。
他浑身血水,眼皮都不太睁得开,死狗似的趴在地上喘息。
相南见他这副模样,眸光颤动,心中难抑涌上一股难言的悲怆。
他无措至极,揪着手里的袖子,“拂涯,你……”
干净牢房里,她懒懒靠进倚子,听他说话便仰眸。
小猫满脸痛苦和挣扎。
拂涯扫了眼地上的狐狸,蓦然很轻地笑了声,“他要死了。”
话音方落,地上躺尸的狐狸又猛地咳出一口血。
相南下意识想过去,被她扣住手腕拉住了。
拂涯扫过地上的身影:“想清楚了么?”
“想清楚什么?”斐曳艰难喘气,“国师想知道的,我不是都说了么?”
拂涯摆手,“都出去。”
“大人……”石清皱眉。
“出去。”
“是。”石清刚想将跟着她进来的男子带走,转眼就见国师大人搭着的手牵住了那个男子。
他微怔,没多此一举,转身走了。
众人散尽。
拂涯松手,默许小猫的动作。
相南脸色惨白,三两步过去扶人,“斐曳。”
狐妖转动眸子,“你……”
“是我。”
相南一身锦衣华服,周身妖力内敛。约莫是因为进了镇妖府,面色白得吓人,旁的瞧着……竟然还很不错,脸上比他离开妖界之前还多了两分肉。
狐妖微眯了眸子,眸光转来转去,忽然落在他颈间。
如此暧昧的巨大的红痕!!!
他喘着粗气,这回真的咳出一口血,“她对你做什么了?!!”
“嗯?”相南不明所以,见他吐血越发心急,手里灌妖力想给他续命,“你如何了?”
“国师大人好歹是一人之下,不想行事如此卑鄙!!”斐曳冷笑,“妖族落入镇妖府手中只怪命运不好,你们要杀便杀、要打便打,你强占逼迫他,又与你们人族欺男霸女的恶徒有何分别?!!”
将死之人一通话说得中气十足,相南没反应过来,想不通他在说什么,迷茫扭头去看椅子里的人。
这样的角度,拂涯一眼望见小猫脖子上的疹子,偏他懵懂纯然一无所知。
暗淡光线下,是很像吻痕。
她莫名想笑,话音却冷淡,寡情淡漠道:“我便是强占他又如何。”
小猫不懂,但她的眸光流转,如缀了蜜糖的钩子,糖丝牵出来勾住了他。
喉结轻滚了圈,相南压住嘴角不适宜上扬的弧度,“斐曳,拂涯不是你所想……”
他想为她辩解两句,转眸又看见狐妖满身是血生机流逝,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说不出口了。
扶人的手蜷紧,他哽咽呢喃,“是……她救了我。”
斐曳是很惨,可在他恢复人身之后,拂涯说过,是要等他来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