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如何?”侍卫严守在外,相临川翻着莲花宝塔九层的卷宗文书和书信往来淡声问。
相南被拂涯哄着留在塔中。
他自密室中出来后情绪一直不高,听相临川这没头没尾的话,咕哝着问:“什么如何?”
“亲眼见了,人妖相恋的结局。”相临川从信笺中抬头,“还要跟她走?”
抵在案几上的骨节发白,“也无妨吧,妖族本就繁衍不易,何况我们……”
相临川嗤笑,“你就自欺欺人。”
室内只有书页翻卷的声音。
相临川丢下信纸,抬手捏眉心,眸光微动,便见那没出息的小畜生面色空白,同样的姿势半响没动过。
妖主头疼加手痒,“吓傻了?”
“什么?”相南抬眼,慢吞吞摇头,“没有。”
“哦,”相临川假笑,“只是吓到神思不属罢了。”
相南默了默,“拂涯见多识广,她肯定见过半妖,她的性子……”
“说给我听还是说服自己,心里没点数?”相临川懒得看他,末了,又道:“自己选的路,要走便走,想滚回来妖都也容得下你。”
白菜大了总要被猪拱走,相临川无奈摇头,又拿了本记录地下城百年往外输送的妖族数量的册子。
“皇兄。”
“嗯?”相临川懒散抬眼。
小畜生突然靠近,不轻不重地抱他,妖主掌心下意识滚了妖力,险些没给人一巴掌扇出去。
相临川气笑了,拍他的脑瓜,“干什么?”
相南吸了口气,松开人,垂着眼哼唧,“反正多谢你。”
“行了,腻歪。”相临川挪开视线,又没忍住问:“你当初在国师府就如在妖宫那般与她相处?”
“也不是。”彼时都没定情,但好像除了很亲密的动作,别的也没差。
相临川见他一脸怀春就无语,握着册子敲他脑门,“好歹九尾灵猫,成日黏人算什么,能不能有点气魄,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相南不满,张口狂言:“哪没气魄,我叫拂涯往东她绝不往西!”
相临川冷哼,“你叫她往东是因为她本来就往东。”
相南:“……”要脸,别说了。
相临川亲至,不必再转述地下城中的详细事宜。
出城的甬道中,两架马车徐徐驶出。视线尽头出现天光,车马行过缓坡,停在了草地上。
成周河已经过去很远,耳边风声萧萧,水流声听不见了。
以这样的方式过河也是匪夷所思,弥渚敲着扇子,对国师颔首,转而对相南道:“殿下,珍重。”
北昭国师的马车带着妖族殿下滚滚向前,弥渚回了车上,瞥见说着不送却偷摸着来,死要面子不下车但撩帘子的妖主,“还看呢,都走远了。”
相临川从窗外树林收回视线,“此路好走,以后过界方便,回吧。”
“……”信了你只是探路的鬼话。
三月一过,人界原本晚秋,如今已是深冬了。
白雪皑皑染遍荒野,鸟雀零落在灌木中起落,雪地落下爪印,转眼又被飞雪掩埋。
车辙向北,在江陵逗留两日。
陈太守听闻国师大人再来,直接领着人去城门接,要不是不合适,只差敲锣打鼓将红毯铺到太守府。
旱魃起祸,南境全年无收,靠着北边各郡粮食供给才勉强维持民生。
此事再急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开春农忙,届时令百姓种些收成快的作物聊做缓解。
石清去信,江陵镇妖府将三月情况传来,信纸中一并简略提及如今朝中形势。
国师大人的马车自江陵离开,回程不比来时艰难,很快便抵达上京。
银瓷原本跟着去了江陵,只是国师大人去柴曲县,后又入妖界,带着她实在累赘,她便不得已停留于江陵。
后来北昭大雪,担心大人回程不过此处,她便跟着薛长卿的车马回了上京。
前几日镇妖府派人来报,说大人即日回府,银瓷安排人将国师府上下打点好,这日天将晚,终于等到马车停在府门前。
一路舟车劳顿,琉夏跳下马车抻着筋骨,眼皮半耷道:“我得回去睡个昏天黑地,都别来叫我。”
说罢,拎着颠簸一路的破药箱孤魂野鬼似的晃远了。
影卫羡慕,但影卫不说。
银瓷守在脚凳边,可惜始终无用武之地——
相南利落下了马车,一手撩着帘子,国师大人出来,脚都没落,直接被人掐腰抱着放在地上。
银瓷:“……”
数月不见,这猫妖小殿下动作是更行云流水了。
“大人,厨房里备了饭食,热水也一直烧着,方才命人提进浴房了。”
“再收拾几间屋子。”拂涯道:“就在影卫院子里便可。”
银瓷瞄了眼跟着马车回来的陌生面孔,电光火石就明白其来历了。
屋子一直有人打扫,不过是添置些用物的事。
银瓷安排下去,见着石清石影往院子去,干脆将人都交给这两人安排。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两个影卫一脸冷酷,头也不回地走了。
银瓷皱皱眉,便听妖卫首领体面含笑:“有劳姑娘了,麻烦安排得远些,彼此不至于碍眼,也好清净。”
“……”一个个什么毛病。
银瓷伺候大人都来不及,随手揪了个侍女领人带他们自己挑屋子,脚步一转径直往大人的院子去。
国师大人沐浴向来不喜人伺候,但马车回来得匆忙,她没来得及往里头放衣物。银瓷抱着寝衣,正要抬脚,眸光提溜转一圈,没瞧见猫妖殿下人。
得嘞,悟了。
银瓷收了两套衣衫拽了张凳子放浴房门口墙边,敲敲门道:“大人,换洗衣物在门边,奴婢在屋外侯着。”
说罢,利索滚蛋了。
国师府不好享乐之风,但诸多布置不说奢靡,好歹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浴房里水汽氤氲,百年香柏塑的浴桶为方便比寻常制式大许多,水波浮动,花瓣随涟漪流散。
门边话音落了,房门开了又合。
——国师大人将人拽入浴房,自己衣衫不整,正扒拉人腰封,侍女的话便飘进来。
相南羞臊,握着她解腰封的手,支吾道:“你、你先吧。”
“又不是没有过。”
彼时尚在别垢峰,国师大人仗着有结界阻隔,冰洞里灵修是绝少不了,出洞泡入混元谭也没少擦枪走火。
亲密无数,可她一脸淡定,不论是扒他衣服,还是说这种叫人羞耻的话。
相南哑然,红着脸道:“又不一样。”混元谭水底宽广幽寂,这只桶才多大?动作大些得洒一地水。
“哪不一样?”国师大人闲闲抬眼,“沐浴而已,你在想什么?”
“……”她淡着脸色,好似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都是他胡思乱想。
相南默了半响,松开握她的手,微偏脑袋,耳根红得要命,“那一起。”
浴桶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