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阵中自成天地,烈焰不熄,余烬不止。
随那滴清泪落下,天边有乌云汇聚,再转眼,豆大雨滴噼里啪啦下坠。
拂涯只身立于阵前,注视着火光中渐散的身影。
大雨倾盆,顺着额角滑下,浸湿脚下每一寸焦土。
掌心伤口未愈,雨水稀释血液,她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拂涯!”
身后有人急奔而来,她刚侧首,便被人抱进怀里。
她总如此,但有危险便将他丢在一边自己硬抗。相南又急又气,可见她面色发白又说不出重话。
她几次三番亲身压阵,身上烫得厉害,体温不降,骤然淋雨,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相南眼边发红,压着唇线凶狠瞪她,俯身将人抄在怀里往回走。
“不像话。”国师大人靠在他怀里笑。
妖族都看着,相临川就在旁边,相南懂她的调侃,却没心思和她闹。
“你如此,”拂涯搂他,“叫我的脸面往哪放?”
妖族众人瞄眼妖主的脸色,再瞄眼抱着人国师的殿下,抓耳挠腮偷看得好不欢乐。
石清石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饶是知道国师大人对相南不一般,今日也不是头一回见他抱大人,但就是……接受起来不太容易。
石清脑汁搅成浆糊,始终不能接受当初的小猫咪咪成了九尾灵猫,化了人形,又成了妖族皇室殿下相南,眼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放肆对待他们国师大人。
两人正尽职尽责地发愣,相南抱着人靠近了。
国师大人望见他们,正要开口下命令,嘴唇刚动,便有一声不知死活的训斥,“闭嘴!”
“……”石清头皮发麻,又听那平素温和的相公子不由分说道:“待雨停歇,石清将秋霜周木的骨灰收了。石影再去成衣铺子里找几身换洗衣物来。”
说罢,便抱着人径直走了。
石清:“……”
石影:“……”
“噗嗤。”弥渚乐完自觉捂脸,好半天,忍不住笑意,“国师都管得住,殿下前途无量啊。”
三双眼转来盯他。
相临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负手往廊下去了。
拂涯被剥了个干净,只盖了张遮挡的薄纱躺在榻上。
相南拧着石影带回来的帕子敷在她脑门和身上各处,等她舒服躺好又找白纱缠她的手掌。
小猫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抿着唇自顾自红了眼睛。
体内热浪翻卷,拂涯强撑睡意,屈指挠他的手心。
“闹什么?”他握住她,白纱包裹缠绕。
“这样哭,”笑意浅淡,婉转中透着不怀好意,“若叫相临川看见,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本来就是欺负。”欺负他妖力不足,任何时候,想丢下就丢下,空余他忧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她一再刀尖舔血,不顾一切兵行险招。
小猫认真抱怨,国师大人却不配合。
她扣住他的手,示意他靠近。
相南顺着她的力气犹豫俯身,唇角便又被咬住了。
国师大人耍得一手好流氓,撑身而起薄纱滑落,就这么香肩半露靠在他怀里。
如此还不满足,舌尖探着又想闯。
相南被逼红脸,偏开脑袋恼羞成怒:“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身体有多糟糕?!”
“有多糟糕?”拂涯吻他的下巴,“再糟糕,欺负你是足够的。”
“……”
传闻北昭国师不近人情,尤其不近男女之情,他喜欢的这个,怎么好像不一样?
相南气闷,重重咬她一口。
旁人不知,可他清楚,越是受伤严重,这人越是笑得出来。
相南由着她作乱,气息急促,托腰将人按回床上。
他边吻边将薄纱给她拉好,含吮交错的间隙,喘气都艰难,狼狈至此,也没忘了把掉落的湿帕子摸回来,仔细盖在她锁骨上。
拂涯抵着他的鼻尖发笑,搭在他肩上的手险些挂不住。
“笑什么?”相南咬她一口,顺手捞着她脑门上的帕子给她擦耳朵脖子。
“小猫。”
“嗯?”相南垂眸对她的眼睛,忽然闷闷地哼了声。
他喘了两口气,耳根烫得要命,扶开她抵住的膝盖,“你干什么?”
国师大人一脸正经,“还以为你不为所动。”
“……”她这幅模样,他若还不为所动,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
相南抵在她肩上,替她散热的湿帕子都烫了。喘声低而哑,“拂涯,求你,别闹了行吗?”
好不容易威逼利诱将人镇住,相南拧着帕子回来,就见该睡的人睁着那双不言不语就能魅惑人的眼,直勾勾望他。
相南:“……”
往额头去的帕子落在她眼前,相南没好气掐掐她的脸,“睡觉!”
国师为制服旱魃付出了多大代价众妖不知道,等人从屋里出来,见着又是神清气爽。
九尾灵猫的殿下屁颠颠追着人跑,跑完郊外给人埋骨灰,没两日,又跟着跑往江陵。
众妖:“……”
此行本是找他,殿下在哪,自然也先跟着去哪。
于是一群妖怪明目张胆地入了江陵城,若不是太守家穷得家徒四壁客房不够,恐怕还得嚣张地跟着入住太守府。
国师大人放心被人跟,妖界妖主毫不以此为耻。
石清:“……”就有够离谱。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五日,这日总算放晴了。
有雨能暂缓灾情,但今年注定全年无收。
薛长卿和陈太守两人到处跑,安置流民,接引送至江陵及各处的米粮,煮粥分发,下发粮食,助百姓修缮住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就这么几日光景,两人眼看是憔悴消瘦了。
太守府偏房。
拂涯撩着袖子,手腕置于脉诊上。
琉夏此番仍旧跟着南下,她一身医术,便留在了江陵城中替百姓诊治。
指腹诊脉,刚摸上去,琉夏猝然抬眸。
片刻,她收手,缓过后又诊。
仍是同样暴躁失控的脉象。
她还要再探,拂涯理着袖子抵开她的腕骨,嘴角挂着弧度,“对自己的医术如此不自信?”
“你还笑得出来?”琉夏急眼,忍不住骂:“你这身子什么情况不清楚?本就一身血毒解不干净,如今满身反噬,冰火两重滚在经脉里,拖着这么副身子还忙得脚不沾地,我看你是在找死!”
拂涯默然,“有办法么?”
“……”
仿佛一拳落在棉花上,再大的火气都得被她这生死无关、出尘超然的语气给浇灭了。
琉夏扫了眼她掌心里的伤口,连着往她嘴里塞两颗药,刻薄得同平常救死扶伤截然不同,“怕是没得治。”
她暴躁得不行,拂涯哑然失笑。
琉夏手里岔了毛的笔动得飞快,闻声抬眸,见鬼似的瞅她。
方子写完,琉夏拎着吹了两息,垂手眯眼盯她。
“我听说——”
“你没听说。”
“……”琉夏哼笑,“真动心了?”
国师大人淡定得高深莫测。
“他是相临川胞弟,不只是你捡回来的小猫,”琉夏道:“拂涯,你真想明白了?”
国师大人深沉得八风不动。
“……”琉夏翘腿假笑,“我是治不住你,反正我说的话你不听,这回我换个人来管你。”
国师大人的脸终于绷不住,“……你敢?”
琉夏笑眯眯,“每日不歇够七个时辰、不按时服药,下回诊脉毫无长进,你看我敢不敢?”
拂涯:“……”
琉夏头回在这人手里占上风,一时又开始牙疼。
这迟来开花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