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往事多少

雷声大作,风声猎猎。

青年持着杆长枪,枪尖指地。

被齐策抛于半空的四把钥匙在半空悬浮,并不落下,兀自旋转。

齐策紧盯着钥匙,眼中似乎藏着火焰,像是在等待着燃烧什么。

宋尹愣愣的站在齐策身旁,看着天象异变,钥匙兀自旋转,有些不知所措。

最令其有些压抑的还要属齐策手中那杆长枪,枪身如血般鲜红,枪尖银光自闪,周遭似乎凝聚着股死寂之气。

压的人喘不过气。

这就是墓室前辈说的二十四名器之“灾祸”?

宋尹暗自想到。

那柄“天子”长剑以及名为“恶来”的白银面具,终归是与自己无关呐。

他想起自己也曾近距离接触过名器,有些叹息。

若是能再进一次墓室,那柄“天子”想来是会与杨邈起“灵犀”,至于白银面具“恶来”最好别落入王岸左手中。毕竟已经有一把“不染”是在王岸芷身上。

宋尹思绪万千时,悬于半空的钥匙忽地向上升起,像是来到九天之上后直落而下,有如垂落流星,直砸而下。

齐策一把拉开宋尹,一跃而下山岭。

四把钥匙如流星垂落,直砸在山岭上,一瞬间山崩石裂,山岭上诸多石碑被余震飞起,四碎而开。

宋尹皱眉,看到镇上人家墓碑被炸的飞起,终归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山岭开始崩裂,像是自内而外一般。

有幽幽恶鬼嘶吼般的声音自其中传出,有如山岭中有条黄泉路一般。

恶鬼声嘶吼,伴着雷声风声一同落入宋尹耳中,相交织着,相混杂着。

他头疼愈烈,掩耳大口喘息,好似快要疯魔。

齐策一只手搭在宋尹肩头,有丝丝灵韵传入其体内,宋尹这才平静了不少。

那恶鬼声忽地停下,雷声风声一并消散,而后天地一片寂静。

可寂静仅是一瞬。

如万载前又似千年后的声音幽幽响起,有如娇媚妖女一般软濡,又好似枯败老者一般阴森,一股声音,听起来却好似万象。

“凡人蝼蚁,何已扰仙。”

那道声音自山岭内传出,于此同时一道身影也从崩裂开一条裂缝的山岭中攀爬而出。

宋尹定睛望去,那道身影虽穿着雅正的道袍,却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他用着干枯如秋后树枝一般的手紧紧抓住裂缝的边缘,像只猴子般往上攀岩。

等他爬出裂缝站定后,这才抬起头。

宋尹直到这时才看清他的面部,五官扭曲至极,像是世间最狰狞的恶鬼。

他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看着山岭脚的宋尹齐策,像是看着什么异常美味的吃食。

如此狰狞鬼物,也是仙?

宋尹忽地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翻涌,要让他呕吐出来。那些关于仙人仙途的幻梦好似一瞬间破灭。

还很小时,他便从些只言片语的文章中领略神仙风采。

那时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于宋尹自己而言,总会在心中留一块地方,作着御剑飞仙的美梦。

后来知道世间真有修行法,真有所谓仙人,他便也希望着自己能在长生路上走的更远些,除开为了父母之仇,自身命途外,多少还是有一些年少的幻梦憧憬在里面。

可此时,所谓的仙人真真切切的在宋尹眼前,宋尹却只感恐惧与恶心。

他满以为仙人是一袭羽衣,腰悬法宝令人见则生惭的天人姿态,而不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形如枯槁,面如恶鬼的狰狞形象。

他强忍着恶心,紧盯着那道身影,似乎是一遍遍的向自己确认。

原先与齐策对视的身影察觉到宋尹的目光,侧头一瞥,宋尹忽地捂住双眼,其间鲜血直流,像是被人以剑刺目般。

宋尹捂着眼,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蝼蚁也敢视仙?”那身影发笑。

目中鲜血直流的少年忽地状若癫狂仰天大笑,他也不管目间血直流到颈脖,肆声大喊,“我当时什么仙呢,不过是个幽魂恶鬼罢了,我虽是蝼蚁,你又何尝不是。”

少年双手并不捂住流血的双目,反倒是捧腹大笑,像是听见了瞧见了世间一等一惹人发笑的事。

虽自号为仙,却犹如恶鬼的身影直到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了宋尹,他似乎也是发现了什么,竟也学宋尹那般捧腹大笑,“啊哈哈哈,原来是那个无父无母的苦命儿。”

他大笑不止,良久好才恢复正常神色,“真不巧呢,是我杀了你爹。”他带着有些歉意的声音道。

嘴角却是极度的轻蔑与讥讽,像是万丈深渊的一抹掠影。

他手起结印,宋尹腹痛不止,体内像是有股流毒一般。

“哎呀呀,还被我留下的仙痕击中过呢,竟然没死,啧啧啧。”他言语腔调极度扭曲,全然是个疯子。

齐策皱着眉头,只能把手搭在宋尹肩头稍减轻他痛楚。

他在等,那道身影同样在等。

此时二人遥遥相望,皆露杀意。

…………

天地异象,万物变幻。

无论是苏颜,徐闲亦或是王岸左,王江右等人,乃至于梁沁陈澄澈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朝镇北望去,那里黑色与血色交织着充斥天幕,有如是最深处的恶鬼将行人间。

他们从小镇的四周蜂拥而出,赶往小镇北方的那边墓地。

只是在绝灵阵下,灵力被压制的紧,少年少女们只能像个凡尘人一般一步一步踏向镇北。

他们也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可之于他们而言,哪怕一无所知,也要怀着奔赴战场的决心毅然前往。

风自北吹来,吹动少年少女衣衫。

他们眼神坚毅,赶赴不知归处的战场。

…………

打更的老人站在一处高山上,独自一人,佝偻着背,往前眺望,正是齐策宋尹处的墓地。

他目光有些浑浊,像是因在回忆着往事而导致记忆有些混乱。

他伸手往腰间一摸,像是腰间配着酒壶一般,只是手手伸过去却是扑了个空,腰间空空如也。

老者讪讪而笑,这才记起很久前还是不久前他已然把腰间酒壶送了个少年人了。

此时他的目光才稍的清澈了些,倒并不是少年人那般纯粹清澈,而是一种恍惚想起往事的清明。

前方那个拿着枪的华服青年就很熟悉嘛,老者恍然记起当初就是这个小子连唬带骗从自己这里拿走了那把酒壶。

…………

“老头,这为什么一张脸分作两半啊?”衣着华丽的少年郎满脸好奇。

站在他面前的老者佝偻着背,脸部一半丰神俊朗如少年,一半垂垂老矣如将死之人。

老者扯了扯嘴皮,“你不怕我?”,他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小子,有张极其英俊的脸,只是脸上神情轻浮,没个正经。

“怕你干嘛,你难道还会吃了我不成。”少年翻了白眼。

老者讪讪而笑,转身就要离去。

“哎别走,您老看我怎样,刚才那拖月的本事,教教我呗。”少年忽然以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拉住老者,说道。

老者看着他这谄媚笑容忽地生起了兴趣。

自己枯坐千年,独看青山,已经很久没同人说话了。

先前同这群刚进来的娃娃讲了那个残酷规则,顺便施了手神通,娃娃们或是低头沉思,或是恭恭敬敬的喊了他声前辈,目含敬畏的送行。

只有这个家伙不知为什么紧跟上来,面色嬉笑毫无惧色。

“真想学?”

“想”

“学得会吗?”

“你懂什么叫天赋?”少年以一种极其自傲的口气说到。

“哦?你倒说说什么叫天赋。”老者嗤笑。

“仙途多长,我行多远,我行多远,仙途多长。”少年不假思索。

老者起先愕然,而后大笑。

千百年来最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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