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尹愣神,不明所以,只是很自然的回答,“没兴趣。”他当即又迈开步子向前,丝毫不理会齐策。
“倘若与你父之死有关呢?”齐策眸子微眯,语气幽幽。
此时小巷中,宋尹回头,两人街头巷尾遥遥相望,默然无语。
他忽地把头低下,“你说什么?”宋尹咬牙切齿,握紧双拳。
齐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大吼“我说,倘若你父死于那个仙人之手,你敢拿剑指他吗?”
宋尹也抬头,目光似有焰藏,“有何不敢?”他面目狰狞,一字一顿。
“但你如何证明你要杀的仙人与我父之死有关。”他逼问。
齐策忽地仰天大笑,“见了自然便知。”
宋尹默然点头,心中有如山海翻涌至极,他甚至不知仙是一种境界还是一个代称,于他而言,仙这个字眼缥缈而又硕大,哪怕仅是提及,都会满怀敬畏与恐惧。
因此当齐策提及弑仙时,他本能反应的拒绝,也不思考为何齐策会找上自己这么个连紫府都不到的家伙,反正拒绝就对了嘛,仙什么的关自己一个什么连紫府境都没到的家伙什么事呢。
可当齐策说出要杀的仙人与宋父之死有关时,宋尹已然无法平静。
齐策待宋尹面色稍如常后,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瞳紧盯着他,面色凝重,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嬉笑状,“但你可能会死,可愿?”
宋尹一时间恍惚,像是看到了父亲摸着自己头顶,坚毅而凝重的说,“尹儿,记住一个叫齐策的人,他找到你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要答应,否则会死的。”
会死的是吗……
宋尹喃喃。
可又如何?
总有些事情是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去做,而为父报仇,显然是这么一件事。
还有母亲的死,在自己命途上动手脚的家伙,我都会找出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血债血偿。
宋尹咬紧牙关暗道。
“自然愿意。”他抬起头,是个有些阴森寒意的笑,在其清秀脸庞上显得格外狰狞。
此时少年像是个从神话传说里的地府爬出的恶鬼,满眼血红,面目狰狞的准备张牙舞爪。
…………
陆陨站在江边,看了看自己的竹筐,里间鲤鱼拥塞,争相摆尾想要越出竹筐。
他叹了口气,似有些不舍。
最终还是提起竹筐将其做倾倒状,鲤鱼落水,迅速四散而开。
一瞬间,小河翻涌,水浪之高,便是大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浪越涨越高,小江水似无限,不断地往上涨,而后不久,竟是形成如瀑布一般的景象。
鲤鱼在这帘水幕中,有如生出翅一般遨游。像是将其当成做龙门,要一跃上九天。
河水任旧不断成片上涨,那帘水幕竟是不断伸展而开,像是有灵智一般。
不多时,若有人抬头望便能看见,天穹已然被透明色物状笼罩,自其而开,有如一个半圆罩将小河以北的小镇全然笼罩,像是个阵法结界。
鲤鱼待半圆罩将小河以北笼罩后,便自天上坠落而下,落在地上或是干涸了的江里不多时便抽搐缺水而死。
陆陨叹着气拿起竹筐将鲤鱼一条条拾起,口中自语,“绝灵阵要天成,这条小江中鲤鱼受江中灵韵滋养,能被镇中人看见,却并不能摸着,我要以此江为阵眼布阵,必须抽出它们所汲取的江河灵韵。”
“而原些是难事的是鲤鱼中有一条有大造化化为蛟龙,若我用强,则它必定保着灵韵自陨也不会坐等我抽出它体内灵韵,幸而这批人中那个紫色衣服的小丫头真水之体,大道最为近水,与江河水属极为亲善,这才能与蛟龙达成交易,它归还灵韵,我为它寻真水之体的主人,这样它才有一线机会化为真龙。”
“绝灵阵依水天成,对凡俗边界如若无物,对修士却是天地间一流的牢笼。自带着对修士灵力的压胜。”
念及此处,他忽地眺目远望,语气带着寒意的说道,“总有些账是要清的,哪怕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仙人。”
此时半圆罩子严严实实,天地有如牢笼。
中年汉子一步步拾着地上江里的死鱼,神情竟有些哀悼。
…………
梁家小院。
苏颜百无聊赖的观着有着古朴纹路的龟甲,于术算一道的修士而言,这也是一种修行。
此时龟甲纹路不断变换,始终没有定数,时间久了,苏颜看的心烦,一把收起龟甲,趴在香木刻桌上,将头侧枕着自己宛若皓雪的玉臂。
她耳边发丝垂落,伴着淡雅的梅花妆,有如九天之玄女。
苏颜有些烦,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其实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不如妹妹吧,可其实回想起来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无论如何,苏雨竹的长命灯已然熄灭,自己所争所求又有何意义?
后来呢机缘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了,她想要的只是大家好好的活下去。
她其实并不太理解为何古墓指定要十人年轻子弟进入又要他们相互残杀。
如果是要养蛊,那何不如大开古墓之门,让年轻子弟都进来,千百万人厮杀,最后取出胜者,这么养出的蛊岂不更加凶毒吗?
她也不愿深究了,不管怎么说,大家能活着出去,便是最后,毕竟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苏颜就很怕宋尹先死,他落入王家人手中,多半是被王家那人所胁迫逼出墓室位置,所幸的是没有看见宋尹尸体,那么便还有希望见到活着的他。
苏颜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生死,是因为自己的大道机缘在他身上,并不是的,机缘所求,苏颜其实并不在意,术算一途最重要的还是对命途的剖测和窥探,于外物其实并没有太大需求,之前因齐家老板算了一卦,也只是抱着试试也不亏的心理找上宋尹的。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为自己护关险些被王岸左杀死吗?也不是的,自己也救了他好几次,并不会因这而觉得有所亏欠。
苏颜想了很久,才明白,是他很像自己,很久以前那个被命运所纷扰而困守的自己。
她忽地回想起第一次在齐家老板铺子见到宋尹时的情景。
那时少年衣衫褴褛,被雨打湿全身,怀抱着个酒壶,颤颤巍巍的拿起一块墨绿色的玉,小心翼翼的与老板讲价。
苏颜便在角落里看着少年,像是看着一条被命运所欺辱的野狗。
她忽地起身,捋了捋耳边发丝,将龟甲掷出。
大道三千,术算一道毫无疑问是其中显道,虽说末法后术算变的极为鸡肋,玄之又玄而又没什么实际意义,外界苏家也隐隐成为南朝世家末尾,但当修炼环境正常时,术士绝对是最恐怖的那一批。
剖测天机,窥视命途,甚至于此道尽头玩弄命运。
龟甲于半空中悬空翻转良久后于落下。
似有江惊雷声忽地响起。
苏颜凑近,眸若林中鹿。
龟甲落在香木地板上。
甲面朝下,鲜红色如墨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