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母亲在地上哀嚎着，围观者冷眼相识，却为了最原始的本能释放出了最黑暗的原罪。
这位母亲死死的抱着怀中女儿的尸体，如同一头雌豹般注视着朝着她靠近的这群人。
他们虽然披着人皮，可眼中那股择人而噬的光芒，却早就已经背离了身为人的底线道德。
“你们别过来！给我滚！滚！”
母亲似乎有些发狂，身体上的负担和精神上的重创，让她看上去像是发了疯一样的红着眼睛注视着这群围过来的人。
“妹子，别这么死板，你女儿都已经死了，这尸体扔了也是扔了，不如让咱们分了吃，不然咱们都得饿死啊。”
“是啊，你这人怎么就不通事理，死都死了，还管她做甚！”
“快些拿过来，我都多长时间没见过荤腥了。”
这群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那已经失去气息的小女孩，此刻在他们眼中更像是一块散发着油光香气的肉块，上下滚动的喉咙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妖魔。
母亲无力的后退，死死护住怀中女儿的尸首。
可这群人已经没了耐心，直接就朝着她走了过去：“吗的，给脸不要，正好你女儿这么瘦，还不够这些人吃的！”
原本还有些人突破不了这道德的底线，可被勒紧的肚子传来的饥饿感，依旧让他们难以忍受。
虽然没有动手，但只是在麻木旁观。huci.org 极品小说网
“滚！”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花白头发的老道士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这位母亲的面前，将手上的刀插在地上，冷冷的扫视着面前这些如妖邪一般的难民。
“哪里来的老牛鼻子！别在这碍事！老是老了点，再不识相，把你一起……”
可下一秒，开口说话那人的手竟是啪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顿时，惊叫声和血流喷射声弥漫全场，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的捂住流血的手臂满地打滚。
顾长生收刀压下这一路走来的斩妖破邪积攒下来的杀气，没再看那人一眼，仅仅是一个轻瞥的眼神，便已经将这一众难民吓得破了胆：“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话音未落，便已经有难民四散惊慌着跑开，而那个被砍了手的人则是惨叫着被人拖走，在地上流下了一地鲜血。
顾长生看着人群消失，却也不再管，转头看去，看着依旧死死抱着怀中孩子的女人，叹了口气。
摸索一番，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将布包递给这女人。
可对方依旧死死的抱着孩子，脸上带着警惕和疯癫的盯着他。
顾长生见此，只把布包放在地上，便站起身朝着远处离开。
直到顾长生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那女人才将头埋在女儿的胸前，失声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渐渐止住崩溃的情绪，将女儿的尸体放在地上，却瞥见之前那老道士留下的那个布包被风吹开了一角，那里面放着的，却是几张白花花的饼子……
原本已经干涸的泪水，再一次，无助的、无力的、无可奈何的决堤……
……
顾长生在将自己身上的干粮送给那位母亲后，去不远处取回了自己背着的棺材，便继续着自己的路程。
这一路走来，或是妖道邪修害人，或是难民聚众易子而食，他见的太多，也变得越加麻木。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世道会变得这么乱，也不知道，李白为什么会去投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可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想着要去问一问！
这一趟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回来，也不知道这一趟前去，到底有没有用，可他不想也不愿，当初两个人的信仰，变成了一个人的疯狂。
或许是苍天眷顾，顾长生撑着疲惫的身躯赶到了目的地。
到达这里的时候，两军正在对峙，他遥望着那座煞气森森的军帐，却不知这十多年，李白的变化又该有多大。
棺材卸在外边，走进军帐，帐中只有李白独坐，一方泥炉上正温着绵密的醇酒。
见顾长生走近，李白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淡笑：“先前我还道是不是听错了，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一边说着，李白一边向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中倒酒，轻摇着头，语气中似乎有一丝感慨：“上一次十年一别，我本以为你我此生无缘再见，没想到，造化弄人，你我却是以这种方式见了面。”
顾长生走到李白桌前的位置上，盘腿坐下，刀放在一边，将那一杯温润的酒水喝下，却品不出这十三年未见的滋味。
“这一切，都是你主导的？”
李白并没有说话，只是在给泥炉上的酒壶中添酒。
虽然李白没说话，可顾长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从自己提到是李白的故友，到引自己进来，再看这大帐的规格，无不在说明，李白如今地位的非比寻常。
可正是如此，顾长生才不明白：“为什么？”
李白见火势正旺，便转过头，端起酒杯看着顾长生：“顾兄，你还记得我们十三年前那一次谈话吗？”
“记得。”
“我当初说过，我离真正的成神之路，只差气运加身。”
顾长生看着李白摩挲酒杯的样子，却是沉下脸：“所以你投靠叛军，就是为了搅动天下大势，以此来谋取气运？”
“顾兄。”李白语气未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不复当年谪仙人的洒脱风采：“气运之力何等玄奥飘渺，想要谋取登神，何等之困难？”
“可我万事俱备，不想万事皆休！”
“蜀道难？可我偏偏要走上一遭！”
“这天下气运，王朝占尽七斗，那英雄人物、豪杰宗族多如牛毛，却也蚕食剩余三斗，我非要这天下大势，却不能让这天下阻我成神之路！”
顾长生看着眼前的李白，那个在渭水两岸意气风发的少年，似乎已经死在了三十年前，现在坐在这里的，更像是一个熟悉却陌生的疯子。
他的眼中依旧明亮，可光芒背后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却将他的灵魂、热忱、理想纷纷燃烧殆尽，炙骨灼心般将他点燃。
他知道，他停不下来了。
在这一刻，他也彻底明白，如今的两人，早就在十三年前，分道扬镳！
“我还是喜欢，渭水两岸的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