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确实是个很安逸的地方,没过几天,就到了下元节。
与很多地方不过下元节不同,清风镇很看重这个节日。
这天上午,阿昔用过早饭,继续去义诊。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材高挑,容貌俊朗,皮肤因常年在河上讨生活而晒得有些黝黑。
他正低着头念叨着什么,见门口突然开了,顿时吓了一大跳。
阿昔看了看他:“你是来看病的吗。”
少年磕磕巴巴,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啊,我……”
“等我一小会儿,我先把桌子和椅子搬去对面。”
“我帮你扛吧!”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将藏在身后的木芙蓉递给阿昔,“小大夫,这个送给你!”
阿昔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是清风镇的习俗。没关系的,你只要收下花,但是不回赠,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少年将木芙蓉硬塞到阿昔的手里,又将桌椅扛到往常的位置,就一溜烟跑走了。
等到义诊的时候,阿昔又陆陆续续收到了七八支花。
花的品种并不一致,但能看出来,绝对不是随便从路上采的野花,而是被送花人精心挑选的。
有年长的百姓瞧见桌上的花朵,眼里都露出笑意来:“今年我们镇上收到最多花的,一定是小大夫你。”
阿昔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询问这是什么习俗。
除了常规的祭祀炉神外,清风镇还延伸出了一个传统,那就是在这一天,未婚男子可以给自己心仪的女子送一枝花。
如果女子回赠了一枝花,就代表女子接受了男子的心意。
反之就是婉拒了男子的心意。
阿昔说:“可是,我好像不认识那些送我花的人……”
“但小大夫的好,就算是不认识你的人,也能看出来啊。”
“要是小大夫看上了我们镇上的人,哎呦,那是我们镇上的福气。”
排队等着看病的百姓们,发出善意的调侃。
阿昔还是有些想不通,但也不好跟百姓们说得太清楚。
等到太阳落山,阿昔找了个瓶子装了点水,将这些花都放进里面养着,这才去找姚容聊天。
姚容摸了摸这些姿态各异的花朵,笑道:“你不要因为他们送的花而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要因为他们的喜欢而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像人都会追求美好的事物一样,人都会向往美好的人。”
就像那个百姓说的一样,阿昔的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阿昔笑道:“前辈,被您这么一夸,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素来实话实说。”
阿昔觉得,前辈这番话,比收到了这些花还要让她开心。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阿昔将义诊的时间调整为每日一次。
不需要每天帮病人看病,阿昔就有了更多时间去看医书,也有了更多时间去忙别的事情。
这天中午,姚容从外面回来,见阿昔正在捣药:“今天又要做什么药?”
阿昔手中动作不停:“我之前不是跟前辈说,我会自己做药粉来洗头发、擦脸吗。之前一直忙着义诊的事情,抽不出时间做,现在入冬了,天气也变得干燥了,我就想着赶紧把它们做出来。”
花了两天时间,阿昔终于做出了成品。
洗头发用的药粉装到了盒子里,姚容试着取用了一小勺洗头发。护发的效果暂时看不出来,但药粉洗得很干净,洗完之后也不会觉得头皮很干,从使用效果来说远胜皂角。
擦脸用的白色药膏涂抹均匀后,保湿效果很好,而且看阿昔常年进山采药皮肤依旧白皙,也能看出来长期使用这种药膏,还有美白的功效。
“前辈觉得怎么样?”阿昔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姚容。
她以前研制出这些东西,也想过和谢师姐分享,但谢师姐手里不缺钱,也不觉得她做出来的东西能比店里卖的东西好用,从来都不屑于用这些。
所以姚容是这个世界上,除阿昔本人外,第一个使用这些东西的人。
姚容给予中肯的回答:“我觉得都很不错,比市面上很多东西都好用。稍微包装得好看一些,像这个擦脸的药膏,最起码能卖出一两银子一盒。”
阿昔有些惊讶:“前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只要掌握了药方,这盒药膏并不难制作,草药成本也不高。
如果能卖出一两银子一盒,其中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姚容笑道:“一两银子一盒就觉得贵了?要是包装得华丽一些,去做那些达官贵人的生意,少说也能卖两一盒。”
阿昔的眼睛瞪得愈发圆了。
一颗百年人参都只能卖百两,按照这个价格来算,岂不是说,她做了一百盒药膏,就能赚到一颗百年人参?
不过冷静下来后,阿昔就明白了:“如果是我来卖这盒药膏,肯定卖不出这个价钱。一百文一盒都不一定能卖出去。”
“除非我直接卖药方,遇到个识货的,也许能卖出几百两银子,再多的就别想了。”
姚容面露赞许之色,却没有马上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只是问:“你现在手里握着宝山,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几个月里,阿昔见到有人付不出几百文银子的看病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也见过有兄弟为了两亩的下等田地,吵得老死不相往来……
她见得最多的,就是有人一天内领走四五盒治疗风湿的药膏,明明自己短时间内用不了那么多,也要占这个便宜。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旭阳派上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医女,她知道银两的重要性。
这个药方放在她的手里,只是一个药方,但是放在一些懂得利用的人手里,就能赚取源源不断的利润。
思索片刻,阿昔先问了姚容一个问题:“前辈,你名下有胭脂店吗?”
姚容眼里闪过笑意:“有,不过规模不算很大。”
绝仙阁能在江湖里存在那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绝仙阁在很多地方都有商铺、田产和房产,每年都能获得一笔很可观的利润。
不止绝仙阁,江湖中数得上名字的门派,或多或少都置办有很多产业。
阿昔松了口气,有的话,她后面的话就能说出来了:“如果前辈愿意的话,我想将这些药方都卖给前辈。”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虽然我与前辈关系好,但是在商言商。我想着,用我给的药方制作出来的东西,卖出去后的利润,我占半成。”
假设一盒药膏定价为一两,除去各种成本,利润最起码能有半两,她占半成就能分到25文钱。
要是定价为两,她分到的钱只会更多。
这样一来,她能赚到的钱可比单纯卖出药方划算多了。
姚容眉梢一挑,好笑道:“只拿半成利润也叫在商言商?要是没有你给的药方,那我什么钱都赚不到。”
“不用不用,半成就够了。要是没有前辈的店铺,那我也是什么钱都赚不到。”
“胭脂铺的利润,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你日后行医要花的钱不少,手里没钱肯定不行。不如我们就五五分吧。”
阿昔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应下了这样的分配方式:“反正我占前辈的便宜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等阿昔写好药方,姚容通过特殊联络渠道将药方送回了绝仙阁。
没过多久,信鸽传信的频率,开始从原来的半月一次,渐渐变成了日一次。
这天,阿昔和姚容打算去城里买些冬天穿的衣物,她们之前买的棉衣还是偏薄了。
难得来城里一趟,买完要买的东西之后,阿昔和姚容就在城里逛了起来,还去酒楼吃了顿午饭。
结果就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议论江湖上的事情。
“你们说,温翼到底是不是旭阳派害死的?”
“旭阳派不是站出来否认了,还说这是魔教在故意栽赃陷害吗。”
“旭阳派肯定不能认啊。”
又有一桌在讨论:“我听说温翼死后,温乌大侠疯了一般杀上旭阳派。”
“直接杀上旭阳派,旭阳派能让他平安离开吗?”
“旭阳派派人去截杀他,但最终温乌大侠有没有成功逃脱,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桌在说温家覆灭的事情:“温乌大侠生死不知,旭阳派那边已经以背叛正道的罪名,覆灭了整个温家。”
“真的吗!那可是温家啊,怎么会这么快就覆灭了!?你得到的不会是个假消息吧。”
“千真万确,我也是刚听人说的!你想啊,温家明摆着就是要和旭阳派对着干,旭阳派要是不给温家一点颜色瞧瞧,以后还怎么震慑其它门派!”
……
当初姚容会选择留在这里定居,就是看中此地远离江湖,谁知,江湖的风雨还是吹了进来,打破了此地的平静。
阿昔边吃着桌上的饭菜,边听着这些闲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时候,姚容看到路边有卖栗子糕的,让阿昔留在这里等等她,她去买一盒栗子糕。
等姚容走远,阿昔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抬起头,在斜前方看到了一家酒肆。
阿昔没喝过酒,但听说过喝酒壮胆的说法,想到她今晚要做的事情,阿昔走进酒肆买了一壶桃花酿。
等阿昔和姚容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简单吃过晚饭,眼看着姚容就要回屋休息,阿昔连忙叫住姚容:“前辈,今天是十五,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饮酒赏月吧。”
姚容早就看出来阿昔今天心事重重,闻言就去取了两个杯子,又将那盒栗子糕拆开,放到了院中石桌上。
阿昔从怀里掏出桃花酿,姚容奇道:“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阿昔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给姚容满上:“趁着前辈去买栗子糕的时候。”
姚容失笑,抿了口酒水。
阿昔也给自己满上一杯,浅浅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于是又多喝了几口。
姚容自然注意到了阿昔的动作,但桃花酿度数不高,不易醉人,所以她就没有出声阻拦阿昔。
也不知道酒是不是真的能壮胆,一杯酒下肚,阿昔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色道:“前辈,我们来聊聊吧。”
“你确定吗?”
见姚容的神色如此凝重,阿昔的心情反倒变得轻松了一些。她笑着又饮了一口酒:“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姚容深深望了阿昔几眼,终于点头应道:“好。夜还很长,要是你不困的话,我就先跟你说说论剑大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