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走出旭阳山,有很多办法。
但姚容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这自然是因为她想让阿昔避开外界纷扰,暂时不要知道江湖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姚容和阿昔翻山越岭之时,江湖里已经乱做了一团。
随着各大门派离开旭阳派返回自己的宗门,论剑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如同插了翅膀般,传遍整个江湖。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也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常月叛出旭阳派的消息再次传入众人耳里。
“常月仙子可是望月仙子的大弟子,素来对旭阳派忠心耿耿啊。”
“如果那些流言是假的,常月仙子会叛出宗门吗?她难道不知道,背叛旭阳派有什么后果吗?”
“废话,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知道,常月仙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啊,一旦背叛旭阳派,她在整个江湖都没有容身之所了,偏偏她还是这么做了。难不成望月仙子的死,真的和那一位有关系?”
不少中立或者持怀疑态度的人都动摇了。
更令他们哗然的是,有门派爆出,他们离开旭阳派时,曾在山林里看到了十几具刚死没多久的旭阳派弟子和长老的尸体,疑似是在追杀常月仙子时被反杀。
各种质疑声如潮水般淹没了旭阳派,旭阳派人心惶惶。
为了安定人心,慕掌门不得不站了出来。
“当日出现在论剑大会的神秘人,是魔教教主姚容。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引起旭阳派和各门派的矛盾,挑起江湖纷争。”
“至于我儿强||暴师妹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阿昔根本就不是旭阳派的弟子,她是姚容的亲女宿盈溪。我将她带回旭阳派,是想着利用她的身份,给予魔教致命一击。”
准备了六年的底牌就这么仓促掀开,慕掌门心中格外遗憾。
但阿昔已经被姚容救走,现在不知所踪,这个底牌也基本废掉了。
至于常月叛逃一事,慕掌门直接给常月扣了一口锅,说常月对门派多有不满,早就和魔教勾结……
这番言论,让刚刚平息下去的江湖,再次热闹沸腾起来。
有人在惊讶阿昔的身份,有人在惊叹慕掌门的手段,也有人不耻于慕掌门的做派。
但不管众人怎么想的,都必须承认,慕掌门这一手确实了得,他成功将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扭转了。
可就在这时,退隐江湖多年的温乌竟再次现世,他代表温家与旭阳派决裂,并称日后旭阳派出现的地方,温家人都不会踏足。
而且,温乌还隔空给慕掌门发出了一封约战书。
温乌在战书里说,他潜心闭关二十年,如今功力大成。无论望月的死是不是慕掌门所为,他都想与慕掌门约一场生死决斗,了却当年的恩怨。
短短几天时间,慕掌门憔悴得好像苍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平时那种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姿态。在看到温乌的战书后,慕掌门更是怒急攻心,吐出一口瘀血来。
要是二十年前,温乌敢来和他约生死斗,慕掌门绝对要让温乌有来无回。
可这二十年里,温乌一心闭关修炼,慕掌门却把很多心思都花在了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上,与一般人打斗还好说,与温乌这样的顶尖高手打斗,他的赢面最多只有三成。
慕掌门根本不敢应战,他以自己分身乏术为由,拒绝了温乌的约战。
这个理由嘛,其实也说得过去,亲子成了废人,常月长老叛变,大长老身亡……需要慕掌门处理的事情确实非常多。
但是,无论他的借口找得有多好,他不敢应战,就是露怯了!
身为正道第一门派的掌门,一旦露怯,对门派威望的打击是巨大的。
旭阳派的威望再次下滑,长老团对慕掌门的不满之情也越来越重。
旭阳派越失意,就衬得绝仙阁越得意。
左护法、陈南,还有许多长老都凑在了大殿里。
此时,一众长老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左护法和陈南。
其中一个长老最先沉不住气,搓搓双手,嘿嘿笑道:“左护法,陈长老,你们就别瞒着我们了。阁主在论剑大会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阁主在闭关呢,没想到阁主不允许我们去破坏论剑大会,她老人家却亲自去了。”
“不愧是阁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旭阳派压得死死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殿比菜市场都要吵闹。
左护法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还找我们干嘛。”
“左护法,我们就是想知道,阁主和少阁主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恭迎阁主和少阁主。”
陈南正要说话,守在殿外的心腹突然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南大喜,起身道:“诸位随我出去迎接贵客。”
“贵客?是何人啊?”
陈南但笑不语。
见他这副作派,众长老就更好奇了,跟着陈南走到绝仙阁门口。
“常月长老,欢迎欢迎。”陈南笑着迎向常月。
众长老大惊,这才知道常月居然来投奔他们绝仙阁了。
哎呀呀,不愧是他们阁主,旭阳派往他们阁里安插卧底,阁主就要从旭阳派那里拐带长老。
这以牙还牙的架势,非常有绝仙阁风采嘛。
“欢迎欢迎。”
“常月仙子,你能来绝仙阁,真是让我们高兴啊。”
众长老都非常给面子,一个个笑容满面,乐呵呵地与常月打招呼。
躲在常月身后的弟子们悄悄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还有弟子嘀咕道:“我怎么感觉,魔教的人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喊打喊杀呢……”
常月抱拳,一一回过礼,才将姚容给她的那枚黑玉芙蓉交给陈南。
陈南妥善收好,带着常月他们进去安置:“我一收到消息,就给你们腾出了房间。房间都打扫好了,被褥之类的都是齐全的,要是还有什么欠缺的,只管跟我开口。”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常月看到陈南准备的院子,还是得说,绝仙阁准备的院子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陈南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姚容的话:“绝仙阁如今还有长老之位空缺,阁主的意思是,常月仙子要是愿意,你就是我们阁中新任长老。”
“你带来的弟子依旧拜在你的门下。他们每个月要用的物资,以及他们所学的武功功法,也都由绝仙阁来提供。”
常月叹服:“阁主安排得如此周到,常月如果有所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
她当然知道绝仙阁对她如此热情是为了什么,不过,绝仙阁的目的与她是一致的,她也想撕掉慕掌门那伪君子的皮,让真相重见天日。
稍作休整之后,常月站了出来,以绝仙阁新任长老的身份,将她当日对慕掌门的质问都喊了出来,喊得天下俱知,就连京城那边都知道了这场闹剧。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湖纷纷扰扰,从未太平。
而导致这一切的当事人,这会儿才刚刚走出旭阳山。
旭阳派位于旭阳山之北,姚容和阿昔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旭阳山之南。
一南一北,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这里的经济没有北边发达,江湖的势力也没有延伸到这里,秋风悠悠吹过,山林依旧青绿。
“我们先去酒楼开两间房吧。”姚容提议。
她们这一路上,虽说没吃什么苦头,但衣食住行样样简陋也是不争的事实。
好不容易出了山林,还是得先修整一番,再想想以后要做些什么。
镇上只有寥寥几家酒楼,姚容选了规模最大的那家,走进去开了两间上房,给店小二几个铜板,拜托店小二给她们送热水上来。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姚容换上干净的衣服,去隔壁敲阿昔的房门。
“来了。”
阿昔清脆应了一声,披着半湿的发过来开门。
“饿了吗,我们下楼吃点东西。”
姚容找了个可以晒到太阳的桌子,让阿昔背对太阳坐着,这样头发干得比较快。
阿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着接受了姚容的好意。
阳光下,阿昔的头发乌黑莹润,姚容都忍不住看了几眼:“你的头发保养得真好。”
阿昔眼睛亮亮的,像是在求夸奖般:“我自己采了何首乌,又配了些中药进去,调了一些粉末来洗头发。”
姚容顺着她的话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方子?”
“是啊,反正用的草药都是对头发有好处的,就算洗不好也洗不坏,试多了就调配出来了。”
“你真聪明。以后单靠这个方子,你就能赚大钱了。”
阿昔不好意思道:“我没想那么多。还有搽脸的膏药,我不像其他人一样,有钱去买珍珠磨成粉涂脸,就自己研究了一下如何用草药保养皮肤。”
姚容笑道:“等我们安定下来了,你也给我调配一份。”
阿昔用力点头。
店小二还记得这两位出手阔绰的客人,殷勤地跑过来,给她们擦擦桌子,嘴皮子麻利地报着菜单。
其中很多菜都是阿昔没吃过的。
“有什么想吃的吗?”姚容问。
阿昔想了想,报了两个最感兴趣的菜名,又问姚容:“前辈还要点些什么吗?”
姚容加了一道清蒸鲈鱼,等小二去完后厨回来后,姚容朝小二招招手,向他打听这里的情况。
“客人还真是问对人了,我从小生活在这清风镇上,对这里的事情都很了解。”
姚容从住宿费用和吃饭费用,以及一路走来看到的行人,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地方的消费情况。她翻手拿出五块铜板,笑道:“那你给我说说。要是说得让我满意,我就再多给你五块铜板。”
小二年纪不大,但能说会道,普普通通的事情经他说来,都变得风趣幽默。
清风镇北面临山,东面临河,所以这个地方的交通并不便利,讯息也不发达,江湖人士很少踏足这里,反倒是朝廷在这里的势力比较强一些。
什么旭阳派、绝仙阁,店小二更是从来没听说过。
他只知道一个霸天帮。
霸天帮名字倒是取得十分霸气,充其量只是个不入流的门派。
“行了,你先去忙吧。”姚容又将五个铜板放在桌面。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菜应该快做好了,我去给两位客人上菜。”
吃过东西,姚容问阿昔要不要在镇上逛逛。
阿昔点头,她吃得有些撑了,正好出去消消食。
这会儿是傍晚,集市已经没什么摊位了,行人步伐匆匆,忙了一日后归家休息。
姚容买下最后两串糖葫芦,将其中一串递给阿昔。
阿昔咬了一口,被那种酸酸甜甜的口味征服了:“好吃。”
街边不少屋子都冒出饭菜的香味,玩闹了一天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母亲的吆喝声中,迈着小短腿跑回了家。
姚容和阿昔沿着青石板路,出了镇子,来到河边。
一望无际的河上,飘满了不大不小的船只。
渔人摇着船桨,哼唱不知名的号子,横渡江上。
江面晚风扰乱阿昔的发丝,她吃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我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的话,就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可以吗?”
“当然可以。”
阿昔眉眼弯成月牙:“那好啊。”
回到酒楼,酒楼大堂已经没什么客人在用餐了。
店小二正在擦桌子,见姚容和阿昔进来了,笑着与她们打招呼。
姚容对店小二说:“我想买下一个院子,你有推荐吗?”
阿昔惊道:“买吗?”
她原本想的是租赁。
姚容肯定道:“当然要买下来。自己的房子,才会让自己有归属感嘛。而且自己的房子,才能任由自己布置。”
阿昔想了想,她翻山越岭时,采摘到了不少名贵草药,其中还有一颗百年人参。
这样算算,她好像还是个小富婆哎。
阿昔顿时高兴道:“那就买吧,我有钱。”
姚容笑道:“这笔钱怎么能由你来出呢。”
次日一早,店小二带着一个穿戴整洁的牙人来找姚容。
姚容将自己的要求告诉了牙人。
牙人给姚容推荐了三个院子。姚容和阿昔实地对比了一番,最后选中了离江边不远的一进院子。
办好过户手续,姚容给店小二一角碎银,托店小二找个人打扫院子。她和阿昔打算趁着天色还早,去集市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
阿昔兴致很高,认真挑选了很久,才买齐她想买的东西。
等她们回到住处时,院子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
阿昔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拍额头:“糟了,忘记买菜了。”
姚容笑道:“这还不简单,一会儿等渔船回来了,我去跟他们买些河鲜。”
外面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号子声。
“回来了。”
姚容让阿昔继续收拾买回来的东西,她亲自去了趟河边,朝不远处的渔船招手。
等渔船划近了,姚容跟渔夫买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打算一条拿来红烧,一条拿来炖汤。
就这样,姚容和阿昔在镇子住了下来。
不过阿昔是个闲不住的人,休息了两天,缓解掉翻山越岭的辛苦后,她就琢磨着要不要挪些花草回来种着,反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姚容觉得这主意很好:“那我们明天去买些花苗吧。”
“不用买。”阿昔指着不远处的旭阳山,“我们去山里挖就好了。”
旭阳山是一座巨大而天然的宝库。
阿昔不熟悉山下,可她熟悉山里的环境,即使以前没来过这片山林,也能根据花草生长的喜好,轻松找到自己想要找的花草。
她背着一个竹筐,手里握着一个小药锄,走在前面带路。
姚容也难得放下自己手里的剑,握着小药锄跟在阿昔身后。
两人合力,连根带土挖了许多花草。
下山时,姚容的余光瞥见一抹翠绿:“那片峭壁上,好像长了一株东西。我们过去看看吧。”
来到峭壁底下,姚容和阿昔才看清了那株植物的模样。
叶片呈细条状,就像是路边最常见的杂草。
如果不是长在峭壁上,而是生在草丛里,怕是没有路人会注意到它。
“咦,这好像是……”阿昔总觉得它有几分眼熟,只是它的形状太普通了,以至于阿昔一下子没能回忆起来。
姚容说:“是萱草。”
“对,我想起来了,萱草这味药性凉,微甘,以根入药,可以清热利尿,凉血止血。”
“你是医者,对它的印象,都是它的药用。我对它的了解与你完全不同。”
阿昔好奇地看向姚容。
姚容道:“萱草有个别名,叫忘忧草,素来被视作是母亲花,古人在诗作文章中总喜欢以萱草代指母亲。”
阿昔轻声道:“忘忧吗……”
“我上去看看。”姚容脚尖轻点,在山壁上借力,轻松跃到萱草不远处的位置。
处于这个位置,姚容看得更清楚了。
萱草所生长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泥土,它的根系攀在石面上,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能活到现在。
如果姚容没有正好路过,没有正好瞥见,也许在未来几天,它就会抵挡不住秋风的侵蚀,枯死在悬崖上。
姚容用指尖碰了碰萱草因缺水而枯黄的叶子,小心翼翼挖出萱草,放进竹筐,重新跃下峭壁。
回去的路上,姚容还特意买了一个花盆,往里面盛了大半盆土,这才小心翼翼种下萱草。
浇好水后,姚容将这盆萱草摆在了她房间的窗台上。
阿昔在旁边问:“前辈,这株萱草有什么特别的吗?我看你很喜欢它。”
“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在悬崖峭壁上都能生根发芽,到了这样一个安逸的地方,它只会生长得更加美好。”
姚容凑到近前,细细拂去叶片上堆积的尘土:“你不觉得它的别名很美吗?忘记所有的忧愁,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
阿昔心有所感,微微一笑:“确实是很别致的名字。”
种好萱草之后,姚容陪着阿昔种下其它花草。
有了这些花草,院子总算没那么单调,看上去更有人气了。
姚容拍掉掌心的泥土,问阿昔明天要不要去城里逛逛,阿昔高兴地应了声好。
城里比镇上热闹太多了,还未进城,门外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摊。
姚容和阿昔缴纳了入城费用,到处逛了起来,还去一家客人非常多的云吞店吃了一碗云吞面。
姚容说:“等吃完东西,我们先去找家药材铺,把你采摘的那些草药都卖掉吧。”
阿昔对这些不太了解,姚容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因为城里人太多,阿昔还悄悄牵住了姚容的袖子。
姚容手掌一动,牵住阿昔的手:“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不远处的小女孩捂着嘴笑起来,晃了晃她娘亲的手,脆声道:“你看,那个姐姐也要跟我一样牵着娘亲的手,不然就会被拍花子拐走的。”
阿昔:“……”
阿昔耳垂微红,越发用力地抓住了姚容的手,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小女孩的话。
她才不是怕走丢呢。
她就是觉得,牵着前辈的手,会非常有安全感。
因为在那遮天蔽日、难以分清方向的山林里,就是这只手一直在牵着她,带着她从旭阳山之北翻阅到了旭阳山之南。
沿着人流穿行片刻,终于到了城中最大的药材铺。
阿昔将她处理好的药材全部拿出来,药材铺掌柜眼前一亮,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不凡。
尤其是这百年人参,他们这家店开了几十年,也很少看到这么好的品相。
掌柜是个聪明人,知道阿昔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价格给得很公道。
所有药材加在一起,总共卖了四百二十七两。
那颗人参就卖了足足三百两。
结果掌柜把价格一报,阿昔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掌柜心下一咯噔,摇了摇手里的算盘:“可是这个价格有什么不妥?”
阿昔抿紧唇道:“并无不妥,就按照这个价格来吧。”
掌柜给了阿昔四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和二十七两的银子,阿昔收好之后,和姚容出了药材铺。
姚容这才问道:“卖出东西不是好事吗,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阿昔不好意思道:“我是想到我这几年采到过不少好药材,结果这些药材全部都落到了我师……落到了谢大夫的手里……”
姚容在路边买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掰了一颗放到阿昔的手心里:“没关系,以后我帮你把这笔账讨回来。”
阿昔将栗子塞进嘴里,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姚容带着阿昔去看了杂耍,又陪着阿昔逛了逛书店,还陪着阿昔去成衣店买了几套衣服。
“你身上太素了,买了衣裙,我们再去隔壁首饰店买些首饰吧。”
阿昔点点头,满是期待地走进了首饰店,看到姚容直接往那些金饰走去,阿昔小声道:“前辈,买银的首饰就可以了。”
姚容不为所动:“你要是有喜欢的银饰,都一起买下来。”
阿昔张了张嘴:“那还是买金饰吧。”
姚容的审美一向在线,再加上有个系统在旁边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到最后,姚容挑中了五件首饰。
阿昔觉得五件首饰太多了,可她看每件首饰都喜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五件里挑哪一件买下来。
姚容压根不给她挑选的机会,付了五件的钱,让掌柜包好后,带着阿昔去了城中最大的茶楼。
点了一盏碧螺春,又要了两碟糕点,姚容从腰间取下一块黑玉剑兰,放在指尖把玩。
不多时,一个壮汉扛着一个木箱,大步走到了茶楼二楼,环视一圈,在看到那块黑玉剑兰时顿时眼前一亮:“客人,有人托我们镖局给你送一箱东西。”
姚容收起那枚作为信物的黑玉剑兰,向壮汉道了声谢。
壮汉双手抱拳,离开了茶楼。
姚容从手腕解下钥匙,将箱子和钥匙一起推给阿昔:“里面的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
阿昔一怔:“为我准备的?”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在离开门派之前,姚容曾经叮嘱过陈南,让陈南好好收集医书,陈南虽不知道姚容的用意,但他很好地执行了姚容的命令。箱子里的这些,只有收集到的其中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已经让阿昔很惊喜了:“前辈,这个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书籍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束之高阁,而是为了记录与传承。”姚容敲了敲木箱,“如果能够用这些医书为这个世界培养出一名神医,那是我的荣幸。”
“神医不敢当。”阿昔没有再推辞,她确实很需要这些医书,很喜欢这份礼物,“我会好好学习这些医书的,以后前辈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得到这些医书后,连逛街都激不起阿昔的兴致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足足有六个时辰,阿昔的手里都捧着医书。
不过,无论看得有多废寝忘食,阿昔都不会忘记准备她和姚容一日三餐。
但看的书多了,阿昔又遇到了一些新的问题。
光是看医书,她记住的东西再多,也没办法融会贯通啊。
每个病人身上的症状,也都会因为实际情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很难完全与医书上记载的一致。
姚容给阿昔出了个主意:“你有没有发现,清风镇只有一座医馆,医馆里只有一位大夫坐诊。就算医馆收费贵,每天医馆里还是人满为患。”
没钱的人看不起病,有钱的人看病也很困难。
这就是清风镇的现状。
阿昔一点就通:“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开义诊?”
“是啊。”
阿昔有些犹豫:“我才学了几年医,要是治错了怎么办?”
身为医者,决不能拿病人的安危来开玩笑,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别急,你先听我说。”
姚容拉着阿昔走出院子,来到河边坐下,声音比渐凉的秋风要和煦许多。
“要是担心治错,就治那些你比较有把握的病。”
“反正你是义诊,只要你提前跟病人说明了情况,那就没问题了。”
阿昔有些心动,却还是有些畏缩:“不然我再多看些医书,等我把手里的医书全部看完了再说?”
姚容不给阿昔逃避的机会:“边义诊边学吧。”
当一个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如果她身边的人非常坚决,那她往往会被对方说服。阿昔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那就试一试吧。”
做出这个决定后,阿昔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困扰她多日的问题也随之解决。
虽说阿昔没有参加过义诊,但当初她听满半雪说过很多次,依葫芦画瓢之下,阿昔也准备得有模有样的。
她没有挑选别的地方,就在自家院子对面的梧桐树下摆了张桌子,旁边挂了个大大的白布,上书“义诊”二字。
只是,义诊之初,并不是那么顺利。
首先,阿昔是个刚到本地的人。
其次,阿昔的年纪一看就不大。
这个世道,众人总是觉得医者年纪越大医术越好。
所以,义诊第一天,有不少人在远处围观,却没有人敢上前让阿昔诊治。
姚容喊阿昔回家吃午饭时,问阿昔会不会觉得有些沮丧。
阿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沮丧,只是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个局面,建立我与病人之间的信任。”
姚容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其实有一个方法,能快速建立你与病人之间的信任。”
阿昔端着碗的手顿住了,好奇道:“前辈,是什么办法?”
姚容没有直接告诉阿昔答案:“你再多观察观察,就知道清风镇百姓身上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了。”
清风镇百姓身上最大的毛病?
阿昔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了。
第二天,她依旧坐在义诊摊子前,只是这回她没有再低头看医书,而是观察着来往的行人,发挥望闻问切中的“望”。
这一看,阿昔就从清晨看到了傍晚。
外出打渔的人陆续回来了。
阿昔原本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吃晚饭,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盯着那些走路有些不便的渔夫。
“前辈,我明白了!”
阿昔抱着医书,来到姚容面前,激动道:“是风湿对不对!”
清风镇位于南方,又靠河,本来就比其它地方要潮湿,再加上镇上有很多百姓都常年在河上讨生活,他们的风湿情况就更加严重了。
比起那些大病,这些小病往往不会引起老百姓的注意,可它们的存在,又确确实实会让人感到痛苦难受。
“聪明,就是风湿。”姚容也没想到阿昔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问题所在,“不过找到问题不是关键,真正难的是如何解决。”
阿昔高兴道:“我前两天在医书上看到了一个药方,这个药方对风湿很有效果,正好,它需要用的草药并不难寻,我明天就去试验一下。”
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阿昔暂时收了她的义诊摊子,先去搜集草药调配药膏。
有渔夫路过院子门口,摇头对同伴说:“你看吧,我就知道小姑娘坚持不了多久。这还不到三天,义诊就开不下去了。还好当时我劝住了你,没让你去找她看病。”
同伴摇头,苦笑道:“我真希望她是个有真本事的,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我腿脚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
“东边那崔老头也是这种毛病,他去了趟城里,找城里的大夫开了跌打药,听说现在好多了。”
同伴沉默了下,还是摇头:“找城里的大夫看病多贵啊,崔老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不像我,还得攒钱给儿子讨媳妇。有这看病的钱,还不如留下来重新翻修一下屋子。”
渔夫叹了口气:“你说说,咱们每天早出晚归,打了一辈子的渔,却连个大夫都看不起。这日子过得有什么盼头啊……”
阿昔和姚容采药回来,恰好听到了这番话。
姚容看向阿昔,阿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用过晚饭后,她坐在院子里,借着烛火和月光,连夜处理起草药来。
熬了整整两宿,才成功制出三十盒药膏。
看着摊放在桌子上的药膏,阿昔顾不上休息,开始思考该怎么处理它们。
直接拦住镇上的百姓,将药膏送给他们?
这种方法是可以,但它不是最好的办法。
酒香其实也怕巷子深,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让百姓们看到药膏的效果。
于是第二天早上,阿昔带着药膏去了之前住的那家酒楼,找到了店小二。
“阿昔姑娘,你怎么来了?”店小二疑惑道。
阿昔没有隐瞒店小二,将她义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店小二消息灵通,早就听客人说过这件事情,他只是弄不明白阿昔找他的用意。
阿昔道:“我想问你,镇上有什么人,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但又没钱去医治吗?”
店小二笑了一声:“在我们镇上,这种人太多了。住我隔壁的王老五就是,他一向是靠捕鱼维持生计,但他腿脚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船了,别说看病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等你忙完了这边的事情,能带我去见见王老五吗?也许我能够帮上他。”
清晨,碧空如洗。
在路过那个栽种有梧桐树的院子时,有人咦了一声:“那个小大夫又来义诊了。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有那么多人在排队?”
人都喜欢盲从,看到义诊摊子突然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好奇,见队伍里有认识的人,连忙凑到熟人身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消息落后了吧,你还记得王老五吗?”
“记得啊,他不是腿脚不方便,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捕过鱼了吗……嘶,难道说这个小大夫治好了王老五的腿脚?”
“可不是吗!前两天,这位小大夫去了趟王老五家里,给王老五送了一罐药膏,说只要一天涂三次,就可以缓解王老五膝盖的疼痛。王老五寻思着,这药是涂在身上,又不是吃进肚子,反正也不会吃坏人,再加上不要钱,这便宜谁不占谁是傻蛋。然后昨天傍晚,王老五就能下床走路了!腿脚也没有那么疼了!”
“真的假的啊?”
“反正有王老五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而且你不信,有的是人信。小大夫说了,她手里的药膏也不多。”
这一天下来,排队的人基本都是为了领取药膏。
阿昔也不气馁,继续做药膏、发药膏。
那些得到了药膏的人,连着涂抹几天后,发现风湿疼痛的情况确实缓解了很多。
他们瞧见了药膏的效果,自然开始慢慢信任了制作药膏的阿昔。
有病人在领取了药膏后,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阿昔帮他把一把脉。
阿昔把脉之后,尽可能往便宜去开方子。
几天下来,找她看病的病人终于变多。
能够自己诊治的,阿昔都会直接开方子。
不能自己诊治的,阿昔会建议对方去医馆。
有那些实在看不起病的,阿昔会尽可能翻看医书,从医书上寻找能用或者能借鉴的方子。
一段时间下来,阿昔的医术突飞猛进,与镇上的百姓也相处得越来越好。
现在姚容已经不需要去买菜了。
每天睡醒打开门,门外都放着刚从地里摘的蔬菜,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到了下午,门外还会放着一筐活蹦乱跳的河鲜。
偶尔还能吃到一些水果。
一个月下来,阿昔身上的变化十分明显。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喜欢她,尊敬她,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她的努力,他们也在尽量回应着她的努力。
“这样的生活虽然忙碌,但会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很重要的。”一次,坐在院子里聊天时,阿昔是这么对姚容说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姚容给她递了一包蜜饯:“那就好好去享受这种感觉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风镇的病人基本都被治好了,但有不少镇外的人听说了阿昔的名声,特意赶了很久的路来找阿昔看病。
就连之前给姚容送过医书的镖局,都找到了阿昔,有偿请阿昔去一趟镖局,帮他们镖局的镖师检查。
之前卖药材得到的四百两银子,阿昔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对于镖局的邀请,阿昔自然不会拒绝。
而赚来的钱,阿昔都拿去买了草药,制成药膏无偿送给有风湿的百姓。
时间渐渐入了深秋,又从深秋转入初冬。
阿昔裹上了新的棉袄,义诊的位置也从原来的树底下,转到了自家院子边上。
她和姚容在清风镇,已经待了整整三个月。
这天,结束了义诊,阿昔搬着桌子和笔墨回到屋里,恰好看到姚容正在喂鸽子。
“哪儿来的鸽子?”阿昔问。
“是信鸽。”
姚容拍了拍鸽子的头,鸽子仿佛知道姚容的意思,振翅而起。
阿昔走到姚容身边:“是有人催前辈回去吗?”
阿昔一向通透聪明,有些事情,越是瞒着她,越容易让她多想,所以姚容将手里的字条递给了阿昔:“你自己看看吧。”
字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温翼死,旭阳为】
运去的江湖又仿佛随着这句话回来了,阿昔皱了皱眉:“温翼?这是温家家主的名字吗?旭阳派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动手?”
姚容抽走阿昔手里的字条,顺便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前辈需要回去处理这些事情吗?”
“暂时还不需要。”
阿昔突然又问:“我可以知道,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姚容温和地望着她:“这会是一段非常长的故事,需要在你做足准备的时候才能说给你听。”
“怎样才算是做足了准备呢?”
“当你能够接受,你的所有认知都是虚假的时候。”
这句话,姚容说得非常之郑重。
她知道,阿昔听得懂她话里的暗示。
阿昔的神情果然愈发凝重,她垂下眼眸思考了很久,方才抬起头,像是在保证般,对姚容说:“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等我决定离开清风镇的那天晚上,我会来找前辈询问这个故事。”
这下子,愣神的人变成姚容了:“你不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和百姓吗,怎么这么快就想着离开了。”
“因为我知道,前辈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前辈所处的世界,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小小的清风镇太过安逸,只会消磨前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