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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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沛云猛地又垂下头去,不愿让人瞧见自己掉眼泪的可怜模样,她动作极快地用手帕擦过下巴,又揉了揉眼睛。

力道大了些,小脸被揉捏得发红。

这么会功夫,那人已经走到几人面前了。

杨沛云知自己此刻狼狈,没有抬头,只听林琼芳娇滴滴的声音:“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道声音没回,片刻的安静,杨沛云甚至能感受到视线扫过自己红肿的双眼,激起的一阵凉意。

只停留了一瞬,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杨沛云觉察到,闭上了眼,更觉难堪。

那人终于又开口,反问:“你在这做什么呢?”

语气带了些发沉的严肃,林琼芳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正巧挡住杨沛云的小身板。

她冲着男子撒娇道:“哎呀,还不是姑姑说蔷薇园景色好,我来看一看嘛。”

那人并不搭腔,声音有些淡淡的不喜:“只是赏园?那方才围在一起是在干什么?”

林琼芳有些埋怨:“你才刚回来就要教训我吗?我什么也没干!”

说罢转过来,将火气冲着杨沛云撒了出来:“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走!”

听到这话,杨沛云赶忙潦草行礼,垂头匆匆而去。

直到走了有一段距离了,她才敢抬起头,只是眼泪再也忍受不住般,一颗颗饱满地从脸颊滑落,又在下巴处点点坠落。

一个人站在原地,兀自无声哭了一小会儿,才勉强止住,她转身朦胧着双眼,望向远处已快看不清的人影。

林琼芳亲昵地拉着男子的胳膊,那人极高,背影看着也挺阔,华贵的腰封离老远都能看见坠着不少宝石,勒出劲瘦腰线。

微风拂过时,带起他腰后的发丝,更显身段挺直。

父母的恩宠,家人的亲昵。

如若她母亲还活着,在临川,是不是也能拥有渴望的这一切呢?

杨沛云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头漫上永无尽头的酸涩。

平安回到拙春院,杨沛云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这才进了主屋,朝夫人问候,并主动说了前厅发生的事。

林若浮抄着诗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回头等我找个合适的院子安顿你住下。”

杨沛云低头垂眼:“跟舅母住在一起,沛云已经很知足了。”

听到这一声舅母,林若浮轻嗯了一声,半晌才又开口:“回来时可遇到了什么人?”

想到方才路上的插曲,又想到那句侯夫人最宠爱的外甥女,杨沛云缄默片刻,只回答道:“遥遥望见了一位公子。”

林若浮就猜到会撞见,“那是我儿子,也是这陆家的长子,名唤怀泉,明日你来请安,就能看见了。”

“往后你长留侯府,与你表哥免不了要见面,明日你早些来认认人。”

杨沛云心中将舅母这几句话仔细咀嚼过一遍,谨慎回复:“是。”

晚上临睡前,杨沛云依旧在回想舅母说的话。

巧安坐在床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给她敷眼睛。

往年在杨府,姑娘每每受了欺负偷偷哭后,巧安都会这样帮她冷敷。

这样第二日的眼睛才不会有明显的红肿。

本想着来了汴京,往后日子也会好了,没想到还是一样的艰难。

也是,巧安心里想,左右都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哪有什么好日子可言。

她见姑娘躺在床上,乌发散开,更显得小脸纯净乖巧,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什么。

以为还在为下午的事伤心,巧安低声安慰:“林家的表姑娘不常来侯府,姑娘与她说不定见不了几次,不必烦忧。”

杨沛云回过神,没听见巧安说话般小声喃喃:“巧安你说,舅母今日这话,究竟是不是在敲打我,让我与表哥保持距离?”

巧安:……

感情是在想这档子事啊。

巧安顿了顿,思忖道:“陆家这位长公子有些名声呢,今日回京,侯府提前几日就在安排准备了。”

“听闻年幼启蒙,这十几年来一路顺风顺水,去年科举中榜,极受官家青睐,被派去坪山处理事务,如今回京,只怕要扶摇而上了。”

陆家不喜大操大办,今日陆怀泉回府,只在拙春院陪着母亲用了午膳便又进宫面圣去了。

杨沛云听了,觉得哪里奇怪,想着舅舅公务真的有这么忙,连亲儿子回府都不一起庆祝的吗。

至于巧安说的什么中举,外派这些她从未接触过的事,她听得稀里糊涂,只觉得这位表哥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今日遥遥一见,她只觉身影挺阔坚实,气度卓尔不凡。

这样尊贵的身份,还惊才绝艳,杨沛云想,自己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行差踏错一步,后果都不是她们能承受的起的。

想到这,杨沛云又纳闷:“你怎么知道这些?”

巧安自小跟着杨沛云,性子没她软,初来乍到,她这几日借着帮忙的由头,同府中年纪小些的女使打好了关系,将侯府打听得大差不差。

巧安没办法带姑娘过上安稳日子,但至少可以替她左右逢源,提前做好准备。

杨沛云没想到她会这样体贴,一时间有些泄气。

她为了自己尚且这般努力,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垂头丧气的呢。

就算是为了巧安,她也该在侯府好好生活下去。

巧安吹了蜡烛,四下漆黑静谧,杨沛云却没睡,左右翻滚,不住地在心里默念着明日一早的问安词。

【这位便是我表哥吗?】

不好不好,态度太过轻浮。

【表兄,早安。】

嘶…感觉又太过套近乎。

【陆长公子安好。】

哎呀,这又让人觉得过于做作。

杨沛云翻来覆去,反复琢磨,直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在梦中纠结该如何称呼。

卯时未到,杨沛云已经起了。

巧安拿了件水红色的新裙子来,杨沛云抿了抿唇:“去拿那件草绿的吧。”

那件衣料普通,样子也是几年前流行的,穿这么一件,总不能再惹林琼芳生气了吧?

又想到昨下午的刁难,杨沛云后怕道:“里头穿一身中衣吧。”

她最是怕热,之前在临川夏天尚且只穿一身薄裙,汴京闷热,这时候反倒要穿中衣了。

巧安心里门清,但看破不说破,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沛云小心穿上,心下叹气。

临出门,杨沛云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出门。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陆府地位第二高的人,杨沛云心脏砰砰地跳。

一路惊畏交杂,加上今日穿得多,只走了几步路就额角出汗,两颊微红。

好热……

天色渐渐亮了,主院大门敞开。

杨沛云打起精神,凑上前去,正巧见金嬷嬷出门来。

她笑了笑:“嬷嬷今日这般早。”

金嬷嬷见了她,也是笑意盈盈的:“今儿大公子来陪夫人用早膳,准备得早了些,表姑娘也一起吧,进去等着便是。”

杨沛云乖巧应了,目送嬷嬷离开后才入门。

进了主厅,林若浮已经坐在桌边了,见了沛云,便招手道:“来坐吧。”

之前在临川杨家的规矩,每日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奉茶,这个习惯已经成了杨沛云的肌肉记忆。

故而她入门首先便是从女侍姐姐手里接过茶水,俯身敬给林若浮。

“舅母,晨安。”

林若浮叹口气,心里也知道改掉习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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