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5

又哭又唱的,高超不喜欢人哭,一到这种曲目早跑的没影了,去跟别的半大孩子玩儿。无非就是上树、扬沙子一类的,弄得满身脏再回来,惹妈妈一顿说,把脏身上拍打几下,按到板凳上。

二人转是两个人的活,一会儿你去(扮演)这个角,一会儿你又去那个角,属于半烧脑的。最有名的还是《大西厢》,是屯子里的人百看不厌的,还有《马前泼水》,看到朱买臣让崔氏女收地上的水时竟然心生快感,虽然是戏也能让人情临其中,还有《猪八戒背媳妇》,也是诙谐可笑的。不过猪八戒要是不戴面具就不爱看了,哪管大夏天的戴面具唱戏有多热,有多难受。

屯子里的男人爱看《马寡妇开店》,里面会有一些色情的唱段,到那时大人会把小孩都撵走。或者听报幕说什么时候唱这个段子时,压根就不领小孩子去。

演员在唱之前会说今天唱的有点儿粉,大家多担待,而往往这时,那些光棍还有猥琐的老爷们儿竟然会拍起巴掌来,然后一些寡妇、一些脸皮厚的老娘们儿也会适时哧哧地笑骂一阵子,说一些脏荤的话,还能动动手、动动脚,有胆子大的老爷们儿还敢拉拉扯扯老娘们儿的衣服,还敢掐上几下肉。

引起一些人的哄笑,自己也笑,被占便宜的也笑,好像气氛这个时候才是最好的。

拉场戏是高超最爱看的,有《冯奎卖妻》《二大妈看病》等等,里面各有各的角色扮演,差不多整个戏班的演员都要上场,如果再不够,连打鼓拉弦儿吹喇叭的也都要上台帮戏,不会发生角色的错乱,最适合小孩子看,人多、热闹,不用费脑子思考。

最好看的、也是每次蹦子的保留曲目就是《二大妈看病》,讲的是一个女孩儿兰英爱上穷孩子三小,可兰英的妈妈嫌贫爱富不同意,二大妈知道后,就出主意让兰英装病。而二大妈上门看病时会跳大神,装神弄鬼地促成两个孩子的好事。

最爱看的就是其中跳大神的一段,里面的二神会敲起神鼓,唱起神调,二大妈扮演的大神会现场扯开头发晃起来,全身也哆嗦,配合着节奏,偶尔会随着二神的唱调还上几句,煞是好看。

扮演兰英的一般都是团里最年轻好看的姑娘,特别养眼。高超虽然小,不懂什么是爱情婚姻,但也是有些朦胧的对女孩子的喜欢。二神的唱段最好听。

日落西山呐啊

黑了天呐啊啊啊嗨哟

家家户户把门关

喜鹊老鸹奔大树

家雀鳖股奔房檐

大路短了星河亮

小路断了行路难

十家倒有九户锁

还剩一家门没关

要问这家要干啥

烧香打鼓我请神仙哎哎嗨呀

……

当二神的鼓一敲响,大神便开始抽动,看蹦子的人的心也跟着抽动。

慢慢地头也跟着甩起来,伴着一声一声的唱出气,突然猛地站起又坐下,等坐下的时候不知如何操作的,可能有个卡针,一拔,整个头发便散了下来,随着头的摆动慢慢盖上了脸。

晚上看一定很恐怖,但白天很好看,像是风吹起了黑色的瀑布。似乎唱戏的女人都是长头发,再画上妆,特漂亮。

高超一直喜欢长头发的女人,或者说喜欢女人留长头发,可能是一种情结吧!

按戏里的情节,应该是二神和大神一唱一和地把兰英的病情说一番,再把话题往小伙儿三小身上引,说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该拆散姻缘,然后兰英娘回心转意,答应了他们的婚事,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那天二神吴连发唱的正起劲儿,敲得也来劲儿时,突然扮大神的他媳妇儿牛连英,站起身来满台子地走,嘴里不知在骂着什么。其他演员一见都慌了神儿,忙上去又拦又抱的,可是谁也弄不住她,也就一分钟的时间便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台上台下都乱了套,张罗着抢救,又掐人中又拍打前心后背,才醒了过来。

队长上台说今天不唱了,大家伙都回去吧。人们便陆陆续续地散了,几个孩子好奇,看着队长弄了个车给牛连英拉回睡觉歇息的地方。看这群孩子跟着看,又出来赶他们走。这时大人也找过来,赶忙把孩子领回家去,听他们讲是黄皮子上身了。当时就寻思,黄仙不是治病的吗?咋还弄昏过去了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就不知道了!也可能她本来就有什么病,诸如羊角风之类的,凑巧发作了呢。

反正那次的蹦子就那么散了,再也没演。

过了几年,屯子里又把这伙蹦子接了过来,演员是换了一批,班主没换,还是吴连发,牛连英两口子,还依然唱《二大妈看病》,只不过二神的词儿改了一些,中间有“我们就是唱唱戏,叫声狐黄二仙,各位老仙,你别当真”的唱词,那种上身的事儿也再没发生过。

村子里有人信大仙,叫出马。听说刚开始是折腾得死去活来,好像专门挑身体多病,比较虚弱的,这样可能阳气、正气比较弱,容易上身也说不定。有人不愿意,只要上身就得供养。具体怎么供养高超不懂,也不敢问。

这大仙就开始磨,吃不下饭睡不成觉,应该就和猎户熬鹰差不多,等这人不成人形,家人也心疼的受不了,就松口答应了,便开始供养,出马给人看病。

说来也挺奇怪的,有时人是痛苦得不行,让这样的人一看,说哪里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听他的一摆弄就消停了。

高超有个光屁股长大的李家小伙伴儿,高超叫他三蔫子。有一次高超去找他玩儿,他家院子里挺多人,问高超干啥,就说找三蔫子玩,他爸说三蔫子病了,别找他了。高超说病了,我看看他。他爸气得四处找棒子,拎起棒子觉得不合适放下了,又拿个玉米杆儿来撵高超,吓得他赶忙跑掉了。回家就跟妈说了,妈也要打高超,不过没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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