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欧阳雨那风驰电掣般的身影就消失在田甜的视野里了。
可她却依然站在原地翘首凝望着,仿佛儿子随时仍将冲出来对她粲然一笑似的。
“老师好!”忽然,一阵阵整齐而响亮的向教师道好声从教室里相继钻进她的双耳,随即,就是隐隐约约的老师的教授声。
终于,田甜向校园投去最后一瞥后便转身离开了。
由于天气晴好,今天,来游园参观的游客很多。花园里,几乎整日都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不久前,总算招了一个验票的老先生,所以,牛师傅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侍弄花草树木了。
这样一来,因为有专人打理,园中的花草就更加生机勃勃争奇斗艳了。
此时,骄阳下,牛师傅正握着长长的水管一丝不苟地在给花草浇水。
牛师傅可是一位负责任的好员工,他从来都是主动自觉地工作,从来不用谁提醒或喊叫,更不会耍滑头,或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同样是员工,可有的人就在吊儿郎当地混日子,有的人却尽职尽责的工作着,丝毫不马虎,他对得起老板支付的每一分薪酬。
田甜经过时,牛师傅慈祥而和善的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回到办公室,她首先给银行打了银行卡挂失的电话,尽可能的确保银行卡里金额万无一失。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然后,她又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想问问黄承康的情况。
她侧耳细听,很快,便辨别出了,接电话的是那个十分和蔼的老医生,他说:“哎,他呀,情况不是太乐观。”
闻言,田甜的心禁不住被揪了一下。她正想打听一下详细情况,但,却没有机会插话。
因为,老医生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地跟她说了好些事情,尤其,让她瞠目结舌的是,医生居然说,黄承康先生就是为了救她才被烧伤的。
“什么?”田甜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但,电话那端的医生仍然十分肯定的回答,并强调说:“是他亲口说的。当时,我问他‘是火灾现场还是爆炸现场留下的伤’,他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惊呆了,仿佛一道晴天霹雳。
她木然地坐在老板椅上,如一尊纹丝不动的石雕,听筒不知何时从她手中滑落下来,晃晃悠悠的在办公桌下剧烈地荡来荡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田甜着实震惊不已,与此同时,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甚至,有深深的罪恶感。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原来就是使他遭受痛苦和劫难的罪魁祸首。
原来护士口中的那个“好心人”就是他。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此时此刻,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
许久许久,她那激动的心情才逐渐归于平静。
于是,她立即再度给老医生拨通了电话,说:“医生,我是沈田甜,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医生,首先十分感谢你对我的悉心救治。不过,现在,我想问一下,那个黄承康的家属来了吗?他的住院费都缴交了没有?”。
医生回答说:“他说,他没有家属。自住院以来,护士们说,没看见有人来看望他。至于费用嘛?他至今为止,一分钱也没有支付过。到底欠了多少钱?具体数目,我不清楚,需要去查查看才知道。”
“哦!这样啊。那,你看,他这样的情况,大概要多少钱才能医治好呢?”田甜又问。
“这个嘛?难说。十多万是一定要的。”医生不太确切的回答,“当然,这还不包括植皮美容方面的。”
“十多万?”她的心里还是略略震惊了一下。
“医生,那,你能把他的卡号或者存折号码告诉我?我想寄一点钱过去,先帮他垫付医药费。”她说。
医生沉思片刻,答:“这个,我想,我必须先征询他的意见,问问看。这样吧,明天下午五点,我再联系你。好吧?”
“好的。”田甜回答,“那,您辛苦了!”
“没事。”对方嘿嘿一笑。
“再见!”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田甜的心里稍稍好受些。她只能静静期待好消息了。
这时,残阳如血,正斜斜地从窗户上照射下来,恰巧投射到墙壁上的水晶玻璃球上,一个五彩缤纷的光斑映照在地上,简直美极了。
次日早上九点,田甜在会议室召开了一次行政大会。
她主要是想听取这段时间以来各个方面的情况和主要面临的棘手问题及商讨有效的解决方法。
万幸的是,总的说来还算正常,收入也稳定。
只是,原本三天前就该发的工资,没有如期发放,所以,只好明天补发了。
散会后,田甜就迫不及待的去了银行办理挂失业务。
当柜台的营业员听说她没有身份证时,面露难色,后来,请教了一个年长的工作人员,才勉强同意。随后,那人便递给她一张挂失申请表,并建议她在那边的桌子上去慢慢填写。
幸好,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但,遗憾的是,工作人员告诉她并不能及时办好卡。挂失成功后,女工作人员给她一个回执,并再三强调要“妥善保管”,说七天后才正式生效。到时,再凭身份证和回执单前来办理补卡业务。
天哪,没想到还这么复杂。
此外,没身份证还能出门吗?不会运气不好被治安队员抓去吧?可是,近日,自己却没空闲回老家去补办呢。
假如可以代办就太棒了,她想。
翌日下午,老医生果真在五点打来了电话,他说:“是这样的,一开始,黄承康先生怎么也不要你帮他缴交住院费。后来,在我们护士反复做思想工作后,他才勉勉强强同意,并一再表示只是‘借’,日后,一定要还你。”
“这样啊。”田甜听罢,不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只是,他身上没带卡或存折,也没身份证,你看,这该怎么办?”医生颇为难地说,“可是,他的医药费实在不能再拖了。实话跟你说吧,奉我们院长的旨意,说,‘他如果再没钱交上来,那么,就要停他的药了。’”
“啊?”田甜的心霍的紧了一下,有些惊愕,她仿佛没料到医院会是那么无情。
“是的。因为,我们医院的资金也非常紧张的,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措施。说真的,这也是无奈之举。不瞒你说,治好病后,一分钱没给,却私自偷偷溜走的病人大有人在。”医生说着呵呵的笑起来。
“哦!我理解。要不我抽空亲自去一趟医院吧?”田甜说,“如果不忙,我明天就去。可是,这几日,我实在脱不了身。”
“哦!好吧。”通情达理的医生说。
“那,这样吧。我尽力抽空去,并竭力早点儿去,不过,究竟哪一日,我现在还没法告诉你。反正,请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去的。”田甜信誓旦旦道。
“好的。我们相信你!”那端又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嗯。谢谢信任!不过,还要拜托你们好好医治并照料他哦!”田甜不好意思的说。
“那,一定的。不用你说,这也是我们的义务和职责。”医生说。
“好的。谢谢!再见!”田甜高兴的道别。
“再见!”听到对方“砰”的把电话放下,她才把听筒放回原位。
随后,她一手托腮,一手随意的放在桌子上,双目定定地眺望着窗外那轮又大又圆的夕阳,任由思绪飞扬。
这时,沈默拿着一叠单据来找田甜签字。这些都是在她不在时所支出的费用。
“那段时间,真是太谢谢你了!”田甜一边低头签名一边说。
“没事,都是应该的。再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沈默不以为意地笑笑。
“我都没有好好感激你呢,要不,晚上,我们下馆子去喝一杯吧?”田甜真诚的恳请道。
“不,不用。再说,我今天跟人有约。”沈默微微一笑。
“啊?那我多不好意思啊!孩子们都说了,我不在的那些日子多亏了你。”田甜粲然一笑。
“不要那么客气啦!”沈默咧了咧嘴,“好了哦?”
田甜点点头。
于是,他拿着那叠票据起身离开了。
晚上,田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无法入眠,她静静地凝望着从窗台上倾泻下来的月光发呆。
她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先去一趟医院,然后,在回老家一趟才好。
因为,没有身份证,可谓寸步难行,住旅社要,取钱存钱也要,更何况若是被抓,那就惨了,要蹲班房的。想到要和三教九流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混在一起,要在一个恶臭扑鼻的小房间里呆几个小时甚至数日,她就不寒而栗。
这天一大早,田甜就独自踏上了行程。
辗转奔波后,她总算来到了医院。
在医院附近的花店,她精心挑选了一束鲜花。
见到田甜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眼前,黄承康惊诧不已,同时,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只是,他依然要俯卧在床,背部依旧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看着那雪白的绷带,让人心里十分沉重。
旁人光是看着,想着,就够痛苦,够难受的。
哎!真难为他了!
“朋友,你还好吗?”田甜笑靥如花地问。
“还行吧,就是特别无聊。”黄承康苦笑。
“伤口没那么疼痛了吧?”她又问。
“嗯,可能好点儿了。”他回答。
“哎!你呀你!……”忽然,田甜长叹一声后嗔怪道,如花的笑容蓦地逝去,一片浓重的乌云笼罩着。
“你,你怎么啦?”黄承康扭头疑惑地看着她,怯怯的问。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当时,你干嘛要救我?假如你装作没看见,你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吗?”说这话时,田甜早已潸然泪下了。
望着泪如雨下的她,躺在病床上的黄承康霎时间惊慌失措起来,他想劝劝她,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刹那间,气氛变得沉重而尴尬起来。
于是,田甜提着她那随身携带的挎包离开了病房。
她来到护士站,要了黄承康的缴费单,随后,去缴费窗口存了六万元人民币。
挎包里少了六捆百元大钞,顿时,就感觉轻了许多。回到病房,田甜把收据给黄承康看,并如实告知了缴费情况。他感激涕零的道谢。
可她瞟了他一眼,特别难为情的说:“你别这样,好不好?看你这样,我就更加难受了。因为,我才是万恶之人,是造成你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在此,我深表愧疚!说真的,如果能替代你受罪,那么,我将毫不犹豫,将义不容辞。可是,如今,我却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帮不了你,更无法减轻你的痛苦。”
这时,黄诚康低下头沉默不语。
田甜抬眼环顾四周,发现病房里又多了两位病人,一个是小孩,被开水烫伤了脚,另一位是一个妇女,手臂被热油溅伤了。
“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田甜问。
可是,他摇摇头。
但,她还是买了一袋香蕉。
返回时,田甜顺便去了护士站,她想问问护士小姐有没有好一点的护工,因为她想请一个护工来侍候这个可怜的病人。
有一个圆脸护士告诉她,有一个,但,他的价格稍贵,要一百七十一天,有十五年护理经验了,五十多岁。
她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护士告诉她,是个男的,再说了,看护那个病人,也只有男的才适合,才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他现在有时间吗?”田甜问。
“现在?”护士很是疑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解释道,“可是,现在都那么晚了,从现在开始也算一天的话,你划不来的。”
“也是,那就叫他从明天开始算起吧。今天,叫他来看看,怎样?”她浅浅一笑道。
后来,那个护工果然来了,是护士把他领到病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