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是不是太贪婪了?
她转念又想。
人没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已经上苍开眼,菩萨在极力庇佑了。
得了,就别不知足了!
最起码自己仍有手有脚并且依然可以活动自如,这是多大的福分那!还有什么比在大难中奇迹般的安然无恙更加幸福愉悦呢?
她在心底嘀咕着。
与此同时,只见,她嘴角上扬,微微荡漾着满足而快慰的笑意。
当田甜风尘仆仆辗转回到家后,她伫立在院门前,环视着那一栋栋熟悉的建筑,那一片片美丽的花草树木,心里涌起不可名状的情愫。
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她第一时间就去了摄影楼,大家猛然看见消失了多日的老板突然出现,不由得又惊又喜,纷纷欢呼着簇拥过来。
当她出现在客厅并和保姆打招呼时,朱阿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那双眼睛,禁不住用手揉了又揉,随即,看了又看,反复确定。
这位忠诚的老保姆像一位母亲一般,拉着女主人的手使劲晃动着,蠕动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顷刻间,她的眼睛就红红的,两行激动的热泪从脸颊滑落下来。
过了许久,她的嘴里才蹦出这几个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田甜也似乎被感染了,蓦地紧紧的握着朱阿姨那双满是老茧如松树皮般粗糙的手,道:“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真的特别感谢你帮我料理这个家!朱阿姨,您辛苦了!谢谢!”
“没事。我还是像原来一样的干活,只是心里牵挂着你啊!”朱阿姨抬起一只手抹了一把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随后,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过,你总算回来了。人没事就好。”
说着,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那年轻的女主人一番。
“对了,朱阿姨,这段时间,周末,孩子们都回来了吗?”田甜问。
“回来了。”保姆回答道。
“是吗?”顿时,她的双眼发出铮亮的光芒,随后,疑惑且饶有兴致的问,“他们是自己打车回来的?”
“不是。是那位沈先生接送的。”朱阿姨笑眯眯的回答。
“哦?是他。”这着实出乎田甜的意料,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告诉他,孩子们分别就读于哪几所学校。
当然,此外,她心底也涌现着无限感激之情,真的太谢谢他的良苦用心了!
那真是一位心细如发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好男人!
今天是星期二,孩子们还没那么快回来。为了让他们不记挂自己,田甜决定稍加修饰打扮后,便分别去看望那三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孩子们。
当然,没忘了给他们带去各自爱吃的宝贝。
由于今天有海滩外景拍摄,那辆商务车下午要用,因此,她只能打车去了。
田甜第一个要找的是女儿欧阳雪。
当欧阳雪在校门口远远的看见妈妈那熟悉的身影时,有些茫然而难以置信。然而,当她确定那就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母亲后,便高呼着“妈妈”如一阵风似的飞奔过去,趴在母亲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向来爱面子的欧阳雪,此刻,却丝毫不在乎旁人那讶异的目光。
妈妈也紧紧的拥着她,并微笑着轻拍着她那颤抖不已的肩膀。
许久,欧阳雪才从妈妈的怀里仰起头来,抽噎着道:“妈妈,这段时间,你……你都去哪儿啦?可,可……把我急死了。我还以为,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雪儿,前段日子,我确实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不过,现在,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田甜说着故意莞尔一笑,并灵活地伸伸胳膊,蹬蹬腿,又如芭蕾舞演员般敏捷的转了几个圈。
欧阳雪见了,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绽开着美丽的笑容,宛如一个蕴含露珠的花冠。
“这几个星期都是沈叔叔送你们上下学的?”田甜问。
“是的,妈妈。他说,是你交代他来接送我们的。”欧阳雪抽动了一下鼻子后回答,“不过,这还真亏了沈叔叔,要不,我们姐弟三个可惨了。”
闻言,田甜笑着点点头:“是的,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一会儿,上课铃清脆的响了,欧阳雪只好恋恋不舍的和妈妈告别,拎着妈妈给的那袋红富士飞也似的跑了。
田甜站在校门口,透过不锈钢门的间隙目送着女儿那修长的身影远去,一直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
接下来,她要去毛夏的学校。
因为,不是很远,且交通便捷,所以,她是乘公交去的。
毛夏奔跑着出了校门,看见芒果树下那熟悉的妈妈,连忙像一头小豹子似的疾奔了过来,扑倒在她怀里,撒娇道:“妈妈,你可回来了!这些天,你都去哪里啦?人家都想死你了!”
田甜伸手捏了捏小儿子那胖乎乎红彤彤的小脸蛋,宠溺道:“想妈妈啦?真的想吗?”
毛夏昂着小脑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俄顷,他又悠悠的凝视着妈妈,嘴巴张了张,却又低下头,垂下眼睑,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讲不该讲,所以,犹豫不决。
可他的小动作却丝毫没有逃过田甜的眼睛,她立即就捕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于是,便笑着理了理他的领子道:“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呀?”
毛夏瞥了一眼妈妈,然后,羞涩的笑笑。
“有什么话就说嘛。何必搞得神秘兮兮的?”田甜逗趣道。
毛夏抬起头,用舌头舔了舔下唇,垂下眼睑,低低的呢喃道:“我哥和我姐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或者,死了。”
闻言,田甜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怔住了。
随后,她便挤出一个强颜欢笑来,“啊?他们真的这样想?瞎想!”
毛夏说:“是的。在楼顶上说的。他们想避着我,可我悄悄跟上去偷听到了。”
田甜只是忧郁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妈妈,当时,我真以为事情就像他们猜想的那样,都把我吓死了,我以为自己又要成为一个无人疼无人爱的可怜的孤儿了。”毛夏说着,脸上越发凝重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彼时彼刻那情那景。
“好了。宝贝,你看,妈妈不是回来了,就站在你面前吗?”田甜用手刮了刮儿子的鼻子,嬉笑着道。
“嗯。”毛夏欣慰的点点头,憨憨的笑了起来。
“可是,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天,哥哥也哭了,哭得可伤心了!”毛夏凑近田甜的耳朵补充道。
这时,上课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毛夏只好匆匆和妈妈道别,并提着妈妈送来的梨飞跑进校园。
田甜到达欧阳雨的学校时,已经是午后三点了。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刚刚敲响,于是,她只有在校门口耐心等待。
终于,下课铃“叮铃叮铃”地敲响了。
欧阳雨宛若一阵旋风一般刮了过来,他并没有像他姐姐和弟弟一样迫不及待的向妈妈扑了过来,而是,在一米之外的地方站住了,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拽住母亲的胳膊,伸长脖颈看看她的耳朵和后脑等处,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般。
“干嘛呢?傻孩子,你在干嘛?”田甜顿感莫名其妙,特别难为情的急切的喊了起来。
“妈妈,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欧阳雨一脸肃穆的回答。
“我很好。”她极力想挣脱出来,笑眯眯的说。
“这里,还疼吗?”欧阳雨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妈妈额头上的那一条如柳叶般横躺着的小小的粉红的疤痕问。
“不疼了。小伤,不足挂齿。”田甜毫不在乎的答。
“我想,一定流了很多血吧?”欧阳雨心疼的问。
“不知道。当时,我昏过去了。”她一边把刘海拨拉下来,用以遮蔽这道新添的不雅疤痕,咧嘴笑笑。
“啊?太恐怖了!妈妈,你都经历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欧阳雨惴惴不安的问。
“我只知道我遭遇车祸了,有一辆失控且逆行的大货车朝我直撞过来,后来,我就吓昏过去了。当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田甜镇定自若的说。
“这也太可怕了!可是,妈妈,是哪个好心人把你送到医院的?”欧阳雨既担心又饶有兴致的问。
“我不知道。不过,后来,有个护士跟我说,当时,我的车起火了,幸好,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把我从驾驶室解救出来。至于送医,据说,是一位过路群众打了急救电话。当他们的救护车赶到时,我已经被解救到路旁了。”田甜娓娓道来,漫不经心的,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
“哦!原来如此,由衷的感谢那些大好人!”欧阳雨感慨道。
“是啊。如果没有这些人,那么,你就没有妈妈了。”田甜一本正经的说。
“可是,妈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或者写信呢?”欧阳雨一脸困惑的注视着妈妈,微微嗔怪道,“你知道吗?我们可担心你了。我甚至都无法坐下来安心听课,无法全神贯注的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因为,思绪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的飘荡,飞扬,此外,你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浮现。”
“好孩子,难为你了!”田甜拍了拍儿子手背,禁不住负疚极了。
“为什么?”田甜抬起来凝望着欧阳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说起来呀,话就长了。总之,你要确信妈妈永远深深地爱着你们,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玩消失,更不可能故意对你们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简而言之,那是被逼无奈的。”
欧阳雨望着妈妈,似乎依然有些茫然,但,又不好继续刨根究底,他相信,在合适的时候,妈妈会把真相把事实原原本本滴水不漏地告诉他的。
“对了,妈妈,你是生病了吗?我感觉你说话的声音怪怪的,和之前简直天渊之别。”欧阳雨关切的小心谨慎地问。
“没有。我没生病。医生说,这是后遗症,慢慢就会恢复的。当时,我的喉咙被吸入的热气灼伤了。”田甜淡然一笑。
“啊?那一定很痛吧?”欧阳雨瞪大眼睛问。
“准确的说,一开始会,但,现在,好多了,基本不痛了。”田甜调皮的扬了扬眉毛。
“啊!我可怜的妈妈,你太不幸了,太遭罪了!”突然,欧阳雨猛地抱住了母亲。
“不要紧,瞧,妈妈还是坚强的挺过来了。该为妈妈祝贺才是!”田甜拍拍儿子的肩头。
“妈妈,你没回家的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去电话亭给你打电话,可我一次次呼你,却一次也没有你的回复。我懊丧和失望极了!”欧阳雨说。
“对不起!好孩子!可是,我的呼机没了。”说到这里,田甜不禁脸色凝重,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比惋惜道,“车连同车上的一切都成了废铁和灰烬了。哎,真可惜啊!”
“不,妈妈。”欧阳雨大声反驳道,“你没事就好。我只要你,别的什么都不要紧,没了就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只要你平安健康,就胜过一切。妈妈,你明白吗?我们三个不能没有你。”
看着情绪激动的儿子,田甜重重的点点头。
“那,妈妈,我要回去上课了。你路上要小心哦!”欧阳雨说着就跟母亲挥挥手,着急转身离去。
当儿子一只脚已经踏进校门时,田甜低头一看,那袋芒果还静静地躺在脚下。于是,连忙提着芒果,一边呼唤着“小雨,小雨”一边气喘吁吁地追了过去。
“小雨,这是你爱吃的芒果,刚才,我们只顾说话了,你看,都忘记了。”田甜极不好意思的说。
“谢谢妈妈!”欧阳雨接过沉甸甸的芒果,眉开眼笑道,他又向妈妈挥了挥手。
随后,他踩着急促而响亮的铃声向教室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