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自我怀疑

到了常去的一个隐秘场所,赵裕这才安排人去请二王爷过来会晤。

二王爷找过来的时候天色将黑了,一看到赵裕就道,“难为你安排在这里,没人带路,我都找不到。”

赵裕亲自给二王爷沏茶,“二哥,坐,喝茶。”

二王爷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赵裕,以前这个弟弟颇为不起眼,每每看到他只会想到太子,毕竟没有太子的纵容,赵裕是活不到那么滋润的。

人人都知道,他胡作非为的靠山就是太子,但不知道从哪时候开始,这个弟弟逐渐走上了台面,如今倒是除了太子和老四外最耀眼的那个。

很多人背后都会议论老九的血脉,笑话他是杂种,甚至说他不是皇帝所出,而是先皇的种,但他是不信这个说辞的,自家老头不是个会帮人养孩子的人,尤其是先皇与柔妃的遗腹子,能让老九长大,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老头验过血脉,确定这是他的孩子。

大哥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们是最年长的皇子,对当年的事情看得更清楚明白,所以他们是从来没有怀疑过赵裕不是皇帝的孩子。

想到大哥,他的神色黯然下来,本以为兄弟二人齐心能把太子拉下马,结果太子依旧稳坐东宫,而大哥去受继室严意柳的娘家所累,最终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将来太子登基,怕是连活路都没有。

而他没有单打独斗的本事,人到了中年,更是不入父皇的法眼,皇位怎么轮也是轮不到他的,认清这个现实之后,他们兄弟俩就要寻找出路,孤注一掷地把注押在别人的身上。

至于为什么选择的是赵裕,而不是老四?

他是这么给赵裕解释的,“大哥看好你,认为你是认真做实事的,这样于国于民都有益处,至于老四……”他摇了摇头,就凭老四那次救驾的表现,只怕父皇心里都会膈应,只有老四自己感觉良好罢了。

赵裕一看就知道,对于老四的为人,大家其实都看得清楚明白,看似豁达的老四,其实才是最斤斤计较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什么时候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万一我不成事呢?”他给二王爷一边添茶,一边笑道。

二王爷哈哈一笑,“既然押注选错了角,我跟大哥也认了。”神色一正,他看着赵裕道,“我相信我与大哥都不会看走眼的。”

赵裕挑了挑眉,这么有自信?

不过跟老二这样开门见山的谈话倒是新奇的体验,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这会儿都能打开话匣子随便说。

老二不设防了,赵裕直白地感受到,尤其是入了酒席喝了酒之后,老二更是放飞自我,什么话都敢说,这让他一直以来对老二的认知重新刷新了一遍,同样是追随大千岁的人,老二就比老七实在。

容静秋不知道赵裕与二王爷谈得如何,又怕他在外喝了酒,于是早早就让人煮好了醒酒汤温在灶上,偏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春雷声,容静秋猛地从里屋掀帘子出来,看到漆黑的夜里,一道闪电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倾盘大雨。

“姑娘,下雨了,下雨了……”一众大丫鬟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这几年,像这样的倾盘大雨都没怎么见过,要下雨也只是零星几点,要不然岂会干旱失收?

容静秋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那雨水,感受到冰凉的感觉,这才真实感受到天真降甘露了。

“姑娘,小心着凉。”林安氏接过梅儿递过来的披风给容静秋披上,“春雨贵如油,这是好兆头。”

容静秋拿帕子擦干净手上的雨水,然后拢了拢披风,对林安氏的说辞颇为赞同,这一场雨预示着这一轮的干旱或许即将过去。

赵裕回来的时候,雨水下得正欢,容静秋听到声响,急忙迎上来,一靠近就闻到了酒味,于是道,“看样子喝了不少,梅儿,让人去端醒酒汤来。”

赵裕一把揽住容静秋,嘻笑道,“今儿个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不管老大和老二打了什么主意,但人手到了他的手中,怎么用就是他说了算,他也不怕他们背后留一手,总之,这于他是个好消息。

“二王爷他们没设陷阱吧?”容静秋小声地问了一句,这些事不能张扬出去,传到皇帝的耳里那就不得了了。

赵裕挥手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听到丈夫这么说,容静秋顿时不说什么了,赵裕在这条道上走了这么多年,对形势的判断比她强得多,她犯不着班门弄斧。

刚坐到罗汉床,赵裕就趴在容静秋的肚子上,显然用耳朵去听孩子的动静。

容静秋好笑地推开他,“他现在都还没成形呢,你能听到什么?”

“可我真听到有动静啊。”赵裕睁着眼睛看向她。

那一脸无辜的样子,让容静秋不由得囧了一下,很想打爆他的狗头,其实这应该是肠子蠕动的声音。

看样子他是真喝醉了,她一把推开他,赵裕不察,直接被推倒在罗汉床上,没多时就睡了过去。

容静秋本来还等着他的反应,结果一转头,人家睡得正香,顿时颇为无语,只能让人去内室抱床被子来,轻轻地给他盖上。

翌日,容静秋醒来时,看到赵裕睡在她身边,正睁着眼看着窗外下了一整晚的雨。

她有些冷地往他怀里缩去,“什么时候醒的?”

“看样子旱灾过后就会是水涝。”赵裕突然道。

容静秋怔了怔,两人的对话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赵裕说的很可能会发生,“该让户部多加留意了。”

“户部没钱。”赵裕转头看她道,“预防的事情还得是工部去做,这事你别管,好好安胎,这一下雨天气会凉许多,小心别冻着。”

容静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她又不是朝廷官员,想操心都不能,于是转过头准备睡个回笼觉。

赵裕起床时给她掖了下被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才去梳洗。

果然如赵裕所说,这天一下雨,就开始下个不停,各处都出现了水涝的现象,朝廷各处都忙了起来,这些年几乎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皇帝罕见地发了好几轮脾气。

容静秋自从怀孕后就没有进宫给皇后请安了,但皇后的赏赐却是时不时地有送来,不管她送什么,她都直接让人封到库房里,并不去使用,谁知道皇后赏赐的东西里面有没有藏有毒?

她宁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会拿腹中的孩子来冒险。

哪怕现在才刚怀孕没有多久,她就开始物色接生的稳婆的人选。

在这个问题上,清澜郡主颇有发言权,“我把我生产用的那几个稳婆都找来到你府上备用,这些个人都是我母妃征询甄选出来的,绝对比宫里的用的放心。”

容静秋一面吃着酸酸甜甜的蜜饯,一面道,“那敢情好,你推荐的人选我绝对信得过,反正我是没打算要宫里的稳婆来为我接生。”

哪怕是上辈子,她也一直防着宫里的稳婆动手脚,但就算是如此防着,最终的结果却是令她现在都不想回忆起来,微摇了下头,她想把这不快都摇掉。

清澜郡主不知道她的心情已经过了好几个起伏,还在那儿道,“你孕吐利害吗?我那边也有淹好的蜜饯,回头给你送来,跟你这种是不同的风味,可以换换口味……”

容静秋却是摇头道“如今都怀了四个多月了,我倒是没怎么孕吐,只是晨起的时候略略干呕了一下,其他的时候能吃能睡好得很。”

她上辈子怀胎也是这样,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怎么折腾。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忙又道,“这样会不会不正常?奶娘,快去请太医过府来诊脉……”

清澜郡主看她见风就是雨的作派,还吓了一跳,毕竟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别着急啊,这只能说你腹中的孩子心疼你,不让你太辛苦罢了……”

“你不懂……”容静秋的脸都快皱在一起,她怎么疏忽了这个问题?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显然内心起伏颇大。

这反应吓着了清澜郡主,她握着容静秋冰冷的手,“你别自己吓自己,这各人怀胎都有不同的表现,咱要往好的方向去想,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容金氏过来探望容静秋的时候,看到女儿脸色苍白地靠在清澜郡主的怀里正出神,她吓得忙上前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前儿还好好的,不会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清澜郡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到现在也不明白明明是很正常的话题,怎么自家小姐妹反应会这么大?

容金氏忙说好话宽慰容静秋,她是过来人,知道孕妇容易多思,估计女儿也是犯了这毛病。

林安氏一脸焦急地领着太医进来给容静秋诊脉,这个太医还是上回宣布容静秋有孕的那个,这人与徐太医交好,知根知底,关键是与后宫的各位主子都没有联系,倒是能放心去用。

“甄太医,你快来看看,我家主了这是怎么了?”林安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甄太医不慌不忙地给容静秋诊脉,然后在几双热切的眼睛下,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须道,“九王妃的身子很康健,胎儿发育得很好……”

“你肯定?”容静秋猛地从清澜郡主的怀里坐起,追问道,“可我为什么不怎么害孕吐?会不会是孩子在腹中就有了三长两短……”

甄太医当太医有些年头了,应对过各色怀孕的贵人,容静秋不是第一个这样起疑心的孕妇,于是他很肯定地道,“王妃您怎么会这么想?正所谓千人千面,这怀孕了也是一样,不是所有人的孕期反应是一模一样的,总会有些差异……”顿了一会儿,“再说这孕期没什么反应,不代表孩子发育不良,您且放宽心,你年轻身体康健,孩子很健康……”

容静秋在甄太医一再保证下,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她担心命运会开她的玩笑,她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您的多思多虑,同样也不利于安胎,一定要放宽心,这胎儿才能长得好。”

容静秋忙点头表示她听明白了,但甄太医知道,日后少不得要多跑这九王府了。

果不其然,容静秋三天两头就唤他去诊脉,说辞还是那一套,担心腹中的孩子发育不好,他同样还是再三保证,这才勉强又打消了她再一次的疑虑。

最终,他不得不与赵裕道,“王妃似乎有些臆想,总觉得腹中的孩子会出意外,王爷还是得注意孕妇的情绪反应……”

他怀疑赵裕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容静秋如此的没安全感,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当然,他没敢说容静秋得了癔症。

赵裕其实早就注意到容静秋的反常,本来她身边的大丫鬟陆续出嫁,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她最近晚上却是噩梦连连,连带整个人都瘦了许多,这让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知道她的心里出问题了,却找不到那个症侯在哪里?

如今听到甄太医如此说,他也只好点头道,“我会跟她谈谈。”

甄太医见此这才没再说什么,开了安胎药给容静秋吃,原本他还不怎么担心的,但容静秋如今的表现却让他也开始担忧起来,孕妇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怕是很难支撑到生产的时候。

天气此时已经渐热了起来,容静秋的肚子也如西瓜般大了,她穿着宽松的衣裳躺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正出神,直到赵裕过来将她抱到怀里,她这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赵裕却一把按住她,看着她全身都瘦得只剩骨头,惟独肚子却在一天天涨大起来,心里的担心无形中放大了,他的头深埋在她的秀发里,有些无力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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