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将军见皇帝提及到自己,不由地眯了眯眼,跟皇帝对视了一眼,面对这帝王,他以为自己可以与之对视,但到底当了多年臣子,终究底气不足,他很快就转开了目光,直接拱手朝皇后道,“皇后娘娘,臣都将自己的爱女嫁给太子,太子妃与太子是一体的,臣又怎么会背叛娘娘和太子呢?”顿了顿,“至于太子妃说的那件事,不过是误会罢了,臣已经跟太子妃说清楚了,太子妃也不会怀恨在心,娘娘尽管放心……”
皇后其实也不信萧大将军,但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哪怕是饮鸩止渴,她也只能与虎谋皮,先度过目前的难关,日后再想法子解决萧大将军这隐患,至少争取到缓冲的时间。
思定后,她与萧大将军虚以委蛇地道,“大将军莫要如此说,是本宫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让太子妃产生误会,但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可以打开天窗来说,这样也就不会有误会了。”
这话一出,两人会意一笑,很快再度达成了共识。
皇帝见状,却是哈哈大笑。
皇后板着脸看向皇帝,恶狠狠地道,“陛下有心思发笑,还不如早点把这让位诏书签了盖章,这样大家都好,要不然别怪臣妾翻脸不认人……”
“皇后,你真的一条道走到黑了?”皇帝板着脸似认真地道。
皇后却是冷笑数声,“别废话,这是你逼臣妾的,这么多年,你的心里但凡有臣妾母子的存在,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皇帝却是出声打断皇后抱怨的话,“太子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当然,我们母子是一条心的。”皇后昂着头道,“你都想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我们母子也是为了自保而已,陛下,要怪就怪你太过绝情。”话音一落,她拍了两掌。
高处的弓箭手齐刷刷地动作,开始瞄准在场的每一个人,而皇帝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顿时,尖叫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些怕死的人还当众尿湿了裤子,更有人试图逃走,哪知,最先被箭夭射中,瞬间倒在血泊中。
看到真有人死了,很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动都不敢动。
容静秋握紧手中的兔子花灯,脸上绷得紧紧的,在这样的宫变当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赵裕伸手握紧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在这场宫变当中,做什么都是错,无论最后胜出的是皇帝还是皇后,不作为就是最大的作为。
皇后看到鲜血当场喷溅出来,更是得意一笑,“反抗就是这样的下场,陛下,臣妾恭请你退位让贤,臣妾保证让你安享晚年……”
“皇后,别得意得太早,”皇帝不慌不忙地道,“你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
这话一出,无论是皇后还是萧大将军都不由得警惕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赶紧看向萧大将军,他不是向自己保证过绝对会成功吗?要不然她也不会兵行险着,走这一步棋?
萧大将军自认为没有疏失的地方,“皇后娘娘,您别听风便是雨啊,陛下这是想要拆散我们的同盟,故意出言让我们互相猜疑,您要相信老臣……”
皇帝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声,“皇后啊皇后,朕让你当了这个皇后,哪怕再不满意你,也没想过废后,可你倒好,非要往绝路上走,那朕便成全你。”
在皇帝的话音落下之时,赵裕一把将容静秋拉到怀里护住,然后迅速地朝其中一个角落退去。
容静秋却是一把推开赵裕,“你先去救陛下,我能自保。”
她很清楚,皇帝肯定会有后招,而且惟有皇帝活着才是他们最大的保障,若是让皇后阴谋得逞,以皇后如今的残暴劲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家,哪怕有太子护着,估计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太子现在是什么心性也摸不准。
毕竟太子一直没有出现,他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谁能说得清呢?
“不行。”赵裕直接否定了容静秋的提议,在他的心里,没有人能与容静秋相提并论,所以救驾立功更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容静秋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关键时刻他选择了自己,面对这样的感情,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救驾立功,可以抛到爪哇国了。
果然,夫妻俩刚一行动,皇帝那边立即有暗卫出现护驾。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皇后都当场傻眼了,她看到有弓箭手在被人偷袭时,手中的箭慌张之中射了出来,有些射中了在场的大臣或者贵妇人,毕竟一看到这乱象,人群就开始乱蹿,而皇帝却早已不见影踪,很明显他到了安全的地方,至于那个可恶的夏贵妃,也同样不见人影。
萧大将军大骂一声,立即抡起手中的大刀杀了出去,而她还怔愣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是被亲信推开之时,而一支箭就正中亲信的胸口,她倒在血地上,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
“娘娘,快走……”有人过来扶她。
她茫然地由人扶着到处躲蹿,与之前的样子相比,此时一身的狼狈。
容静秋与赵裕因为躲避及时,倒没有被波及,只是看到死去的人鲜血染红了地砖,她的心不由得一紧,这就是皇权之路,伴随着流血与牺牲。
“别看。”赵裕伸手挡住她的眼睛,怕这样的景象让她做噩梦。
容静秋却是冷静地拉下他的手,暗暗摇了摇头,突然有个孩子跌倒在她面前,她没有仔细看,却出手极快地把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而赵裕出出手极快地格掉射过来的箭矢。
那孩子苍白着一张脸,看清了容静秋后,这才哭出声道,“九婶。”
容静秋将他脸上的血水擦干静,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居然是八皇子与贺氏的儿子,顿时安慰地拍了下他的后背,“你爹娘呢?”
“我……我不知道……”孩子说不清楚。
容静秋没有追问,如今一片乱象,也不适合找人,只能安慰孩子道,“别怕,你跟着九叔九婶。”
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这场宫变方才结束,活着的人连哭的能力都没有,死去的人已经永远说不出话了。
皇帝这才踏着一地鲜血从藏身处走出来,身边伴着的是整理好了头发的夏薇。
容静秋牵着八皇子与贺氏的儿子也慢慢走了出来,孩子紧紧地抓着容静秋的手,看得出来是真被吓着了。
容静秋伸手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哪知他却摇了摇头,“我想找我娘。”
容静秋闻言,心里一阵难过,也不知道贺氏还活没活着,不过她还是尽力地带着孩子去扒开一个又一个倒地的寻找着贺氏。
突然,有个妇人浑身狼狈踉踉跄跄地寻来,“茗儿,茗儿……”
“娘。”
孩子挣脱了容静秋的手,奔向那名寻找儿子的妇人。
容静秋定晴一看,这紧紧抱着孩子的妇人不正是贺氏?于是她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血水走向母子俩。
而赵裕确定没有危险后,并没有阻止她的举动,而是朝皇帝走去。
正在众人庆幸劫后余生之时,一个身穿盔甲的壮汉出现,立即让众人又成了惊弓之鸟,深怕又是另一场的宫变。
好在这人到了皇帝的面前,立即跪下道,“陛下,臣幸不辱命。”然后把身后活捉的萧大将军提到前面,
萧大将军怒目圆睁,“狡兔死,走狗烹,马升平,你马家也会步我萧家的后尘……”
“把他的舌头给朕割下来。”皇帝突然道。
马升平立即起身,当真拔出匕首毫不留情地割下了萧大将军的舌头。
这场面血腥之极,就连夏薇也颇为不适应,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带伤的脸更是惨白一片。
“爱妃,别怕。”皇帝安抚道。
夏薇勉强一笑,“臣妾不怕。”
容静秋却是定定地看了看马升平没有表情的脸,容马氏这兄长自从进京后一直都很低调,若无必要从不出门,京城几乎都要查无此人时,他却摇身一变成了平叛的功臣,真是颇具戏剧性,可见皇帝早就布好了后手,专等皇后和太子跳出来闹事。
天家无夫妻,天家无父子。
“萧家全完了。”赵裕突然道。
容静秋怔了怔,“西北那边……”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齐宰相突然出现,直接朝皇帝躬身道,“陛下,边关大捷,漠北王庭南侵的几路人马都被马将军歼灭,而且萧家通敌……”
萧大将军闻言,想要辩驳,他跟漠北王庭打了这么多年仗,若真通敌早就通了,不会等到现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可惜他的舌头被割下来一大截,这会儿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激动地“唔唔”声。
“很好,马家立此大功,朕大大有赏。”
马家在这场宫变里出尽了风头,成为了新贵,皇帝不但升了马升平的官位,更是赏赐了他不少东西,一时间,人人都想巴上这新上位的红人。
至于萧家,直接被皇帝下旨诛九族。
皇后的废后诏书很快就下达了,并且被赐三尺白绫让其上路。
淑妃直接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在这个事件中,太子的形象是模糊的,可惜有个拖后腿的母亲,皇后的几句话直接断送了他太子的生涯。
赵初接过那道废太子的圣旨,表情平静地磕头谢恩。
张进喜道,“殿下,走吧。”
太子终究是帝王血脉,皇帝没有要他的命,而是与大千岁一样被圈禁了起来。
“张公公,请容孤,不是,我片刻可好?”
张进喜看着跌落神坛的废太子一脸的谦虚,唏嘘一声,当即没再催促。
冯双保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他直接跪在地上朝张进喜道,“张公公,请您回去跟陛下禀报一下,我们殿下是冤枉的,皇后造反那天,是奴才我将殿下药晕了,殿下一直浑浑噩噩的,他什么都不知情……他是无辜的……”最后痛哭流涕。
他是真的后悔莫及,若是那天不拦着殿下请辞太子之位,或者殿下还能混个王爷当当,不至于要被圈禁起来,将来新君登基,自家主子哪还有活路?
皇帝不肯担一个杀儿子的骂名,但留给殿下的路依旧是死路一条。
赵初叹道,“冯双保,起来,不要再说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张进喜叹息一声,他也算是看着赵初长大的人,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殿下,请别怪陛下,他是父亲,心里只会更难受。”
“我知道。”赵初温声道,“我什么人都不会怪。”
母后会走上这条绝路,是他没用造成的,若他没有对柔妃产生异样的心思,或许就不会有今天,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走到案前,最后展纸给容静季写了封信,与这封信一道的还有休书一封,从容地做完这一切,他把封好的信交给张进喜,“烦请张公公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请把此信交给九王妃。”
张进喜知道不该为废太子传递书信,可在赵初那清澈的目光下,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接过,“老奴一定会将信交到九王妃的手中。”
“放心,不是什么秘信,而是请九王妃转交给妙安师太的信。”
这妙安师太是谁,张进喜心里门儿清,容侧妃出家后的法号就是这个,遂松了口气之余还微微点下头。
太子这才整了整衣袍,没有留恋地走了出去,儿子跑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牵着孩子的手,缓步走出这住了几十年的东宫。
齐侧妃哭泣不止,但还是抱着女儿跟在赵初的身后,嫁鸡随鸡,赵初在哪里,她依旧还要跟着他到哪里。
还没有完全踏出东宫之时,就听到后面有人哭喊,“太子妃自尽了……”
赵初的步子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回头。
踏出东宫,他直接坐上马车,最后看到齐侧妃渴望的目光看着他,他缓缓朝她伸手。
齐侧妃红着眼眶握住他的手坐上马车,怀里的女儿哼唧了两声,她轻轻地哄着孩子,突然,她觉得太子被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终于只属于她了,没有女人会再来跟她抢,防了一辈子的嫡妹也不再是她心头的阴影。
“殿下,以后还有妾身陪着你,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好?”
赵初没有应声,但却握紧了她的手。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笑了。